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了隧道后走了一个多小时后,出了这条高速路,渐渐道上的车多了起来,张海棠难得幸运的遇到了顺路肯载他们一程的好心司机。
这是一辆载着七八只母羊的小货车,正要开去附近的农场,司机大哥家里是开农家乐的。
张海棠和黑瞎子坐在几只母羊之间,手里拿着司机大哥友情赠送的矿泉水。
张海棠靠坐在草垛上,偏头看着路边的夜景,眼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一向活跃的张海棠莫名的安静了下来,一路上习惯了闹腾,黑瞎子有些不太习惯起来了,他突然问了句,“你找哑巴张,不只是为了见见他这么简单吧?”
张海棠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黑瞎子也没在意,他靠在草垛上继续道,“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给你个忠告,最好不要插手哑巴张的事,一旦插手,可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脱身的了。”
听到这句话的张海棠沉默的搓了搓自己的手指,表情不悲不喜,看着黑瞎子,平静道,“只要我还是这个姓,就从来没有脱身过。”
黑瞎子也笑了,问道:“后悔了?”
她一挑眉,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对黑瞎子笑了一声,说:“我从不做后悔的事。”说完她偏过头闭上了眼睛,“我先睡了,到了叫我。”
黑瞎子嘿了一声,“你还真不客气。”张海棠没睁眼,只是勾了下嘴角,调侃了句,“那可不,我可是花了钱的。”
她闭着眼睛,迷迷糊糊过了一会又隐隐听到黑瞎子在哼什么稀奇古怪的歌谣,不是很好听,但挺押韵的,听着听着就这么睡着了。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车停下,张海棠准时准点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的下一秒,黑瞎子已经跳下了车,一看她醒了,说道:“醒了?那就走吧,马上就要到了。”
两人和司机大哥道了谢,大哥不肯接受张海棠的钱,张海棠只能笑着说了句,“谢谢您啊大哥,有机会一定去您那农场玩一圈。”
司机大哥也是实在人,给张海棠报了个地址。
告别过后,在黑瞎子的带领下,两人几经周折终于到了一处出租楼,爬了整整八层楼才到了门口。
门上了锁,屋里的灯黑着,张海棠有些紧张的敲了敲门,过了一会也没等到人开门,她皱了下眉再次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反应。
黑瞎子已经习以为常了,“别等了,这次真不赶巧,哑巴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话音刚落,只见眼前的人已经蹲了下来,仔细看了看门锁。张海棠嘿嘿一笑,“今个让你瞧瞧我的家传绝技。”说罢,拔下自己的木簪,簪头一旋,就拔出了一条细钢针,往锁孔就戳了进去。
黑瞎子一看就笑了,“你家还教这个?”张海棠嘴里咬着簪头,口齿不清道:“哪能啊,被关禁闭太多次就摸索出来了。”
不断闯祸被关禁闭,不断撬锁,老爹又不断的换锁,机关锁,密码锁,能收罗来的都给她用上了。两父女乐此不疲,你来我往,暗地里针锋相对,一个不信还能让人跑出去,一个铆足了劲要撬开锁跑出去。张海棠敢保证,论起撬锁,没人比她还专业。
正要解开的时候,张海棠肩膀被推了推,手一偏,没成功开锁,只能重新开始,这才刚开始的时候又被推了一下,她有点不耐烦的把手挥开了,“一边去,我差点就开了。”
黑瞎子轻咳了几声。
这提醒的意味就非常明显了,张海棠瞥了一眼脚下的楼梯,就在楼梯拐角处突然多了一双脚,正对着他们。
“……”张海棠默默把自己的簪子收拾好插回了头发上。
张起灵依然是那副和吴邪他们下西周墓时的打扮,背着的东西也是一模一样,只是身上干净了许多,身上的伤好像也处理过了,应该是在外面休养了两天才回来的。
他看到门口的两人猥琐的举动,表情也没多少变化,还是那副平静淡然,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脚步停顿了下便继续往他们走了过来。
黑瞎子吊儿郎当的打了个招呼:“哟哑巴张,还活着呢。”
张海棠那个紧张啊,这可以算是两人第一次坦诚相对了,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等人一走近,她嘴角僵硬的笑着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
却见张起灵这小混蛋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就略过了,直接在门口问黑瞎子,“有什么事?”
张海棠咬着舌尖,脸上表情差点没崩住:虽然知道这臭小子失忆了,但还是让人很不爽啊!
黑瞎子一拍张海棠的肩膀,把人往前推了推,笑道:“这次可不是我,是这位找你有事,人家可是花了六万在我这买你的消息。”
张起灵把视线转向张海棠,细看了几秒,不等他说话,张海棠抢先开口:“不如先进去再说?我和这位眼镜兄弟一天没喝水,有点口渴了。”他看着黑瞎子手上还剩下一半的矿泉水瓶,张海棠也看到了,气氛有些尴尬。
她狠狠瞪了一眼黑瞎子。心里骂了句:你就不能喝完扔了吗?
黑瞎子视若无睹的把矿泉水瓶往后掩了掩:这也怪我?
张起灵没说话,但还是给他们开了门,张海棠探头往里面看了看,走了进去。
一句话形容,怎么说呢,比她家还干净。
不是字面上的干净,而是指没什么人气,除了基本的生活用具,明面上,可以说是什么私人用品都没有,更别说什么摆件,拖鞋,电视什么的,很是冷清。张海棠家虽然也是清冷,但至少还看得出是一个家,充满生活痕迹。张起灵这,只能说是间暂住所,给人一种随时都可以领包走人的感觉。
张起灵走进房间,应该是去放置身上的东西了。
屋外,张海棠像个没见过世面的老大爷似的,把房子里里外外看了一圈,活像个来看房的房客,连冰箱和垃圾桶都没有放过。把坐在客厅唯一的沙发上的黑瞎子看得直乐,“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说完,他老神在在的翘起了二郎腿,继续道,“就像哑巴张乡下来的老妈。”
张海棠对他翻了个白眼,懒得去理会他。默默盖上了里头装着泡面和压缩饼干包装袋的垃圾桶盖子。
这时候张起灵从房里出来了,手里提着个热水壶,张海棠一看,立马麻溜的从厨房柜子下面拿出了一次性纸杯,从他手里接过了热水壶,她摸了下,热的,看来是刚煮的。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自个家呢。
张海棠弯起嘴角一笑,要多殷勤有多殷勤,“哪能让您动手呢,我自己来。”说完,她一屁股坐在黑瞎子旁边,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把水壶推到黑瞎子手边,微笑着甩下一句:“手没断就自己倒。”黑瞎子嘿了一声,也没和她计较,配合的给自己倒了一杯。
然后气氛开始陷入沉默,没人开口,张起灵就这么沉默的盯着他们也不开口。
张海棠搓了搓手指,眼睛正一眨不眨盯着水杯,紧张着想怎么找话题,黑瞎子举着杯子吹了吹上面的热气,仿佛就真的是进来喝杯水的。
过了一两分钟,还是张起灵先开口了,“为什么找我?”声音清清冷冷没什么波澜。
张海棠顺口就抖了个机灵,“想你了呗。”说完就后悔了,立马改口道:“只是来看看,”又觉得意思好像差不多,张了张口,话到嘴边转来几个圈,好像无论怎么说都不太合适,干脆自暴自弃道:“反正我就是来了。”
看着张海棠这幅矫情的样子,黑瞎子调侃了句,“昨晚不是挺能说的?怎么今像只被掐脖子的鸭似的。”
张海棠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大哥您可闭嘴吧。”
她看向张起灵那双干净得出奇眼睛,准备了满肚的草稿都有些无从出口,最后只是支支吾吾的问了他句:“你还记得我吗?”
他回答的很快,“我记得你的声音,四天前,我们见过。”
张海棠在他的视线下,干巴巴的挤出一句:“……哦。”就没了下文。
黑瞎子站起身来,搂了下张起灵的肩膀,笑的意味深长,“哑巴张你该不会是在外面惹了什么风流债了吧?”
张海棠蹭的一下子站起身来,一脸正义凛然指着他,掷地有声道,“你瞧不起谁呢!人家是我这种小人物可以玷污的吗!?给我说话注意点。”
黑瞎子:……到底是谁在瞧不起谁?
张起灵突然再次走进了房间,从里面拿出了一条长条状,被布包绑着的东西,递给了张海棠。同时说道,“你该离开了。”
突如其来的逐客令让张海棠一时间愣住了,双手保持着去接东西的动作停顿了下,才闷闷的接过了东西,一接过就觉得手感有些熟悉,“这是,”她迅速掀开上面包裹着的布料,露出了一把浑身黑色的短刀。
她眼睛一亮,惊喜的握住刀柄,“居然是我的刀!”
没错,这把短刀正是她在西周墓里丢的那把,本来她以为刀就这么丢了,没想到还能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实在是意外之喜了。
张海棠神情眷恋的摸了摸刀身,郑重的对张起灵说了句:“谢谢。”
“这刀不错啊。”一旁的黑瞎子凑近观察着。他话刚说完,怀里就被塞了一叠钞票,然后就被张海棠从沙发上拉了起来,张海棠暗地里对他使了个眼色,也不管他究竟看不看得到,一个劲把他往外推,“听到没有,人家在赶你走呢,还不快点出去。”
他嘴一张就要开口,下一秒手臂就被不轻不重的拧了一下,张海棠凑近他耳边小声道:“对不住了大哥,先回避一下,明天请你吃饭。”
等他刚到门口,连个再见都还没说就被毫不留情的关在了门外,他看着禁闭的铁面,不禁有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