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承乾宫出来,明珠的眼眸里怒火翻腾,戾气萦绕。
她慵懒地斜躺在马车里,听着外面人声鼎沸,许久之后才慢慢平静下来。八壹中文網
窗外街道上人来人往,好一派歌舞升平的繁荣景象。
马车快到明府的时候,明珠才转过神来:今天清翎坊有贵客上门,老鸨特意让人来请她出面。通常情况下老鸨都会自己处理,除非是极特殊情况,看样子今天的客人很棘手。
明珠回到明府后,快速地闪过青云居,经过琉璃轩,回到沧澜院,然后迅速地从后门上了马车,她每次都是在马车上换装,避免节外生枝。
“小姐,今日有贵客莅临,嬷嬷让奴婢特意在此候着小姐。”一个穿鹅黄衫的小侍女弯腰屈膝行礼道。
“知道是谁吗?”明珠神情淡淡。
“奴婢不知,恐怕嬷嬷也不太确定。”鹅黄衫侍女低着头,轻声回道。
“嗯,知道了。走吧!”明珠轻轻点了下头,脚步不停继续往里走。
不久之后,明珠换了一身浅蓝色绣花罗衫,下穿一条乳白色湖绉裙,腰系一块淡青色玉佩,身姿玲珑,清丽而至。全身上下毫无一丝奢华点缀,但却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只见她妖娆地踩着小碎步悠哉地踱进了水寒居,笑容浅淡,婉约妩媚,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雪竹见过各位公子!”明珠福了福身子,轻声说道。
“你就是清翎坊的头牌花魁?长得倒是绝色倾城。”其中一位青衫公子赞赏地夸道。
“谢公子夸奖。”雪竹巧笑嫣然,坦然以待。
“嗯,的确是秀色可餐!”欧阳萧看着雪竹,眸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而他对面的玉面小生也颇有兴致地朝雪竹望去。
雪竹懒得搭理,径直走向中间的琴台边。
“雪竹为各位公子献曲一首助助兴?”明珠状似无意地扫了白衣公子一眼,轻声询问。
她知道这位白衣公子是北羌太子金御铭。据说他生母本是小妾上位成为太子妃,后来父皇继位,她母亲便顺理成章成为一国之母,而他也自然而然成为嫡长皇子,后被立为太子。他本人文韬武略,有勇有谋,只可惜心性纯善,被他的亲弟弟驱逐出境,流落千里之外。
‘只是不知道他怎么会与欧阳萧勾搭在一起?那青衫公子又是谁呢?看样子,他们绝非简单地喝酒解闷,恐怕是在密谋什么……’雪竹心里很好奇,但面上丝毫不显。
“铭公子对雪竹姑娘感兴趣?”欧阳萧戏谑地笑问道。
“传闻千金难买雪竹姑娘一曲,今日在下倒是托晋王的福了。”白衣少年眉眼清淡。
“公子抬举!雪竹献丑,愿竭尽所能,博公子一笑。”脸色如常,毫无不悦地淡声说道。
被称为铭公子的白衣少年对她镇定淡然的表现有些刮目相看,他点了点头,说道:“洗耳恭听!”
琵琶声响,一首沉雄悲壮的《霸王卸甲》自她的手指上翻飞而出,落音处凄楚宛转,回味无穷。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如痴如醉,入入不能平息。
“雪竹姑娘真是惊才绝艳!”青衫公子由衷赞叹道。
“公子过奖了!”雪竹眉眼清淡,不惊不喜轻声回道。
雪竹巧笑倩兮的模样很是可人。
白衣公子微抬着头看向雪竹,眼神里带着打量和审视:能弹出如此大气的曲子,有如此豁达的胸怀的人,很难让人相信居然出自红尘蒲质。
“难得铭公子和月公子都对你赏识有加,雪竹,快,敬二位公子一杯!”欧阳萧满意地笑着指手划脚。
“抱歉,雪竹不胜酒量,以茶代酒,敬各位公子。”浅淡一笑,伊人如画。
“早就听闻清翎阁的雪竹姑娘才情卓绝,如今得见,实乃名不虚传啊!”青衫公子微皱眉头说道。
青衫公子表面看起来气度儒雅,光华内敛,清贵无双。
看样子也是一世家子弟,只是观其举止,不大像京城人士,雪竹很好奇,想一探究竟。
“听公子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士,居然也听闻过小女子,实乃雪竹之荣幸。”雪竹轻笑道。
“本公子游历四方,虽初登贵宝,但也确有耳闻。”青衫公子知如清风。
“公子好雅致,恕雪竹冒昧,公子来自何处,将归何方?”雪竹笑得人畜无害,轻声问道。
欧阳萧坐在雕花木椅上翘着二郎腿,眯着一双桃花眼,紧紧盯着对面巧笑嫣然的女子。
“这个……”青衫公子语有犹豫。
“公子不便透露也无妨,恕雪竹唐突。”
秋波盈盈,无限风情。
“无碍!”青衫公子一幅善解人意的模样。
“雪竹给各位公子换壶杯来,可好?”雪竹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青衫公子黑如点墨的瞳仁停留良外,“月韶华,来自东辽。可记住了?”
青衫公子声音制止了准备离开的雪竹。
东辽?有意思。
“幸会!”眉目如画,容色清雅。
“铭公子和月公子不远千里,来到南楚,还莅临清翎坊,实属缘分。雪竹再为各位公子献舞一曲以示欢迎吧。”美艳明丽,不可方物。
掌灯时分,坊间皆点起灯笼,美轮美奂。
侍女抬进来一顶半透明屏风,牡丹纱帛,立在中间。丝竹声起,一个女子翩然起舞,夏日微风,花香醺然,裙裾纷飞,好一副龙飞凤舞图。
更让人惊讶的是此舞曲居然用铜锣和芦笙伴奏,整个行云流水般,完美。
曲毕,雪竹款款而来,头发黑亮柔顺,眉眼弯弯,眸如秋水,精巧的鼻子和艳丽的红唇,娇柔如诗。
“二个贵客远道而来,不知雪竹这曲凤仙舞如何?”雪竹笑容盈盈地柔声问道。
“妙哉!妙哉!本宫还从未见过如此美妙的舞姿。雪竹姑娘可愿陪本宫回东辽?”月韶华向雪竹抛出了橄榄枝。
雪竹扬眸看向月韶华,唇角噙着笑意。
“谢月公子抬举。雪竹出身低微,实在是担不起公子如此厚爱。若公子喜欢,不如在京之日,多来光顾清翎坊,雪竹陪你弹琴下棋,聊解烦闷。”雪竹笑吟吟地婉言拒绝道。
看着她狡黠的模样,金御铭突然感觉到莫名的温暖。他本是皇室贵胄,却不得不漂泊异乡,逃避追杀,如今竟沦落到流连风尘之地来讨好一个小小的王爷,本来情绪低落、心绪惆怅,可这会儿却莫名地沉静了下来,脑海里回放着雪竹秀美婉转、沉静雅致的模样,捏着酒盏的手指微微泛白。
“此曲甚妙,能将铜锣与芦笙巧妙地融合一起,实来心思巧妙。”白衣少年眼里闪闪发光。
“铭公子真是博闻广识,连其伴乐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雪竹佩服!”明珠朝金御铭眨眨眼,低眉顺眼,似笑非笑着回道。
金御铭并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雪竹璀璨的眼睛,那清澈伶俐的眼神居然会让他心乱如麻。
“上好的龙井,各位公子慢用,雪竹先行告退。”雪竹说完起身不疾不徐地转身走了出去。
纤腰轻摆款款,脚步轻盈流畅,气韵天成,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那双灵动的水眸。
“晋王爷,这雪竹姑娘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啊—”月公子由衷地感慨道。
“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耶--这般女子不适合养在深闺之中。”欧阳萧眉眼浅笑道。
“此言差矣,世间女子千千万,像雪竹这样的可真是凤毛麟角,值得珍藏!”看得出来月公子很是心动。
金御铭一直默不作声,半杯酒悉数下肚。
“青楼女子而已,晋王爷可否帮本宫纳入囊中?”月韶华终是露出一丝猥琐的笑容。
“月公子恐怕有所不知,这雪竹姑娘卖艺不卖身,而且性格刚烈,更何况清翎坊的背后实力雄厚,稍有不慎,唯恐自惹一身腥骚。”欧阳萧笑着说。
“再烈的姑娘上了床不都软和了吗?嗯--”月韶华举起酒杯朝欧阳萧抛了个“你懂-我懂”的眼神。
“话是这么说,可是雪竹是清翎坊的头牌,名动京城,为了这样的女子铤而走险,值吗?”欧阳萧心有戚戚,继续说道:“如今清平王坐镇京城,如若轻举妄动,恐怕会惹火烧身。对你我所谋之事恐怕多有阻碍,我们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这么肥嫩的肉不能吃,甚是可惜!”月韶华有些气愤,“可恶的清平王,你得想办法除掉这个绊脚石才好啊—”
“他手握重兵,而且功名显赫,想要除掉他,我们需要好好筹谋一二才成。”欧阳萧笑着安慰月韶华。
月韶华皱着眉头不说话,一脸欲求不满的不悦。
“月公子是个成大事之人,何必折在一个女人身上?来,喝了这杯酒,今晚本王为你再挑几个绝色美人,岂不也是人生快事?”欧阳萧眉梢轻挑,笑嘻嘻地敬酒转移话题。
“……”
他们的对话一五一十地传进了雪竹耳朵里。
清翎坊里没有任何的秘密可以瞒过她。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刚才在不远处的房间里,欧阳城正透过朦胧的灯光,看着翩翩起舞的雪竹,眼眸幽深。
“斯文败类!”明珠不咸不淡地冷哼了一声,撂下四个字,离开了清翎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