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宁知晓,元仁安并不是在问自己,而且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只是知道,那戏子定然是无比美丽。就只是这样窥见她一角,就在这样脏乱而昏暗的地方,她都能看出她的美丽。而司宁不能理解,这样的美人,为何会被元程胤抛弃。“为什么。”
司宁这样想着,也就这样的问了出来。她仰起头看着元仁安,却见元仁安一向吊儿郎当的脸此时异常的正经。她好像又不认识这个人了,司宁想,可能当时真的喜欢这个戏子的,应该是他吧。良久,元仁安轻轻笑了出声。他伸手轻轻的推开了门,而正是这样的动作,才让他们真正看见了那个女子的模样。那女人如同水边柳,单看一个背影便觉着是倾城美人。她穿着戏子的服装,在自己的脸上描摹着图案。司宁看过去的时候,她正好抿着一张唇纸,那一抹嫣红真像是染了血一样,摄人心魄。别说男子了,就是司宁这个甚少觉着心动的,都觉着她实在是太美了。像鲜红的彼岸花,凄艳到无以复加。元仁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这里的苍凉,让他回到了那年的大漠。他本以为这件事情,会被他埋藏在心里,但是没有想到,他竟会想着要告诉司宁。他眸光变得飘忽,只是看着那个女子,不知不觉就把很多往事说了出来。那个女子,唤艳奴。当真是俗到不能再俗的花名了,只是当看见她的脸和身姿,几乎每个人都觉得这个名字,是如何的贴切她。艳奴,多么缠绵悱恻的名字。那时北凉生乱,元程胤为了镇压北凉,便派了左相在京城守着,带着他到了北凉。他本来就不善此道,只不过是随着元程胤一起去罢了。即使元仁安不想承认,但元程胤确实要比他有手腕。元程胤到了北凉之后,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几乎像是他自己布好的棋局,而元仁安需要做的,就是看着他如何一步步吃掉对方的将领。仅仅一月,北凉被镇压。北凉王输得心服口服,还想把自己的女儿献给元程胤。但元程胤拒绝了美人,却不曾想在回国之时,见一女子流失在大漠之上。大漠风沙大,那女子孤身一人极容易死去。元仁安怜惜美人,便出言救下了她。但那个时刻,元程胤并没有想救那个女子的心思,因为对于他来说,孤身流落至此,不然不是什么好角色。但凡有一点点的意外,元程胤都会选择彻底斩断这个意外。但元程胤一向纵容他,所以应允了他的要求,救下了艳奴。艳奴也在那个时候,阴差阳错爱上了元程胤。她费尽心思,苦苦哀求,成为了最低等的答应,没有任何封号,没有侍奉的奴仆。独自一人在深宫之中沉浮着,元仁安不知道元程胤为什么会这么心狠。明明他知道得清清楚楚,一个有着美艳皮囊却不得帝王宠爱的女子,会有多么惨烈的下场。艳奴得不到元程胤的喜爱,又被人诬陷。元程胤懒以去打理这些后宫琐事,便将她关入冷宫之中,叫她再也不会出现在其他人面前。“你说,他是不是很残忍。”
元仁安看着司宁,心酸的笑了起来,许是见到艳奴,被艳奴触动了心绪,他止不住就想跟司宁说一说,他的心声,“凡事他不放在心上的事情,对于他而言都不过是一些小小琐事。他可以这样对待一个女子的真心,也可以随意丢弃一个女子,你说,这难道不是很残忍吗?”
元仁安好像有点崩溃了,他忽然弯腰捏住司宁的下巴,那力度几乎要把她的下巴给捏碎了。司宁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元仁安,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着:“你放手。”
但此时的元仁安根本就听不进任何的话,他死死的盯着司宁。好像要透过司宁去看一些另外的东西一样。半响,元仁安却哈哈大笑起来。他猛然松开手,看着司宁,说:“你跟他一样!全都是冷血至极的人!”
“你冷静一点。”
司宁看着元仁安,她被他带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看他这样发疯的。但元仁安现如今却是失控,他身形屡屡往后,便靠在了那门板之上。这陈旧的门板哪里能支撑得了他,立马就往后倒去。而就在此时,那个描妆的艳奴手一顿,她扭过头来,露出了一张惊艳绝伦的脸。她身形微微颤着,看着那倒在地上的元仁安,黯淡已久的眼睛像是明珠洗尘。她颤抖着走了出来,看着元仁安,急忙的跪在地上。尘封大门轻启,那四起的尘土染上一层金辉。像是宇宙之中无数缥缈星河,绝美的人儿的脸因为营养不良而偏黄偏瘦,但是只是给人带来了一丝的憔悴,更让人觉得疼惜。司宁就在门外,看着艳奴那瘦的几乎剩下骨头的手抚上了元仁安的脸,满眼都是爱意。而元仁安看着艳奴,忽然也就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艳奴,你……”但是元仁安话还没有说完,艳奴便抽噎了起来。她看着元仁安,嘴里却喊着另一个人的名字:“皇上,皇上你终于来了,艳奴等的你好苦。”
艳奴捧着元仁安的脸,满眼的凄切让人看着就觉着无比伤心。她瞧着面前的元仁安,其实心里早就把他幻想成元程胤的脸了。“你来接我了是不是,皇上来接艳奴了是不是。艳奴知道的,皇上不会不管艳奴的。”
艳奴一个劲的说着,全然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人。她在这里待了这么久,精神早已被摧垮,若是说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力量支撑着。那么就是一天天的期盼着,期盼着元程胤有一天推开这扇门,然后迎接她回去。她不需要什么位置,只要能在后宫之中能陪着他,不就足够了吗?看着眼前的艳奴,听着艳奴嘴里口口声声的皇上,元仁安那一颗心,早就被揉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