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外,来自西边陇右道上的游学学子,见此处城隍庙血气弥漫,纷纷结伴而来,
其中为首的一名背着竹篓的少女,此时她正蹲在一棵古松上,眺望远处已经被金光覆盖住的城隍庙,神色不由得紧张起来,对着下方三名同窗连忙说道,
“你们快去城里通知刘先生,这里不是我们能管的!”
古松下,一名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稚童,听着树上的张姐姐说话如此严肃,不由得躲在了一名青年儒生的身后,双手死死扯住青年的衣襟,
青年儒生身子看起来有些瘦弱,面色暗黄,身上穿着粗衣劣布,他手里藏着一颗鹅卵石,虽然还未踏入修行,但子不语怪力乱神,该出手时就出手,
略显寒酸的青年身旁还有一名肤色极黑的少年,
少年脸黑的就像刚从墨水里出来一样,眼珠子瞪的极大,视线里的那栋城隍庙,有一股武夫的气息,而且气象惊人,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里面那人的境界够高,而是武道一途上的根骨好的离谱,竟可以将长安城内的武运牵引至此试图破境。
黑脸少年天生便可看清天地间那虚无缥缈的气运之物,所以在他眼里,看到的人或者天地是玄之又玄。
站在松树上的少女察觉到不远处的一丝清冷肃杀之意,当即对着下方喊道,
“杨宗你带着小妹回城去找刘先生!”
面相瘦弱的男子一把将身边女孩抱起,抬头问道,
“一起走不更好吗、反正也打不过那玩意儿。”
黑脸少年摩拳擦掌起来,在他视线中有一道黑色的烟团在周围盘旋,而且来势汹汹,
“杨宗平时让你多修行你不听,现在打起架来才知道读书没啥卵用了吧?”黑脸少年嗤笑一声,“你最好带着你妹妹快点走,要不然一会儿大家都走不了。”
杨总一听也不墨迹,连忙抱起自己妹妹撒开腿的往城里跑,作为一名读书人,打架的事情还是交给这两人比较合适。
少女从古松上一跃而下,眼神清澈,看着杨总远去的背影,对着身旁已经蠢蠢欲动的黑脸少年沉声道,
“马生不可大意!”
名叫马生的少年扬了扬脑袋,咧嘴一笑,
“知道了姐,那家伙也忌惮你我二人,要不然也不会迟迟不出声,对吧?”
马生目光看向身前的一棵古树,那棵树后随即传来一阵如婴儿啼哭般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古树后一颗脑袋探出,随后只见白骨的手掌将大树上抓出凹痕,狠狠道,
“你这两个小娃娃好大的胆子啊,大半夜的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求死?”
少女体内窍穴中,一把鎏金飞剑刹那间飞出对着那颗脑袋刺去,剑光璀璨,耀眼夺目!
那枯骨白面的少年头一缩,随后两根指骨以极快的速度夹住少女那柄本命飞剑,
长剑金光暗淡,随后立即消散在其手中,少女嘴角微动,五指掐诀,
原本销声匿迹的长剑再次在某处高空凝聚,转瞬即逝的对准这名崭新的城隍当头一剑!
少年马生此时也开始对着那枯骨少年狂奔而去,双方距离一丈之时,马生脚底骤然发力,以整个身子横撞出去,试图一击撞散这名城隍的金身。
面色白的吓人的少年城隍竟然开始有些无奈,所剩无几的枯指悄然合十,随后一层薄如蝉翼的金色覆映其身,起身后好似有一尊身着官袍的城隍老爷法相,如山岳般顶天立地,
少女长剑最终悬停在少年城隍头顶一寸有余再也无法深进,而马生也在与那城隍金身碰撞的瞬间,轰然倒退数十丈,最终身子背靠着一颗大树方才稳定下来。
少年模样的城隍老爷姓段名存,虽说比不上那些修道人眼中的天之骄子,但浸淫此道百余年,早已跨入鬼修第四境,再加上吞噬了薛城隍的金身与神性成就神灵真身,修为早已达止四境巅峰,岂是两个黄毛丫头小子能撼动的。
马生退回到少女身旁,用手揉了揉刚刚撞上去的右肩,无奈道,
“姐,点子扎手啊,这里是他的地盘,而且此人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的山水神灵,我们打不过他的。”
少女点了点头,呼出一口浊气,
“我那把“虚实”竟然都奈何不了此人一个照面,看样子今天只能硬撑着了,希望杨宗带着小妹可以快点与刘先生汇合!”
马生苦笑道,
“三十里地,这家伙不知能不能在天亮前赶到。”
马生与少女来自陇右道东阳县,此次来长安是为了能入“稷下学宫”求学,当然,能成为颜回圣人的关门弟子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少女姓张名知秋,三境剑修,十岁便蕴养出了自己的本命飞剑“虚实”,天资颇高,被誉为下一个甲子有望登天榜的中州天骄。
马生原先则是少女家的仆人,天资聪慧,生而可观气象,也因这个原因,张家破例废除其奴籍,让其与张知秋一同修行,现为武夫第三境。
张知秋与马生这趟长安行一路上,虽说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过,但今日属实有些托大了,不仅身临险境不说,保不齐连命都要丢在这里,
不远处的少年城隍大袖一挥,手臂上生出血肉,与常人无异,看着少女乐呵呵的笑道,
“都说世间剑修有两剑,其一为自身配剑,其二便是本命剑,刚刚本座头顶悬着的那把长剑远的不说最少也有百余丈了,可见其品秩够高,要不然以你的境界,祭出本命剑都是一种难事。”
张知秋微微皱眉,冷笑一声,
“那又怎么样?”
马生压低嗓音,与张知秋小声道,“姐,这家伙看上你那把“虚实”了。”
少年城隍轻轻挪步,边走边笑道,
“把你那把本命剑剥离窍穴给我,我可以放了你二人离去,说到做到。”
“我要是不给呢?”张知秋伸出白藕般的手臂,手腕上滑落一只黑色的玉镯飞快旋转,随后忽然脱离手腕,围绕着马生与自己,发出一串如电光火石般的流速,毫无轨迹可言,只能看到一道道黑色的流萤。
世间修行之人,谁都有那么几件傍身行走天地的法器神兵,少女也不例外,这件黑色的玉镯便是她的佩剑,本命“虚实”负责主攻,而这把黑色的法器长剑则是攻守皆备!
马生见状一只手掌铺平放在腹部,另一只手握拳重重砸在手掌上,刹那间流光异彩,黑脸少年身上不知何时已经披挂一件银光铁甲,宛若神将。
少年城隍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很快神色自若,不紧不慢的向前走去,
身披白银铁甲的马生,沉哼一声,一步踏出,拦在此人身前,低沉一声,
“姐!你先走,我拖住这个家伙!”
少女显然是没有想走的意思,微微探出右手,原本旋转不止的黑镯骤然停止,化作一把长剑被少女握在手中,对着那少年城隍一剑斩下!
那把“虚实”长剑也在某处如得主人敕令,向着那城隍刺去,
马生则是直接一拳打向此人,拳罡带起阵阵涟漪,引得四周山水气运紊乱起伏。
若是那城隍躲不开这两人的全力一击,估计先是被一拳砸烂脑门,再紧接着一剑拦腰斩断身躯。
只不过下一刻,少年城隍已经消失在原地!
“姐!小心!”
咚!
一记金石声毫无征兆地响起在山林间,
之后恍若骤雨而至,细密杂乱如雨滴般的金色流光自空中极速下落!
张知秋脸色微变,腰肢扭动,迅速向天挥出一道剑光,马生则是双膝微微下压,体内气机流转万千,以罡气强行护住自身。
“马生!此人是剑修!”张知秋细观之下,连忙脱口而出,
长剑“虚实”与黑色配剑迅速在主人身前旋转,用此来抵消这些从天而降的剑光!
这个鬼修城隍竟然也是一名剑修,而且境界很高!
两人头顶上空,少年城隍终于露出真容,身穿官袍,腰配长剑,目光里透露出一丝丝的嘲讽,还有一丝的戏谑,
少年城隍似乎觉得很少能见到如此年轻的女剑修,兴致盎然,手指微动,数千道金色的剑光中迅速有几道脱离原本的轨迹,来到少女身前,先是将少女手臂上的薄衫划破,
少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几道剑光,吓得花容失色起来,脱落在地的衣衫也被斩成碎片,如白玉莲藕般手腕小臂裸露在外,
身着官袍的城隍不禁脑中浮想翩翩,想必那腰间之下的风景更是让人垂涎欲滴。
“轰…!”
“轰….”
“轰…”
以城隍庙为正中,突然传出一声声巨响,似有人在以巨力击打山岳!
一旁躲避剑雨的马生运转神识,城隍庙四周覆盖的一层金色光罩正在被人不断捶打,摇摇欲坠!
只不过此时所有人都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一样,
原本思绪停留在少女身上的城隍陡然间心生畏惧,那道以山水气运凝聚出的禁术竟然有一丝的崩裂之势。
马生目光看向城隍庙,下意识地说道,
“姐!你快看!”
张知秋眉目远望,
一道令她此生难忘的画面就此呈现。
只见那声响在停顿了片刻后,一道白虹平地而起,直接破开那座城隍庙,顷刻间方圆数十丈的庙宇似乎再也承受不住那道白虹之下充沛浩然气轰然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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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内的一座竹林中,私自一人执黑白二字的儒衫男子,抬头看了眼那道白色的虹光后,不禁摇了摇头笑道,
“年轻人就是不会过日子,再打上两拳这结界也就破了,非要浪费许久积攒下来的灵气使出那一招…….”
长安城内但凡见到这道虹光的读书人与修士纷纷抬头仰望。
颜圣府邸处的后院里,身着红衣的少女看了看稷下学宫的方向,自言自语道,
“这普天之下除了爹与师祖外,竟然还有人会“傲气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