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入冬，夜晚寒风刺骨。

下人挂上了灯笼搬来了火盆。

明珠让所有的人都下去休息了，她想一个人静静地陪着母亲最后一程。

五日下来，明珠明显憔悴了不少，整个人都空飘飘的，明枫进屋时，心疼极了：才几日未见，这个鲜活光亮、意气风发的亮眼明珠都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黯淡无光了。

“大哥怎么来了？”脚步声惊醒了明珠，见到来人，淡淡地说。

明枫守了三天灵便病倒了，最近一直在知风阁养病。

“我来看看你。”明枫走了进去，举手作揖，朝棺椁行礼上香后，跪在明珠的旁边。

“嗯，大哥放心，我很好。”明珠低着头轻轻地说着。

明枫从未看到过这样子的明珠，他的心纠在一起，心疼得无以复加。

“天冷了，多穿件衣服。夜深露重的，小心风寒。”盯着她的身影，忍不住叮嘱。

“嗯，我知道的，谢谢大哥关心。”明珠还是一副兴致阑珊的样子。

明枫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她如此模样，走近去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

明珠被他温柔的怀抱包围着，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明枫轻轻地抬起她的脸，帮她擦去眼泪，泪如泉涌，似乎怎么都擦不干净，她这般咬着牙无声哭泣的样子让明枫更加心疼了。

“别哭了，乖，别哭了，一切都会好的！”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她。

“大哥，我们没娘了！我们都成了没娘的孩子了！”声音嘶哑，浑身颤抖。

“珠儿别怕，你还有爹，还有哥哥们。”明枫拥着她，温柔地哄着。

“大哥，从此以后，我们就要相依为命了！”明珠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珠儿，乖，不怕，哥哥是你的阳光，必会照亮你前行的路。你放心，从今往后，无论何时何地，哥哥都会拼尽全力地保护好你！”明枫情真意切地承诺道。

“大哥，有你们真好！”明珠从心底里觉得温暖。

二个人无语地相拥跪坐在灵前，愣愣地看着苏浅灵前闪动的烛光。

明珠突然想起来什么来，连忙坐正身子，神情严肃地对明枫说道：“大哥，你知道吗，娘亲并非病逝！”

“你说什么？！”明枫异常震惊。

府上众人皆知：夫人是病重不治而亡的啊。

“大哥，我现在跟你说的话，只能天知、地知、你知和我知，你明白吗？”明珠无比郑重地望着明枫，一脸严肃地说道。

“珠儿，我对娘起誓，今日在此你所说的任何一句话，必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明枫举起了手。

“大哥，我怀疑是赵姨娘对娘下毒！”明珠眼神恳切地说道。

“你有证据吗？这个可不能瞎说。”明枫大吃了一惊。

他知道赵姨娘跟娘有过节，但是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似乎也没到要下毒害死母亲的地步。

这个消息让他听得心惊胆战。

“只是怀疑，还未能完全确认。但是大哥，卫子喻告诉我：母亲血枯是血枯。”明珠满眼含泪。

“血枯？我从未听过，这是种什么毒？”明枫整个人都有些发凉。

“血枯是一种来自西域的慢性剧毒，它无色无味，中此毒的人跟普通风寒一样，不知不觉地杀人于无形。”明珠咬牙切齿地说道。

“啊？怎么会这样啊—”明枫被这个消息给彻底整懵了。

“我之前查探娘亲的病症时，完全没有意识到中毒。后来春兰跟我说娘亲病得蹊跷，我便趁机拿着药方和药渣去见了卫子渝，他起初也完全找不到病因，后来尝试着查遍所有的名医古典，最终在清平王府中一本孤本上找到关于此毒的记载。他便立即来寻我并告知我关于这毒的所有的一切。”明珠语气有些沉重。

“这是什么毒？”明枫很急切地拧眉追问道。

“此毒来自疏勒，我便在京城内找遍所有疏勒人或知晓此毒的人，最终在一个本土游士那里得知了此毒的解法。我给娘亲服下解药，但是灯枯油尽，为时太晚。都怪我太大意，如果早日发现此毒，娘亲便不会……”哽咽出声，语不成句。

明枫抱紧明珠，哭着安慰道：“明珠不哭，都是大哥不好，居然从未察觉，反倒让你一个人背负所有的悲伤和痛苦。是大哥不好，明珠，你不要过于伤心—“明枫泣不成声。

兄妹两人神情悲怆，相拥而泣。

“大哥，这毒来自于疏勒，赵姨娘怎么会有呢？我怀疑她背后有人指使！”明珠哭了半天，缓过神来，面色凝重地说道。

“是啊，只是妹妹你是怎么会怀疑是赵姨娘下的毒呢？”明枫抚过她红通通的眼眸，轻声问道。

“是诸多细节汇合在一起，这个说来话长，但是大哥，请你相信我，八九不离十。”明珠恨声说道。

明枫知道明珠的性格，她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断不会随口污蔑别人，随即点点头，说道：“嗯，如此说来，的确是很奇怪，赵姨娘身在相府，每日窝在霜吟院，除了每三个月回赵候府省亲，几乎都没怎么出门。”

“赵绛候此人武将出身，一生为人光明磊落，绝不可能跟疏勒异邦有来往。”明珠言词中恳，并没有因为赵吟霜就抹黑赵绛候。

“如此说来，这毒也断不会是来自于绛侯府了。那你觉得会是来自于哪里呢？”明枫皱着眉头，低头问道。

“一时半会我也理不清头绪。等娘亲下葬之后，我再仔细查探一番，到时候一定会弄清楚原委的。”明珠讪讪地轻叹一声，幽幽说道。

“嗯，我们一起查，凡事总会有个结果的。”明枫紧紧握着明珠的手，郑重承诺道。

“大哥，我知道你知书达礼、注重孝义、温良如玉，但是你一定要坚守我们的底线才能守住娘亲的尊贵。”明珠止住了哭声，有些哽咽地望着明枫，坚定地说道。

“妹妹何出此言？”明枫有些困惑地反问道。

“大哥，我想娘亲过世不久，赵姨娘一定会想方设法让父亲把她扶正，如此这般也好排挤我们兄妹三人，再设计将我们逐一除去，完全占据明府。所以此后，无论任何情况，我们都绝不可以让她坐上当家主母的位子。大哥，我们必须同仇敌忾才能保住明府，决不能容许它落入任何人之手，这，可是娘亲的家啊--”明珠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妹妹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她奸计得逞。”明枫绷直了身子，眼神坚定地说道。

“嗯，我们一起努力。”明珠舒展了眉头，声色暗哑。

“可是父亲......”明枫有些犹豫，他不得不顾及明澉的心情。

“这事也不要让父亲知道，娘亲去世对他而言，已是毁天灭地的打击。这些天他整个人都苍老了不少，我看着都心疼。为人子女，我们就不要再给他添堵了，你说好吗？”明珠泪眼婆娑地说道。

“妹妹说得对。”明枫瞧了一眼窗外灰暗的夜色，心酸不已，娘亲去世之前托他照顾好明珠，说明珠很敏感也很脆弱，做哥哥的一定要保护好她，可是他却不知道这么多事都是她一个人在扛着。

“妹妹，委屈你了！”明枫很心疼地抱着妹妹。

“为了我们的家，妹妹不委屈。”明珠深吸了口气，安慰道。

‘明珠，哥哥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哥哥要做你最最温暖的阳光！’明枫心里暗下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