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伤我,”千娆说,“他是想要叶寒川的血。”
九灵看了眼失去意识的叶寒川,把想竹轻轻放到地上,说:“所以把想竹妹妹弄成这样吗?我才不会让你得逞。你要是识相,就赶紧走开。”
千娆想起九灵曾靠一己之力逼停金眼,知这九灵看上去痴顽,其实很有几分能耐。她望了望朗木,心想:不知他二人若打起来,谁更胜一畴。
朗木很快就道明了答案。他勾了勾嘴角,说:“没办法了,叶寒川的血归你了。”说着,走出山洞消失在浓雾里。
九灵走了进来,将叶寒川上下打量。千娆抱着叶寒川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九灵恐怕也想要叶寒川的气血。
“噫!”九灵数了数叶寒川身上的蛇牙,说,“这得多疼啊,不被毒死也得疼死,他竟然还没死么?——无极丹果真是好东西。”
“你也想要他的无极丹?”千娆问。
“嘿嘿,”九灵令人难以捉摸地笑了笑,从衣裳上扯下布条裹住双手,“娆妹妹你小心点,别被他身上的蛇牙割伤了,那可是见血封喉的。”
裹好双手,她又说:“走吧,我扛叶寒川,你背着想竹妹妹。”说着伸手来接叶寒川。
千娆抱着叶寒川,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松手。
“娆妹妹,”看出千娆的迟疑,九灵说,“你是打算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千娆想了想,她扛不动叶寒川,如今在雾气中也完全不知道路径,九灵若有心相害,她也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如今只能选择相信九灵。
她松了手。
九灵扛着叶寒川,千娆背着想竹,回到了想竹屋中。两人将叶寒川与想竹分别安置在卧房里。
“想竹倒没什么,”九灵说,“过不了多久就会醒的。叶寒川可就麻烦了,如果不尽快把他身上的蛇牙□□,也不知道他还醒不醒得过来。但那些见血封喉的毒牙我可不想碰。——恐怕这吞云岛上找不出一个肯碰的人吧。”
“他会醒的。”千娆说着从屋里找到一个竹夹子,来到叶寒川床边,一枚一枚拔去他身上的蛇牙。
她将拔下的蛇牙放入藤篓,渐渐地积了满满一篓。
看着藤篓中堆积的蛇牙,千娆的心中隐隐刺痛:他是怎样忍下这一枚枚毒牙嵌入皮肉时的疼痛的啊?
为了她,他能——不惜代价到什么程度?
然而,誓约毕竟是誓约。
千娆走出房门,来到想竹的卧房。想竹仍在昏睡。
“娆妹妹,”九灵多少有些钦佩地问,“你把叶寒川身上的蛇牙全□□了?”
千娆点了点头,问:“想竹还没醒吗?”
“还没呢,”九灵叹了口气,“难得我还替她采了一串她最喜欢的野葡萄。——娆妹妹,你要吃点吗?不过这野葡萄酸得很,也就想竹妹妹爱吃这个,要我真下不了嘴。”
千娆看了眼桌上那一串青葡萄,心里忽然有点异样,问:“想竹爱吃酸?”
“可不是嘛,”九灵说,“简直嗜酸如命。”
嗜酸如命?
千娆想起小的时候,楚婶曾从娘亲屋里带出来一串葡萄。
那是一串被娘亲嫌甜得齁人的葡萄,但吃在她嘴里,真是难以忘怀的甘甜美味。
也是那时,她才知道,娘亲爱酸,不爱甜。——与她截然相反。
千娆忽觉脸上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她扯下一颗葡萄,放入口中,直酸得掉下泪来。她又问:“想竹爱吃这酸葡萄,不喜欢甜的?”
“是啊!”九灵说,“很酸吧,你说她怪不怪?”
千娆望着还在昏睡的想竹,她左颊上那颗淡淡的朱砂痣此时仿佛更红得刺目。
她又看向身后的房门,叶寒川就在那里,什么也不肯说的他,究竟掩盖了怎样的秘密?
千娆这时开始隐隐明白,为什么叶寒川在她面前如此忍让。——是因为情,还是,更因为愧疚?
“火枭姐姐,”这时,想竹总算醒了过来,“你也回来了,我……我这是怎么了?”
“你被朗木那个坏家伙打晕了,”九灵说,“好在我正巧回来,把朗木赶走了。——想竹妹妹,你脸上的疤怎么没了,真好看,瞧你和娆妹妹越发像了。”
想竹红了脸。她缓缓起身,说:“多亏了姑子和寒川哥哥。——火枭姐姐,你真是回来得正好,我本来还想着,我要是出岛找我娘和哥哥去了,还怎么把天缠萝蔓的解药给你。”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
“有这样好事?”九灵喜道,“天缠萝蔓制出解药了?”她接过药粉,想也不想就倒进了嘴里。
“不过你还是要留心,”想竹提醒说,“服了解药虽然天缠萝蔓的毒不会再发作,但还是会受到罐子箭的追击。”
“晓得了。”九灵嬉笑道。
千娆看着喜洋洋的想竹与九灵,心中一阵阵地无力。
“娆妹妹,”九灵这时说,“没想到在吞云岛上遇到你。我有个礼物给你。”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墨玉扣,交到千娆手中。
竟是叶寒川的蓄真眼。
千娆一愣,问:“是你拿走了蓄真眼?”
“娆妹妹你也太小瞧我了,”九灵说,“是姬桑老婆子拿的,我可是帮你抢回来的。”
“是姬桑?”千娆想起自己试图用蓄真眼替南宫珉儿解毒的那个晚上,姬桑异样的眼神。叶云泽死后,姜榆、姬桑和九灵三人一同消失不见,也至今令她匪夷所思。
“你们三个都去哪儿了?”她问,“为什么突然不辞而别?”
“娆妹妹,”九灵说,“你要是知道为什么,一定会感激我的。姬桑不仅拿走了你的蓄真眼,还拿走了另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的侄儿。”
千娆心口一紧:“我的——什么?”
“你没想到吧,珉儿虽然死了,她腹中的孩儿却没死!姬桑手脚快,将小孩扯了出来,小孩竟然活了!只是那时云兄弟突然晕倒,你也一下傻了,我和姜榆光忙着将你俩往隔壁屋送,没想到那姬桑老太婆做下了这样的事。唉,也是我不懂,谁能知道孩子扯了出来,这孕肚还是在那里。后来,云兄弟也过世了,姬桑露出马脚,才被姜榆老头发现了她藏着的孩子。姬桑麻溜地跑了,我和姜榆老头着急去追,这才不辞而别嘛。要不是我非得回趟吞云岛,我现在还找着她呢。”
“你……”千娆颤抖着,问,“你是说……哥哥的孩儿还活着?”
“可不是嘛,”九灵接着说,“姬桑这老太婆是个挨千刀的,喜欢拿婴孩炼什么长生不老药,岿石村里就有小娃娃受了她的害。”
“炼药?”千娆的双腿不自主地打起颤来。
“就是啊,也不知云兄弟这娃娃还活着没有。”
千娆想起自己曾在岿山附近见过姬桑,她当时身边就带着一个篮子,里面隐约传出婴儿的啼哭。
她万万没有想到,篮子里装的竟是哥哥的孩儿!哥哥若知他的孩儿活着,就算有天大冤仇,也必然不会再寻短见。
若不是姬桑偷走孩子,哥哥根本不会死!
极度的愤怒与恨恶一下子充满她的胸膛,她再也站不住,抬脚便往屋外走。九灵连忙拦住,说:“诶!娆妹妹,这乌漆麻黑,雾气滔天的,你要往哪里去啊?”
“找姬桑老太婆。”
“诶!现在这个大雾晚上,你连院门都出不去,哪里找姬桑去?娆妹妹你不要急,我看这雾色,明日晌午一准散雾,到时我陪你出岛找姬桑老太婆去。”
“你陪我?”千娆面露疑色,“为什么?”
“这个嘛……我若不陪你,你出得去吗?”
千娆一想确实如此,感激之情涌上心头,说道:“九灵,多谢你了。”
“唉,谢啥,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我也一起去。”想竹说。
“想竹妹妹你还是先留在这儿吧,叶寒川还得有人照料,我估计他没个三两天醒不过来。”
“啊!”想竹喜道,“寒川哥哥也来了?——他怎么了?”说着就迫不及待地在九灵的眼神示意下跑去了隔壁卧房。
千娆看着她欢喜、担忧,而又急切的背影,只觉心中异常苦涩。
“九灵,”她问,“你知道白熊的尸体在哪里吗?”
“知道,我刚才曾看到,怎么了?”
“带我去吧。”
“哦,好,走吧。”九灵爽快地说,“我正想把她埋了。”
九灵去柴房找了把锄头,千娆则拿了把斧子,两人一起出了院门。
九灵路熟,很快找到了白熊的尸体,就着手开始挖坑。千娆在心里默念道:白熊,你上次与叶寒川作对,为他所伤,却不知吸取教训,故技重施,这次被叶寒川打死,你也没什么冤枉的。你现在还曝尸于此,说明朗木并不打算替你收尸,你若被野兽刨去心肝,扯去手脚,弄得七零八落,也实在凄惨。我来替你收尸,只是你需付我一截手指。
她掰开白熊一手小指,举起斧子,一斧头砍断白熊小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