他骗着自己,他箫安还是有一丝骄傲的,一直都有的。
额头上的血沿着他的脸颊缓缓滴落在地上,他最是爱干净,因为他知道他的师尊是一个爱干净的人,所以他喜欢把自己收拾得妥帖利索。
而此时,他已是满身污秽。
被挑断的手筋脚筋,身上流脓的伤口发出一阵阵恶臭,连他自己,都已经嫌弃他自己了。
这种时候,箫安觉得,不见她或许也是一件幸事吧。
毕竟比起这种非人的折磨来,他更害怕她眼中的冷漠和嫌弃。
就在这时,囚室的门被人推开,箫安缓缓睁开眼,逆着光,他看见了他的师尊。
此时他的师尊微蹙着双眉,魅惑无双的眼中透着几分怒意,一身红衣还是那么的明亮耀眼。
他的师尊就是这样,即便什么都不做,依然是最让人移不开眼的那一个。
他的师尊,清绝无双,世无其二。
只是他跟在他师尊身边那么久了,他其实很少看见她眼中有那么明显的情绪,就比如此时她眼眸中盛着的怒意。
她在生气,可是她生气的样子也好好看呢。
他是要死了吗?
是死前自己内心的幻象吗?
箫安想到这里,不禁弯起了带血的嘴角。
幻象就幻象吧,只要是他师尊,纵然是幻象,能在死前看见他师尊的幻想,他心里也是欢喜的。
“师尊。”
他启唇,用带着撒娇的语气道:“你还是舍不得徒儿是不是?”
逆光的幻象似乎愣了一下,箫安又开口道:“徒儿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象,可即便是幻象,徒儿也是欢喜的。也只有对着幻象,徒儿才敢在你跟前肆无忌惮的说自己想说的话,做徒儿想做的事。”
“师尊,徒儿喜欢师尊,从师尊第一次对我与对别人不同开始,我就喜欢师尊。从来没有谁关注过我,也没人特别的待过我,师尊虽然也打骂我,但徒儿现在都记得,徒儿刚来云仙宗的时候,有一次徒儿不熟悉后山,差点被一只野狼咬死,是师尊不顾一切的救回了徒儿,是师尊把徒儿紧紧的抱在怀里让徒儿不要害怕……”
两行清泪从箫安眼角滑落,他依旧低低的道:“明明之前我都怕得要死,可在师尊抱着我的时候,我便觉得这世间的一切黑暗我都不怕了,因为师尊是我的光啊,有光我哪里还会怕什么黑暗啊?”
“师尊,徒儿好想再让你抱一抱,哪怕一次,也好啊!”
“可是我知道,这一次你肯定会生气的,我给你丢脸了,给云仙宗丢人了,更是胡闹着给你种了陌上香,你肯定会打死我的吧……”
“师尊,师尊。”
箫安一声声呢喃着,“予君陌上香,十里不离君,我就是想守着你,哪怕是遍体鳞伤生不如死,徒儿也想守着你。从前知道了你把我当替身,当玩物,我觉得愤怒羞耻,如今回想,徒儿却无比怀念那段岁月,那日子,虽苦犹甜啊……”
“师尊,我就要死了,你能……能不能再抱一次徒儿?一次就好……这次,箫安不敢再贪心了。”
连月站在囚室门口,看着几步开外被人吊在墙上,已经不成人形的箫安,她内心的怒顿时就涌了上来。
箫安是她所有弟子中长得最为好看的一个,虽然人偏执了一点,但对她确实是没得说。
她处于危险的时候,箫安是第一个站起来保护她的人,就凭这一点,她也不容许有人欺负他自此。
看见箫安的惨样,她原本就要冲过去,却没想到箫安把她当成了幻象,还把他内心想说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纵然箫安许多的经历同原主分不开,但这会她已经是他的师尊了。
以后也是。
所以在听见这些话的时候,连月内心是无比震撼的。
逆着光,她像是一个披着光明的仙使,就那么一步步走近箫安。
箫安看着眼前的‘幻象’,突然就笑了。
“师尊。”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幻象竟然开口说话了。
“被人打了,就只会哭鼻子吗?”
这话一出,箫安一下就愣住了,这是幻象吗?
为什么他觉得眼前的幻象太过真实了。
连月扫了他一眼,随即抬手,光晕闪过后,箫安身上的枷锁尽数断开。
连月低头,看着箫安被挑断的手筋脚筋,以及满身的伤痕,她眼底的怒意不禁又添了一层。
“师尊?”被连月托住了身体,真实的感觉传来,这让箫安有了一丝不大真实的感觉。
“我不是幻象。”
连月皱眉道:“你好歹也是我月莲殿出来的人,怎地被人打成了这般模样?”
一听连月不是幻象,箫安顿时僵住了。
那他刚刚所说的话……
“师尊,我……”
不是幻象,那就是他的师尊真的来救他了,她没有生气,不,也可能是,即便她生气了,她内心还是放不下他。
箫安双眼猩红,他想要靠自己独立站直身体,可惜,已经没了经脉的他再怎么都无法支撑自己。
连月怒道:“有为师在,他们是怎么欺负你的,你就给我怎么欺负回去。”
连月说着,抬手之间光晕跌出,源源不断的灵力进入到了箫安的身体里,只听她又道:“化神期的灵力是可以输出的,你吸纳了为师的灵力直接就可以用,根本不需要炼化。这些新进的灵力可以帮助你修复经脉,你不必着急。”
不消片刻,箫安只觉得自己被挑断的手筋脚筋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不,客观来讲,如今新缔结的经脉比他之前的更扎实更强悍。
“师尊,这如何使得?”
虽然直接吸纳连月炼化好的能力可以提升他的修为品阶,但连月的战斗力也会相应的减弱,在一段时间以后才能恢复。
“你是我徒弟,本座说使得就使得。”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家主,你怕什么?有我们在,就算是化神期的高手,我们也可同她拼一拼。”
“就是,一个女人而已,不足为惧。”
“道长,你可不能轻敌啊,吴道长就是轻敌,结果就被人一剑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