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未央宫的正西面便是陈氏一族的宗庙所在,
里面内设七庙,负责祭祀陈家的历代先祖,四周皆是些古柏、老松,千姿百态,苍劲古拙。
其中东配殿负责摆放历代的有功皇族神位,西配殿则是放着异姓功臣神位,每座大殿各有十五间。
而正中的大殿也称“始祖”庙,用来祭祀陈家初祖“勾陈大帝”与其子嗣,
内设精细奢华,殿顶的黄色琉璃密集如鳞,天花板及廊柱皆贴赤金花。
此时殿外的御道上,一袭灰色道袍的庆德,双手负在身后神色如常,古井不波,
未央宫内异象横生,他已经知道个大概了,
那群出去的死士也迟迟未传来书信,看样子从李白狮那边是无从下手了.......。
这个“白荼”亦或是“陈之策”,是他计划里最大的变故,
三年来在红鱼镇安插的眼线,多次上报表示这个年轻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富家公子,生活豪奢,平日里爱打麻将,完全没有显露一丝修士的痕迹,
若不是那日他感应到城外那座破庙里的道韵,他才方能确定这个白荼不简单。
他算了算时间,那些人顶多就能在挡一炷香的时间,自己那两个徒弟出不出手还是个问题,但这些都无所谓了。
他今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要那件事情做成了,就算陈之望率领十万甲士重回金陵,也是无济于事!
宗庙内的大门紧闭,负责看守这里的陈家老者显然不想让他进去。
庙内的老人没有开门,因为他知道自己拦不住这个道人,他此时正在雕刻一面木牌,上面写着“陈之策,字霸仙”
每一位陈氏子弟,及冠之龄都要在这里添上自己的牌位,目的是为了死了之后,也能魂归祖庙。
老人在最后一笔刻完之后,用事先准备好的红色“血液”抹在这面木牌上,然后放在了“陈玄甲”的下面。
陈玄甲与陈玄礼并排,作为当朝的皇帝,陈玄礼的下面依次放了二十多面木牌,相比自己的弟弟,他在这方面要强上不少。
因为陈玄甲的下面仅仅只有“陈之策”一人。
老人在阶梯案台上,摆放好木牌的那一刻,未央宫内的少年,也恰好开始动用族中秘术,借助祖宗福荫,以龙气让体魄重回巅峰,体内气机一转而行千里。
老人在做完这些事情后,打开了宗庙的正门,
庆德道人站在外面笑了笑:
“小娃娃,好久不见。”
老人大袖一挥,豪气万丈:
“笑你娘的老腿,你个矮子!”
这个“矮子”像是戳中了庆德的痛处,身形一步跨至老人身前,一掌拍碎其心房,庙内生起阵阵涟漪。
但老人很快就站了起来,像是私塾里的顽童,笑呵呵地骂着:
“你个小矮子,老子今天站在这里,让你打上一天!”
妖族的族谱里,庆忌一族排在最后一页,未到化形时,本体仅有六寸。所以老者骂他为“矮子”
紧接着,庆德与这个老人,重复着之前的动作,但是老者就是死不了。
“哈哈哈,矮子也能当道士,真是把你爷爷我的牙都笑掉了一大排.......”
“亏你也是儒家弟子,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庆德没有理会这个老人,径直走进庙内。
老人靠在祖宗牌位前,对着已经潜入地下的庆德咒骂一句:
“我族先祖对妖族万年怒火,终将会把那座雪原消融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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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安宫内,青丘一改之前剑拔弩张的样子,反而平心静气地坐在主坐上,仔细打量着这个陈之佛与白荼,津津乐道:
“之佛,告诉母后,今晚你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白荼在一旁继续吃菜,就当啥也没听见,动起手来自己直接溜,这种大修行者之间的战斗,仅是余波就能让他身死道消,自己尽量演的像一点,毕竟人家白荼可是天人境的强大武夫,所以一定要沉住气!
一旁的文武官员此时也是一头雾水,但似乎也有些明白了,
当年圣上带回来的女人,是个妖族!
张姓老将,在一旁怒目圆睁地看着青丘,喝道:
“在我人族境内,你这妖妇还敢大放厥词!”
陈之佛挥了挥手,转而看着自己的“母后”,假装镇定道:
“你猜?”
青丘修行至今千余载,从未见过有人敢在她面前如此目中无人过,他瞥了一眼“白荼”:
“白荼,陈之佛许了你什么好处?”
赵原贞似乎入戏太深,喝了一口酒后,淡淡道:
“你猜?”
寿安宫内传来一道沙哑的嗓音:
“娘娘只要待在里面,今夜之后,圣上未归之前,你还是这座宫里的皇后娘娘!”
吴重轩老早就命人将窗户四周蒙上黑布,并隔绝这里的所有声音,为的就是让这位“皇后”娘娘,误以为外面还是和往常一样。
只不过这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毕竟她的修为实在是太高了,天尊境巅峰大妖!
但她的本体却被这座金陵城压着,
说是本体,实际上就是她的心脏!
一颗脱离了本体,却还活着的金色心脏!
“哼!本宫想走,没人可以留得住!”大殿内传出青丘的一声冷哼。
坐在殿外台阶上的吴重轩,起身掸了掸灰,随后五指上金线缠绕,朗声笑道:
“那娘娘就走出来试试,看我吴某人加上小王爷能不能将您永远地留在这未央宫!”
殿内久久没有传出青丘的声音.......。
这并不代表她怕了,她在等庆德,等她的心。
很多年前,有两个兄弟,弟弟叫陈玄甲的偷走了她的心,哥哥陈玄礼则是又把她的心给藏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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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如同深陷泥潭一般的大军,眼前看不清虚实,只是一片混沌,似乎天地未开之前,本就应该是这幅面貌。
城头上的甲子路紧皱着眉头,那股“神”性的力量,他此生从未见到过,但他可以肯定,无论三教或者诸子百家,绝对没有这种堪称“诡异”的术法,
即使是面对自己的那条剑气长龙,少年也为此动用过此招,
在甲子路的视线中,少年像是在一群瞎了眼的大军中,寻找那两名修行者,
那两名失了神的道人,在少年手中的长刀下,神魂俱灭!
很快,白荼重新睁开了双眼,除了这两名修行者外,他没有再杀一个人,
即使他已经找到手持虎符的将领了,但他的时间不多了,
原本按照他的推算,这会儿就应该正面遇到那尊大妖——庆德。
仅剩不到两万余人的大军中,那名手持虎符的男子,最终看到自己面前的两颗头颅后,长叹一声:
“所有人.....散开吧......”
少年没有杀他已经就是给他最后的让步了,如果少年真的想动手对话,自己现在估计也早就魂归酆都了。
所有手持大戟的士兵,还有两侧活着的金甲铁骑,心里瞬间松了一口气,如果他们继续打下去,估摸着早晚会被这个人杀绝。
前往天御监的御道上,再无一人站出来拦着这个少年。
少年每走一步,前方那座由上百位修行者组成的天御监就会晃动一分。
白荼现在的境界他自己也说不清,似乎已经超越了天人,但却又还没达到“无矩”的那种意境。
生而知之的白荼,从来没有对自己的修行过快这种事情而感到好奇,
因为自天地出现以来,这本就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雪依旧还在下,这条今天极少人走过的御道上,积雪已经漫过脚踝。
少年最终停下了脚步,高楼已在眼前。
过了今夜,金陵再无天御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