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拐角书房。
三个小辈进去时,爷爷和他的好大儿在为了最近的国际形势争得面红耳赤,两人对于那些事情的看法其实大差不离,只细枝末节处产生了稍许分歧,这就变成了陈老爷子挑起争论的由头,他是一点没让着他的好大儿。
陈宏洲也很无奈,自己的老爹,还真的能跟他吵架不是?
等他们两个争得口渴了,静下来喝茶,三个小的才敢吭声。
霎时气氛又从刚才的剑拔弩张变得静谧和蔼,尤其是陈爷爷,见着两个孝顺又甜丝丝的孙女,连忙招呼着她们坐下。
至于硬邦邦又没啥表情的大孙子,他没有看见。
老爷子没有女儿,到了含饴弄孙的年龄,刚开始得了大孙子也是开心的,尤其是大孙子之后又有了二孙女儿,他简直觉得人生圆满了!可孙子多了也会觉得不甚其扰,再加上两个小孙女都是一等一的胆大机灵有能耐,从小就没有多少人家家小孙女软糯的粉嫩样子,老爷子心底多多少少是有些失望的。
不过到底孙女是比孙子贴心呀!那点子失望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今江娆来了,老爷子心底那点窟窿像是要被填满到溢出来。
这孩子看着就讨人喜欢,纯善没有坏心眼,白得了这么个大孙女,这两天谁都能看出他心情好。
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以后这就是陈家的孙女。
就是可惜,江娆没有在陈家长大。
为着这点子可惜,这两天老爷子没少骂他的好大儿。就一个小丫头嘛,陈家又不是养不起,也不早点抱回来养!
没点眼色!
怪不得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也追不回来媳妇!
啥也不是!
老爷子越看儿子越嫌弃,挥挥手撵他坐到别的地方去,让自个儿的大孙子陪自己下棋。
使戎马一生,到老了也和别人家的老爷爷一样,喜欢有人一起下象棋。
陈奶奶去得早,纵使最艰难的时候,他也没有续弦。
那是对陈奶奶的不尊重,也是对两人多年相濡以沫的玷污。
知道自己的父亲辛苦,老爷子的几个儿子连带着孙子孙女都孝顺,即使不是年节,平时也常拖家带口轮流回来陪着他。
免他晚年孤独寂冷。
一个家庭,根正,下梁长歪的几率才会少之又少,良好的家风,也是陈家得以存续、繁盛的原因。
两个人下棋,陈宏洲和陈二姐观棋不语真君子,江娆就纯属看热闹。
她没有不耐烦,面容恬静,靠在二姐的肩膀上轻晃双腿,时不时还被投喂着干果,享受和家人相处时时光静悄悄流淌的美好和安逸。
两人的这盘棋杀得好不热闹,双方横马跳卒,车攻炮轰,你来我往,难解难分。
陈老爷子觑了对面的大孙子一眼,这小子一改往日棋风,虚虚实实,真假难辨,好几次挖坑给他,要不是他老道,还真险些被坑地裤衩都要输掉。
下到第三局,两人将将打了个平手,陈老爷子自觉今日丢了面子,冷哼一声指使儿子替他上阵。
陈宏洲早就在旁边看得技痒,他是知晓陈锦麟的。
这小子表面上正派,其实心底的弯弯绕绕可不少。
要不然怎么年纪轻轻就能有那么高建树。
这年头,可不像过去,埋头苦干就能有出头之日。
到底是棋差一招,陈宏洲刚才就摸清了他的路数,陈锦麟不得不败下阵来。
“小妹来一盘。”陈锦麟笑着邀请江娆,面上一派霁月光风。
陈宏洲自然不拒绝,也笑眯眯问她,“乖女会玩象棋不?”
江娆多有自信,“当然!”她可是在旁边看了好几盘的人!
她那颇有自信的模样,还真骗过了陈宏洲。
直到开局第一步,江娆先走,
她这叫会下?
陈宏洲复杂地瞅了一眼自己的乖女,心中顿感不妙。
想着这孩子平日乖巧,陈宏洲耐心地和她讲着象棋规则。
可他低估了孩子熊起来的威力。
江娆点头点得可快,话是一个字儿没听到耳朵里去啊!
重新开局,前几步还怪正常,直到江娆的炮隔着十万八千里,一举扣在了她爹的帅上。
陈宏洲闭了闭眼,心中不停默念亲生的、亲生的,不能打!
一旁的陈老爷子还头一次看着平日只有他整别人的份儿,别人压根伤不到他分毫的二儿子吃瘪,忍俊不禁地看着热闹。
陈二姐和陈锦麟更是憋笑憋地发抖。
陈二姐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花儿,觉得她那破弟弟也忒坏了!
更绝的还在后头,陈宏洲绷着脸把他乖女的炮移回去,他乖女还急了,她眼睛圆不溜秋,满是不可置信,“阿爸,你悔棋呀!”
陈宏洲鼻子都快气歪!
看着旁边笑得杯子都端不稳,晃得叮咣响的自己爹,他脑袋更是嗡嗡响!
一旁的陈锦麟笑够了,为防自己的亲二伯被气出个好歹,终于出来打了个圆场。
陈宏洲瞪了他一眼,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小子刚才摆了他一道!
陈二姐贴心地倒了杯茶给陈宏洲,陈宏洲勉强气顺了些。
他也不是生他乖女的气,毕竟江娆是真的不会玩。
可就是这样才真的气人。
陈宏洲看着他乖女心底一阵阵发愁,不得不感叹孩子不好教啊!
他以前还觉得阎新铭教不好妹妹,蒋怀寅教不好媳妇,现下才恍觉,是他草率了!
再加之,二十多年来他虽可称得上看着这丫头长大,她不常在身边时,他尚有几分教育之心,可现在这丫头就在旁边,晋升为老父亲的陈宏洲,说实话,也不太舍得狠下心教育。
即便她如此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