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翻滚,夜里又下起了小雨。
次卧倔强的关了一晚上的房门,在风雨大作的某一时刻无声开启。
黑暗中,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不紧不慢的进了房间。
男人穿着浴袍,踩过一地月光坐到床边。
露出来的大手修长苍白,骨节分明。
拇指上的扳指并没有取掉,他低垂着眼,幽冷狭长的凤眸如浓墨般漆黑。
静静地盯着睡得正熟的少年看了片刻,他俯下身,捏住少年的下颌,漫不经心的、温柔的亲了下去。
神态动作都是绅士般的优雅从容。
忽略掉卧室内忽然响起的细碎泣音,这应该是一个平静而美好的夜晚。
……
时玉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只觉自己似乎溺入了深海,深海中有一条恼人的银鱼自然闲适的掠过他的身体,鳞片冰冷,带着淡淡的凉意,从胸前游至身后,亲昵的蹭着、吻着他柔软敏感的脖颈皮肉,久久不愿离去。
他被这条冰冷的银鱼欺负的软了身子。
湿淋淋的长睫无助的颤抖着,狭长昳丽的眼尾溢出迷蒙的水汽,在睡梦中茫然又恼火的想到
一条坏鱼。
一条和他曾经养过的那只坏狗一样坏的坏鱼。
都不让他好过,都爱欺负他。
……
夜色渐深,雨势转急。
落地大窗完美的阻隔了窗外的噪音。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空气充盈着水汽,海水也变得沸腾起来。
身体在一片滚烫中逐渐苏醒,时玉终于难耐又厌烦的睁开了眼。
然后便对上一双含着淡淡笑意的黑眸。
男人垂眸看着他,声音低冷好听,带着些淡淡的哑,抵在他耳边说的温柔,“……怎么醒了?”
时玉努力平复着呼吸,嘴唇被咬的肿胀嫣红,正泛着绵延的刺痛。
他冷冷的看着仍旧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下一瞬,眼睛便被低笑着吻了吻。
“醒了就不睡了,”宠爱的撩起他的额发,黑发黑眸的男人温声细语道:“时玉,我不喜欢分房。”
“次卧的床太窄,你待会儿会不舒服。”
……
凌晨两点五十分。
次卧大门忽然一开。
从里面走出来的男人身形修长笔挺,浴袍随意的穿在身上,裸露着大片冷白如玉的胸膛。
他呼吸微微凌乱,却漫不经心的撩起眼皮,浓如黑墨的长发下,一双凤眸冷淡却餍足,犹如某种吃饱喝足的猛兽,他自然地将怀里被毛毯裹得严实的少年搂的紧了些,长腿一迈,便进了隔壁的主卧。
主卧床铺宽大柔软。
月光轻盈的笼罩在床畔。
时隔数小时,终于重新迎来它的主人。
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显示着多条未接来电。
盛悬给时玉盖好被子,轻轻拿起手机,走到走廊上回拨。
铃声只响了一下便被接起,电话那头顿时传来一个略显不安的男声。
“先生。”
“沈拓跑了。”
眼神一顿,盛悬缓缓眯起眼,声音平静到毫无波澜:“怎么跑的。”
手机里的男声越发慌乱:“……那小子鸡贼得很,一下飞机就说要去上厕所,兄弟们就在厕所门口等他……结果等了快半个小时,还没等到人,再进去就发现他跑了。”
“对不起先生,我们自愿领罚!”
“回来再说,”盛悬敛下眉,语气淡淡:“跑就跑了,不用找了。”
男人一怔:“……先生?”
“他既然敢跑,早晚有一天也会回来。”
走廊深处浓郁的黑暗中,盛悬半倚着墙壁,眼神冰冷,犹如平静海面下波涛汹涌的暗浪:“我就在这等着他,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高中生活着实枯燥无味。
在接连和薛玲玲聊了一个星期班里的八卦后,薛玲玲终于在一个周末期期艾艾的问了他一句话。
哎,时玉,你以后要上哪所大学呀?
彼时,时玉正躺在沙发上无聊的看着电视。
在盛宅待得这一个多月,他浑身的骨头都被养懒了,不用操心剧情、不用担心学业,提前进入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退休生活,终日无所事事,最大的运动量就是每晚的饭后消食。
看着手机上这条来讯,时玉沉默了下。
那头的薛玲玲不知道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连忙补充:当然了,距离高考还有几个月,现在操心这个确实太早了。
她安慰的话语属实苍白无力。
想到那头小姑娘绞尽脑汁的模样,时玉忍不住笑了笑:我还没有想好,你呢?
薛玲玲立刻回道:我想出省,去其他地方看看。
a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城内便有几所名誉口碑都不错的好大学。
不过大多数学生向往的都是陌生新鲜的城市和生活,只有少部分才会选择留下来。
薛玲玲又问:你呢时玉,没想好大学的话,应该有想过留不留在a城吧?对了,你会不会出国呀?
……出国?
视线凝在这两个字上,时玉忽的想到了出国的沈拓。
对了,沈拓去了哪个国家?
思绪还没来得及发散,手机上便压下了一片阴影。
盛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漫不经心的:“在和谁聊天?”
时玉回了神,却没回头:“同学。”
“聊什么?”盛悬声音里含了些笑,耐心的道:“有空可以邀请同学来家里玩。”
“他们应该没有空,”头也没抬,时玉飞快回着薛玲玲信息:“现在在问我以后打算去哪上大学。”
后背含着笑意的声音一顿。
黑发少年淡淡的撩了下眼皮,又自然的落下,听着身后盛悬忽然平静了许多的声音。
“你想去哪上大学?”
他的回答听不出任何破绽:“出个省吧,本地待腻了。”
“嗯?”盛悬的语气很平和:“出省?”
气氛顿时有些凝滞。
刚出厨房的管家眼皮一跳,犹豫的朝客厅看了两眼,在陈妈的眼神示意下默默离开。
时玉干脆也放下手机,点了点头:“不行吗?”
他有些消极抵抗的靠在沙发的软垫上,漂亮妖冶的眉眼恹恹的垂坠着,纤密的长睫在眼下落下鸦羽般的阴影,看不清神色和表情,唯能看到一颤一颤的眼睫。
盯着他看了很久,盛悬才收回视线,淡淡道:“不行。”
空气静了一瞬。
时玉哦了声:“那我先回房了。”
神色毫无变化,他冷冷起身,走得干脆利落。
身后,看着他离去背影的盛悬缓缓皱起眉,眼神幽深晦暗,捉摸不定。
当晚,没有在主卧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黑发黑眸的男人在门口阴影里站了许久,才平静的进了浴室洗漱。
洗漱完毕后他走到隔壁次卧,敲了敲门,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时玉,”他耐着性子道:“睡觉记得盖好被子,小心着凉。”
门内毫无声响。
眼中掠过一丝阴霾,盛悬阖了阖眼,回了自己房间休息。
这一夜过的异常漫长。
第二天早上天气依旧不好,阴沉沉的天下着小雨,冷风簌簌。
盛悬下了楼,扫视客厅一圈,眼神微沉,对管家道:“再过半个小时他还没醒,就把早饭端上去。”
管家连连点头:“好。您今天不在家里吃早饭吗?”
“不了,”盛悬神色冷淡,大步朝外走去:“今天公司有会,我晚上尽量早回。不要让时玉吃太多零食,药记得让他喝,中午做点虾,他昨天说想吃。”
“是,”管家飞快的记满小本本,送他走到门口:“天气预报说下午有阵雨,您路上注意安全。”
盛悬上了车,“嗯,你回去吧。”
寒风细雨中,后车厢玻璃缓缓升起。
他清冷明晰的侧脸逐渐隐匿在黑暗中,声音随着凉风传来:“有任何事情直接给我打电话,我会接。”
……家里还能有什么事?
管家愣了下,眼里顿时掠过一丝笑意:“是。”
是有事。
有一个在生闷气的小少爷。
卡宴逐渐驶出盛宅。
车身淹没在细密的雨幕中。
直到看不见车子后,管家才转身准备回屋。
无意间一个抬头,他看见了二楼阳台上一闪而过的一道影子。
窗帘被风高高吹起。
那道纤细修长的身影逐渐也消失在了朦胧雨幕中。
管家微微一笑。
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中午,雨势小了下来。
一直到十二点整,天气终于放晴。
餐厅飘荡着食物的香气,管家满意的看着满桌饭菜,快步上楼去喊一上午都没从卧室里出来的时玉。
次卧门口的地毯平整干净。
他站在门前敲了敲门,“小少爷,吃饭了。”
没有回应。
时间过去了足足一分钟。
“小少爷,”他有些疑惑,怀疑时玉是睡着了,声音顿时提的更高:“小少爷,吃饭了!”
还是奇怪的没有回应。
略有些急促的连续敲着门。
管家很快察觉到了不对。
匆匆忙忙找来备用钥匙后,他直接开了次卧房门。
宽大整洁的卧室内空无一人。
窗帘被风吹的如海浪般上下飞舞,卷起的弧度间是一条系在二楼阳台围栏上的床单。
……
气氛严肃的会议室内铃声忽然大作。
红木长桌两排的职员们吓得头皮发麻,顿时不动声色的瞅了眼自己的手机。
还好。
不是他们的。
下一秒,冰冷淡漠的声音自上首传来。
“怎么了?”
他们纷纷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素来不近人情、公私分明的总裁,居然在会议期间公然接了电话。
还没从这股震惊中回过神。
忽然,一股裹挟着森冷寒意的戾气顷刻间席卷了整片天地。
背对着他们快步朝外走去的男人在会议室门口停住了脚步,周身陡然充满了恐怖阴沉的暴怒,犹如被触怒的凶兽,他一字一顿的,声音冰冷至极,说的格外缓慢。
“你再说一遍,谁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玉玉:带统跑.jpg
小剧场正文无关:
很久很久以后,沈拓回国,看见盛悬后
沈拓:哟,这不盛悬吗?才多久不见啊这么拉了?老婆跑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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