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盛夏,长安街上车来车往。
知了窸窣叫个不停,阳光透过枝丫交错的常青树洒下斑驳光影。
时玉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小巷口,不少穿着唐装盘着核桃的老人从他身边走过,偶尔投来惊诧的眼神。
似乎是觉得他一个小年轻出现在古玩城很另类。
穿梭时空带来的晕眩感尚未消退,时玉蹙眉扶着墙,压下喉头的恶心:“……这是哪?”
系统懒洋洋道:“2008年的京城。”
“……2008年?”时玉一愣,瞬间抬头,绿树掩映的人形长道上处处都是宣传“奥运”的小旗帜,属于一代人记忆里的五个吉祥物笑容温暖,五环标志旁,是当年火遍大江南北的歌名北京欢迎你。
时玉傻眼了,声音顿时转急:“不是说去第二个位面找陈政和我小叔吗?”
怎么一下子给他穿到几十年后了?
“别着急,听我的,”系统指挥他:“往前走五十米,路边有个咖啡馆,你先进去点一杯咖啡。”
时玉朝它指的方向走去,遥遥的看见一家咖啡馆,里面坐着西装笔挺、妆容精致的白领们,伴随着推开门的动作,一阵清脆的风铃声响起。
“欢迎光临,”女员工满面笑容,“请问要喝点什么吗?”
“一杯摩卡。”
礼貌性的点头示意,他没看见女人忽然红了的脸颊,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问系统:“然后呢?”
系统幽幽回道:“没有然后。”
“……”
脚步一顿,时玉险些被它气笑,正想开口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类似采访的谈话声。
“……我们都知道徐先生你致力于发展医疗机械事业,”公式化的女声道:“徐氏药业之所以能有今天这个成就也离不开你的努力,同样的,大众也都清楚徐氏药业成功的背后还有一段感人肺腑的往事,请问你……”
“抱歉,”彬彬有礼的成熟男声打断了她,仅是听着这声音,便能让人联想到温和有礼的绅士:“这和我们今天的采访没有关系。”
女记者似乎被男人毫不客气的拒绝惊到了,半晌才僵笑着道:“您知道的,如今大众最看中企业的文化与内涵,我认为这并不是不能提及的事。”
“相反,这对公司宣传也会产生正面效果。”
……
“先生,您的咖啡。”
热情的女声在身边响起,鼻腔闻到咖啡醇厚的香气,时玉回过神,点了点头:“谢谢。”
卡座内的采访仍在继续,只是在他说话的同时,那位接受采访的男人忽的卡壳一瞬,许久才在女记者的催促下回应了两句话。
氛围有些紧张,尽管隔了两个座位之远,时玉也能察觉到女记者的难堪与男人的忍耐。
这注定是一场不欢而散的访谈。
他唏嘘的喝了口咖啡,瞬间便被苦的皱起了眉,足足加了两块方糖后才停手,“我就这么坐着?”
一边喝咖啡一边观察四周,时玉总觉得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意味不明,却又不让他反感,这应该就是系统让他来这家咖啡店的原因,但是他还是摸不着头脑,开口问道:“陈政和陆逞会来这?”
除了这个原因,他想不出别的可能。
系统不再说话,它受限太多,更多的时候只能起一个引导的作用。
时玉也不催它,再次小心翼翼的抿了口咖啡,这次甜度适宜,他舒服的眯了眯眼,窝在懒人沙发上,歪头看着窗外。
窗外川流不息,人来人往。
炙热的夏天烘托出蓬勃的朝气,远处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歪脖子大树下摆着棋盘,围着一群老大爷,微风拂过,树叶哗哗作响,吹散了些暑气。
风铃声响起,又走进来两个人,这次是两个姑娘,坐在一处亲亲密密的喝咖啡聊天。
“跟你说的没差,那老板就是个怪人。”
“早跟你说了买完东西就走,你非不听。”
“他家东西是真的好,就是名字取得怪,要不是你打听到了门路,我还真不知道古玩城里还有这么一家店呢。”
“我不也是听我哥说的,这老板当年生意做的好好的,莫名其妙的不干了,开了家玉石店养老……”
女生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时玉听着她们从什么古怪的古玩店老板一路讲到奥运会,唧唧喳喳的,却不惹人烦。
一杯咖啡下肚,时玉没有等到系统暗示的“机遇”,他坐不住了,起身准备结账离开,刚走到前台,便听收银员笑着道:“您的咖啡钱已经被那位先生付过了。”
她指了指时玉身后毫无动静的卡座,直到这时时玉才发现那卡座内的男人居然还没走。
他不明所以,顺着收银员指的方向走去,敲了敲卡座前的细帘,透过缝隙隐约看见了一个身影,那是个高大的男人,似乎四五十岁了,嗓音绷得很紧,有些莫名的干涩:“……有人。”
“嗯,”时玉不好意思的收回手,提醒道:“先生,你刚刚是不是结错账了?”
“是吗?抱歉,我可能没有注”
门帘被拉开,身前压下一片阴影,时玉眯了下眼,抬头看去。
他看见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眼前的男人单手撑着帘子,像雕塑般一动不动,垂眸看来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穿着一身西装,脸上有些许细纹,除了眉眼的轮廓尚未变化,和几十年前那个圆圆润润、笑起来总是眯着眼睛的小胖子截然不同。
时玉怔怔的睁大了眼,一个名字冲到喉间,险些被他失声叫出:“徐”
很奇怪的,时间明明让一个人变化的如此之大,让他的朋友从圆润变成瘦削、从年轻变得成熟,可哪怕过去了那么多年,那么那么久没见,他还是能在久别重逢后一眼认出他的模样,一眼叫出他的名字。
硬生生咽下了第二个字,身前的男人却缓缓挺直了背,嘴唇嗡合间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时玉?”
这一幕在旁人看来注定无法理解。
他们不明白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为什么会和一个如此年轻的青年,用老友重逢般百般复杂的目光看着对方,一个红了眼眶,另一个却惊喜的睁大了眼,“我的天,贵儿,还真是……”
徐贵倏地抬手扶额,止住了时玉的话,他饱经数十年的风霜,早已变成了世俗意义上的大人,却在曾经年少时唯一的挚友面前露出慌乱与怀疑。
“假的……”他低声喃喃,恍惚的看着身前的地面:“假的。”
他越过时玉便要离开,却被时玉一把拽住了袖子。
他们看起来相差那么大,格格不入的像两个时代、两个辈分的人,可时玉却觉得面前的男人和几十年前那个圆润可爱的小胖子一模一样。
那个年少时为了让他躲过陆逞的说教,含泪奉献出全部零花钱的小胖子,一直都那么可爱。
他的朋友,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也在时间的历练中,长成了合格的大人。
他缓缓笑弯了眼,像曾经犯了错不敢回家时那样,冲徐贵挑了挑眉,露出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表情:“好啊,这么久不见,都变成大老板了啊。”
他盯着面前呼吸颤抖、眼眶通红的男人,闭了闭眼,压下颤抖的呼吸,笑着继续开口:“……怎么啦?这就不认识啦?”
这熟悉的腔调,熟悉的面容。
徐贵抖着手,用爬满血丝的眼眶看向挡在身前的人,像是要将他的所有伪装看穿。
直到许久以后,他才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看着面前仿佛被时光遗忘的挚友,一字一顿道:“……时玉?”
“你这些年,到底去哪了?”
作者有话要说:啾咪啾咪宝子们
明天见了
太困了,今晚我一定不要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