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

“明澉以权谋私，通敌叛国，是真还是假？”欧阳晟斜倚着龙椅状似无意地轻声问道。

“这……老奴不知。”莫公公弯腰垂首，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豢养私兵、私铸兵器，结党营私，通敌叛国，桩桩件件都是夷三族的大罪啊，你说到底是真是假呢？”欧阳城的语气极快，最后更是拔高了声线，遂又平缓了下来。

“众说纷纭，老奴不敢擅断。”莫公公有些诚惶诚恐地躬身答道。

“真的最好！”欧阳城嘴角挂着一抹兴致盎然的笑，半倚着龙椅。

莫公公不动声色、镇定自若地弯腰奉上一杯清茶。

“若是假的，那就想法让它变成真的。”欧阳晟脸上的笑容依旧没变，有些意味深长的意味。

莫公公不敢搭话，全程躬身沉默。

“朕势必借此机会将明家百年势力连根拔起！”寒光凛冽，轻笑出声。

莫公公小心侍候着，恍若惘闻。

“清平王爷求见！”门外宣官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宣！”欧阳晟收起脸上的笑意，冷声说道。

“宣：清平王进宫觐见！”宣官高亢的声音刚落，欧阳城走了进来。

“臣弟见过皇兄！”欧阳城的声音不冷不热，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二弟见朕是为明府求情？”欧阳晟的眼眸中藏着忽隐忽现的试探。

“皇兄，这事有蹊跷……”一身锦袍微风拂动，白玉遮面，束冠而立。

“蹊跷？二弟这蹊跷来得好啊！这白纸黑字还能有假？”欧阳晟双眼深邃，瞥了欧阳城一眼，冷声说道。

欧阳城浑身一僵，脸色瞬间暗沉了下去。

面对皇上的猜疑，他居然无言以对。

“皇兄，明家世代为相，忠君爱国…”欧阳城丝毫不惧，直视着欧阳晟，依旧坚持。

“不用再说了！”音调深沉，双眸霸道，尽显天子威风。

“皇兄，先帝勤政爱民，宅心仁厚，创下现今偌大基业，在书写传记时，明家排在首行，先帝特赐明府丹书铁卷，彰显明府开国功臣之地位。皇兄是否还记得，你我年幼之时，父皇总是回忆起当初皇室衰退、奸佞当道、国之大难的那段日子，是明相挺身而出，不畏强权，出谋划策，共举国是！父皇也总是一遍又一遍地重申明府居功甚伟，是明家人不顾自身安危，立保先皇正统之位！如今国泰民安，朝局安稳这其中抹不掉明府的功劳。先帝驾崩前，曾三声五令要求我们善待明家。如今皇兄是要弃先帝遗言于不顾吗？”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抑制的愤怒。

素锦白袍一尘不染，玉树临风，温润如玉。

“放肆！”欧阳晟顿时勃然大怒，眼中暴戾横生。

“就算是放肆，臣弟也依旧要把话说完！皇兄难道忘了，是明相仅凭一人之力，舌战群儒，力挽狂澜，才让皇兄登上了这九五至尊之位？”欧阳城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

“皇兄，在此风口浪尖之上，若再落井下石，这事儿传出去恐怕不利于民心所向。”

一席话如闪雷划过天际，室内寂静一片。

欧阳城如暗夜星辰的眼眸直接刺痛了欧阳晟的心，让他如鲠在喉。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也说得出来？完全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欧阳晟铁青着脸，沉默了许久，静静地凝视着欧阳城，眼中似千万道利剑飞过。

欧阳城风轻云淡地站在原地，面上波澜不惊。

良久，室内传来一道轻微的叹息声，欧阳晟开口轻声说道：

“那朕便暂时扣押明澉和明枫，缉拿明然，其它事宜稍后再作定夺吧---”眸光一转，锋芒闪过，抬头盯着欧阳城，一字一句说道：“二弟，你是南楚战神，不是明家守护神。”

欧阳城淡定自若地拱手而言：“皇兄明鉴！臣弟赤胆忠心，殚精竭虑地守护着南楚锦绣山河，立誓赴汤蹈火护国佑民，绝无一己之私，更不可能与任何人同流同污，折损皇室尊严。”

玄衣冷冽，无风而动，姿态卓然，恍若天神。

欧阳晟冷幽的眼眸中戾气翻涌，神色诡异。

许久，似恍然大悟般，状似无意地问道：“那明家大小姐可依旧住在你府上？”

“是，臣弟的陈年旧疾需要仰仗于她的医术。”欧阳城回答得干脆利落。

“朕倒是不知道，那明珠居然有如此本事，比朕的御医都要强上百倍？”欧阳晟的目光看似温和，却饱含质疑。

“皇兄明鉴。明珠精通药理，幸而诊断出臣弟中毒，臣弟才幸得救治。”欧阳城言之凿凿地解释道。

“中毒？确定吗？”欧阳晟眸光幽寒。

“是，混合慢性毒。多年陈疾，想要彻底清除恐怕需要花费不少时日。”说得风轻云淡却掷地有声。

“如此这般，一介女流，倒也无甚要紧的。只是这风口浪尖之时，把她留在你的府上颇为不妥。”欧阳晟眸光变了又变，目光幽深，认真地说道。

“皇兄，臣弟这病久治不愈，天下名医都束手无策，上次病发，是明珠把臣弟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她是臣弟的救命恩人，更是臣弟治病的药，少不了。恳求皇兄，特赦！”双眉挑起，目若寒星，连求人都带着骄傲和张狂。

“这个……”欧阳晟眼中闪过冷锐，故意拉长了声音。

“臣弟愿拨出王府五年俸银充盈国库。”欧阳城郑重其事地说道。

“如今年年征战，国库空虚，二弟愿意此举支撑，皇兄甚慰。只是明珠乃明府嫡女……”欧阳晟皱着眉头，一副为难的模样。

欧阳城目光轻垂片刻，优雅如旧：“臣弟愿割让三处京城郊外封地，归还皇土。”

语调平静，神态从容。

临危不惧，傲气凛然。

莫公公在一旁恭恭敬敬地低着身，伺候着。听到他的话，手微微一震。

当初先皇把京城近郊的几块土土划给清平王做封地的目的，他是最清楚不过的，如今……

“如此甚好！”欧阳晟喜笑颜开。

“请皇兄下旨！”欧阳城声音清浅，不带一点泥水。

素衣白袍，沉静清雅。

“偌，这是圣旨，你自己带回去吧，也省得内官跑一趟。若无其它事，便退下吧。”欧阳晟目标达到，气顺了，心情也好了，说话也轻柔了。

“臣弟告退！”欧阳城抱拳微倾身，退了出去。

莫公公无声无息地走在前面引路。

直至殿门外，“王爷，这皇郊封地……”莫公公欲言又止，眼神中充满了关怀和担忧。

“无碍。”欧阳城轻声安抚。

“值得吗？”莫公公轻叹了口气，低声问道。

“值得。”欧阳城眼神肯定。

莫公公闻言脸色有些微白，身子稍微靠近。“王爷，皇上此番作为，老奴以为，自有皇上的道理，王爷保重！”莫公公躬身压低声音说道。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

瞬间明白的欧阳城，眼神变得异常冷冽。

恐怕皇兄不仅仅只是想要把明家势力连根拔起，对他，也是再一次的警告！

除掉明府之后呢？下一个毫无疑问便是他了！

他感激地看了莫公公一眼，便拿着圣旨急步往宫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