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陶脸色惨白,无助地望向千娆。千娆气恼叶寒川这般霸道,怒冲冲地挡到阿陶身前。
但叶寒川正眼也不瞧她,忽然越过她一把攫住阿陶的脖子,就把阿陶提了起来。
阿陶双目圆瞪,满面惊恐,刚还惨白的脸一下子憋得通红。“小姐救我……”她无用地蹬着双腿,闷声求救。
千娆大惊,想要掰开叶寒川的手,却如何能办到?她怕阿陶顷刻间就要被掐死,不及细想便狠狠一口咬进叶寒川臂膀,瞬间满口咸腥滋味。
叶寒川微微蹙眉,但他理也不理,好像一点也不在乎。
“说,”他冷冷望着手中苦苦挣扎的人,“你打算带她去哪儿?”
阿陶白眼乱翻,使劲憋出四个字:“燕安庄园!”
叶寒川总算松了手。阿陶跌到地上,护着脖子咳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千娆心下一沉,茫然地站在一旁。
叶寒川坐了下来:“把话细说。”
阿陶咳喘了好一会儿,方才缓过劲来,声音嘶哑地说道:“娆小姐,川公子,我也是……被逼无奈。自小主母就给我下蛊,我一旦忤逆了她,那毒发的滋味……真不是人受的。她让我把娆小姐带去燕安庄园,我哪敢不听?”
“去做什么?”叶寒川问。
阿陶摇了摇头。叶寒川眯起了眼,阿陶吓得一激灵。“我真的不知道,”她急忙说,声音哑得越发厉害了,“主母只管指使我,哪会与我细说?还有一柄乌金刀,一株七锦魔蕈,她教我一并带去。”阿陶打开包袱,将乌金刀和七锦魔蕈取了出来。
千娆看看,这不正是宋简柔声称送给她防身的东西吗?原来,竟是别有用心。可是她与燕安庄园有何瓜葛,为何宋简柔要将她送去那里?
叶寒川把玩着乌金刀,说:“当年在落英山,也是你假扮宋简心,给我下药?”
“哪能是我?”阿陶急道,“我怎么扮得了谷主夫人?是主母,她教我留意娆小姐何时落单,然后,她扮成谷主夫人,指使娆小姐给川公子你下毒。都是主母做的,我……我只是不敢违抗她。”
当年的疑案终于解开,千娆万万没有想到,温言款语的宋简柔,在她眼里温柔体贴的小姨竟是凶手,而一直粘在她身边的伙伴竟是帮凶。现在想来,她早该想到,宋简柔的身形、语音与娘亲极像,若说有人假扮,自是她的嫌疑最大。
她看看叶寒川臂膀上浸出的血渍,又是满心愧疚。
“我们虽然同住落英山,”叶寒川说,“但我自问未曾和你们有何过节。为什么害我?”
“你们不知道,主母……简直就是个疯子!”阿陶说,“她的心思我哪能明白?”
叶寒川一阵默然,然后说:“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阿陶脸色惨白,问:“川,川公子,你怎么会怀疑到我和主母?”
“太显而易见,”叶寒川说,“我从六年前就怀疑你们。将阿娆送回庄时,我试探过宋简心,她根本不知道阿娆一直在落英山。知道此事的,只有你们和薛伯。薛伯不会出卖我,嫌疑自然在你们身上。——还有什么要问的?”
阿陶慌里慌张,想再说些什么,仓促间却又说不出来。
“你走吧。”叶寒川却说。
阿陶倒有些意外,她一骨碌爬起身,赶紧往门外去,待走到门口,却又迟疑了。她突然折身返回,扑通一下跪倒在叶寒川面前。
“川公子,”她说,“主母说过,若此次事成,她便替我解蛊,倘若不成,也不准我回去了。没有主母定时给我解药,蛊毒一旦发作,真是生不如死。川公子你神通广大,求你救救我吧!”
“要我救你?”叶寒川说,“还是,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哪里还敢啊,川公子!”阿陶忙说,“我实话实说,以往我虽是受主母指使,但川公子你心肠好,娆小姐虽有些蛮横,但天真无邪,我是真心喜欢你们,想要亲近你们。无奈被主母胁迫,总是身不由己。如今被川公子你识破,我心里反而轻松一些。川公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一定有办法救我,我给你当牛做马,绝无二心!”
叶寒川冷冷说:“你再不走,我教你立刻投胎去做牛马。”
“川公子,川公子,”阿陶急切地叫起来,“看在我曾两次帮你通过谷道的份上,你就救救我吧!”
叶寒川神色一动。他犹疑片刻,向千娆道:“你若果真被她带到燕安庄园,后果难知。你如何处置她?”
阿陶忙转向千娆,说:“娆小姐,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你救我一救,往后我与主母再无瓜葛,一定尽心侍奉娆小姐。”
千娆依旧茫然。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没脸没皮没心没肺的阿陶竟然还藏着这样的隐情。直到此时她才明白,为什么阿陶每每提到宋简柔总显得过度紧张,在宋简柔面前更是一反常态,恭敬得判若两人。她若多在意阿陶一些,或许早就察觉其中缘由。
她并非不为遭受欺骗而恼怒,但恼怒之余,她又有几分内疚。
她轻轻点了点头。
阿陶大喜,说:“娆小姐,你愿意救我,是不是?”
千娆又点点头。
“川公子,你看,”阿陶忙说,“娆小姐愿意救我!”
叶寒川意味深长地望了望千娆,然后对阿陶说:“你若再耍什么花招,不用蛊毒发作,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阿陶连声答应,又嬉笑着对千娆说:“娆小姐,我刚才说你蛮横,是我说得不对,你一点也不蛮横,你是天底下最好心大度的人!”
第二天,三人又往岿山城的方向去。阿陶问:“川公子,我们现在又去哪里?什么时候能替我解蛊?”
“我不会解蛊。”叶寒川说。
“啊?”
“但我知道有谁能解你身上的蛊毒。”
“哦……”阿陶满腹狐疑,却又不敢多问。
临近晌午,三人到了一个小镇,叫作临水镇。叶寒川领着千娆、阿陶二人穿街过巷,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院门旁歪歪地竖着一个招牌,上面歪歪地写着“妙草堂”三个字。
叶寒川也不敲门,翻身跃进院子,不一会儿替千娆二人打开了院门。院子里种了些花草,也是歪歪扭扭。
屋门大开着,屋里排着整整一墙的架子,上面摆满瓦钵瓶罐。屋里空无一人。三人走进屋子,忽然一只白森森的手从门后伸出来,便往叶寒川脸上摸。叶寒川向后避过,那手轻轻一弹,又追了过去。被一枚鲜花手环装饰着,那只手如一朵花蝴蝶般在叶寒川脸畔翩跹,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生了根线在他脸上似的,任他如何退避,那只手总不离左右。叶寒川不耐烦起来,出指去击,那只手倏地一晃,朝千娆脸上摸过来。
叶寒川一惊,伸掌来格。那蝴蝶一般的手忽又急转方向,“啪”的一声落在叶寒川脸上,结结实实地摸了一把。
“哈哈哈……”一阵清柔的笑声响起来,一名女子从门后走出,捂着肚子,直笑弯了腰。叶寒川露出无奈神色。
千娆眼见一直冷言冷语的叶寒川,竟为一名女子所戏,十分惊奇。看这女子时,只见她二十七八岁年纪,鬓发凌乱,衣衫未整,双颊生晕,媚眼朦胧,好一段慵懒妩媚风韵。
千娆心里咯噔一下,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
女子瞅瞅千娆、阿陶二人,说:“这么老实给我摸,看来有求于我。”
“我记得你有一阵玩过蛊毒,”叶寒川开门见山,“解蛊当也不是难事?”
“解蛊?”女子看看千娆,又看看阿陶,说,“你知道的,我最讨厌麻烦事。制蛊是有趣,解蛊却是世界上顶枯燥麻烦的事情。”
“那就麻烦你了。”叶寒川将阿陶往前一推。
女子瞪叶寒川一眼,从架子上取来一块透明的玉石放在眼前,把阿陶耳后、脖颈和手腕细细看了一遭,一边看,一边哼哼冷笑。
“谁下这么重的手,”注意到阿陶脖子上的青紫,她说,“把个小姑娘掐成这样。”
“是我自找的。”阿陶赶紧说。
“如何?”叶寒川问。
“好在这下蛊的人不太高明,”女子说,“不然我可不高兴解。虽是不高明,却恶毒得很,这蛊看上去有十年之久,小姑娘是带蛊长大的。”
“是是是,”阿陶连声说,“姐姐你看得太准了。我从七岁起就被主母下了蛊带在身边,吃了多少苦头!姐姐你真是华佗在世,这下我有救了!”
女子被逗得呵呵大笑,说:“这话我爱听。真该让镇上的人也来听听,我南秧娘到底是不是庸医。——小妹妹,你主母是哪个?”
阿陶看看叶寒川眼色,答:“我主母叫宋简柔。”
“哦,”南秧娘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那个疯婆娘。她是个半吊子,小妹妹你放心,你的蛊我解定了。”
阿陶大喜过望,千恩万谢,简直就要跪下来。
“不过……”南秧娘又说,“我今日困倦得很,刚刚才起身,热饭也不曾吃上一口。小妹妹,你会做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