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府正门大开,门帘上挂着两个大大的白灯笼,上面的‘奠’字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门的两侧侍立着二十几个穿着丧服的家仆。
苏澈进来的时候,明管家殷勤地迎了出来。
“辅国将军,您来了!”
明然低头跟在苏澈的后面,迈进明府大门时,恍如隔世。
苏澈递上祭礼单,接过管家递来的祭吊服,急速地穿上后,便信步走入了灵堂。
一进门,他便上前添了些香油,点了三枝香,鞠了三个躬,便退了出来。
“辅国将军去后室用些茶水吧。”明管家恭敬地说道。
“不了,本将军去看看珠儿。”苏澈目光灼灼地盯着明管家,声音哄亮而坚决。
“那将军,这边请。”明管家当然明白苏大将军的良苦用心,这个时候,大小姐需要有人支撑。
寂静的灵堂里,唯有白烛上的烛花偶尔炸起,明珠一身白衣素裹,神情呆滞地望着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不哭不闹,自始至终都没掉过一滴眼泪。
“珠儿---”苏澈看着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明珠,心疼得无以复加。
“舅舅---”明珠在此时看到亲人,心情激动不已,忙一下子扑进了苏澈的怀里,轻声呼唤道。
苏澈用手轻轻地拍了她的后背三下,示意她抬头。
明珠不明所以地用眼神悄悄询问,带着几分狐疑。
苏澈轻转了下视线,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立在他身后的明然。
明珠移目看去,虽视线并不清明,但光看轮廓,便知是明然。
她的眼中全是震惊之色!
舅舅居然让已死之人如此招摇过市,这胆子!
那一眼让人心惊,明然漆黑的眸子快速闪了一下,便匆忙低下了头,继续伪装着卑微,轻松地让自己不进入任何人的视线内。
明珠也知道在此时此刻此种场合她不宜将目光放在一个侍卫的身上太长时间,以免引人起疑,忙低敛着眼眉,将刚才的疑惑藏在心底。
苏澈双拳紧握,示意明珠让所有人退下。
明珠轻不可见地点了下头,抬起头,轻声说道:“你们都退下吧,要跟舅舅说几句体已话。”
“是!”一群小丫环全都退了出去。
明珠用眼神示意小璃和小沫,两个小丫环也是聪明伶俐之人,岂有不明白之理?
她们退了出去,轻轻地关好门,站在了门口两边。
“二哥!”明珠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直接扑进了明然的怀里。
“妹妹!”明然已有好多天没有看到明珠了,没想到她整个人都快瘦得脱相了!
他的心疼得很!
“二哥,你怎么跑回来了,多危险啊---”明珠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她抽泣着责备道。
“爹走了,我怎么能不来呀?”一时间,明然也泪流满面。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看着兄妹两个人抱在一块儿哭得泪人似的,苏澈连忙出来制止道:
“珠儿,你得想办法给他弄身孝服,让他名正言顺地穿上!作为儿子,若不能披麻戴孝为自己的爹送终,将会成为他一辈子的愧疚和自责。舅舅不忍心看他自我折磨,便带他来了,你不要怪舅舅,好吗?”苏澈简单地说了下情况,知道他们时间不多,他也不适合在这种情况下久留。
“舅舅放心吧!”明珠眼神坚定地望着苏澈,承诺道。
“那就好。舅舅便先行回府了,若有事,定要让人第一时间通知我!”苏澈担忧地望着明珠,眼神殷切地叮嘱道。
“好。”明珠打开门,送苏澈出去。
“留步吧,灵堂少不了人。”苏澈
深吸了一口气,明然跪在灵堂里,毕恭毕敬地朝着棺椁磕头,声音沙哑道:“爹,然儿不孝,没能为您报仇,也没能为你守好明家……”
声音哽咽,不能自抑。
“二哥……”看着如此悲伤的明然,明珠觉得心如刀绞。
明珠刚才跪太久,这会儿膝盖和腿都是麻的,那种钻心的痛丝毫不能消除心中的苦。
明然趴在地上,整个人都颤抖不已。
伤心到了极致!
明珠瘸着腿,一步一拖拽地走到明然身边,轻轻地抚上他的背,拍了两下,当作安慰。
“二哥,你扶我去看看我们的爹吧---”明珠的声音轻柔而悲凉。
明然闻言抬起头,看着她儿儿狼狈的样子,无比担忧地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无事,跪久了,腿麻了!”明珠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其实,自从父亲躺在了棺椁里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勇气一个人走到父亲的面前,去多看他一眼。
她害怕,害怕自己会伤心会难过会无声崩溃!
明然半抱着她,慢慢地走进了棺椁。
明珠盯着那雪白的脸,紧闭的眼,再也不会张开的嘴,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不肯落下。
“爹---”
她微凉的指尖,轻轻地抚上父亲的脸,再颤抖地握住他那失去温度的手,僵硬而冰冷。
明珠试图扯出一个微笑,但整个人都颤抖不已。
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身子无力地往下滑落,明然用力地抱起她,紧紧地拥在怀里。
明珠终于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