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说梦话这件事,从来没有人和她提过,更何况念的还是...他的名字?
江穗羞赧低头,加快脚步下楼。
身后响起商郁低哑笑声,自胸腔震荡,磁性有力,扰乱她试图平静的心。
脚步一顿,她恼怒转身瞪着他,“别笑了,你肯定是骗人的。”
她才不会轻易上当。
他无辜举着双手,“真没骗你。”
“你喊着商郁,说让我抱你——”
“别说了!”
江穗脸颊像被火烧了似的,娇嗔目光瞪了他一眼,转身哒哒哒往楼下跑。
他怎么老是喜欢开这种玩笑,真讨厌。
客厅里,刘妈抬头看过来,笑道,“饭菜好了,二位去餐厅入座吧。”
江穗捂着脸颊,坚决不挨着商郁坐,隔着一个位置,气冲冲咬着鸡块。
“生气了?”
他幽幽开口,眉眼间笑意未减,狭长桃花眼泛着潋滟光泽。
江穗闷闷应了一声,“没有。”
“嗯,那吃了这只鸡腿。”
筷子上夹的是一只肥美乌鸡鸡腿,掺着些许汤汁,看上去十分诱人。
鸡腿稳稳落入她的碗里。
商郁抬手揉揉她的头,嗓音温和,“乖,吃饭送你回学校。”
像哄小孩一样。
江穗抬眸看向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唇瓣动了动,又沉默下去。
不仅如此,而后在车上,她一直不曾说话,看上去似乎心事重重。
期间,商郁接了一通电话,面上凝重,浓眉蹙着,像是遇见什么棘手的事情。
江穗以为是工作上的麻烦,迟疑道,“要不你把我放在路边吧,我可以自己回学校。”
他顺手将手机丢进储物柜,面上恢复云淡风轻模样,懒懒勾着唇。
“不急。”
“是不是耽误了你的工作时间?”
“没有。”他微微垂眸,眸底情绪波动,面色却不改,只缓声道,“过两天我出趟差,估计要半个月才能回来,你待在学校别乱跑。”
江穗皱起眉头,眸中露出疑惑之意。
“你出差我干嘛要乱跑?”
或者说,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
怎么听着,有些莫名。
商郁眉梢一挑,“担心你的安全。”
“......”
“我又不是小孩子。”她嘟嘴咕哝一句。
他笑了下,没说什么。
这之后,两三天,两人都没怎么联系,商郁忙着工作,她呢,忙着哀叹古筝的损失。
“穗穗,你真的要去修琴吗?”
手中酸奶味道酸甜,顺着口舌滑入咽喉,凉爽之意传遍全身,周清若舒服地眯起了眼。
她一脸可惜模样摸着古筝,叹道,“古筝啊,你可要争气,以后还得跟着你的小主人登台表演呢。”
江穗弯了弯唇。
“你们是明天去看演唱会吗?”
周清若眉梢一挑,“怎么了,一起?”
“不是,你们帮我把古筝抬上出租车吧,我一个人搬不动。”
“没问题。”
周末闲暇时光,段安琪回了家,周清若和许佳佳两个人约好去看演唱会,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她打算去把古筝修好。
笨重古筝被三个人合力抬上车。
江穗按下窗户,朝两人挥手,“祝你们玩的愉快。”
“再见啊穗穗。”
“嗯。”
她手指按在按钮上合上窗户,目光无意间扫过一辆黑车,有一双眼睛,透过半开窗户正阴森森盯着她。
江穗心中莫名发寒,再仔细看过去时,那扇车窗已经合上。
她拍拍胸膛,在心中吐槽自己怎么这么敏感。
这种熟悉又后怕的害怕感,真的有太久未曾感受。
似乎是从......
认识商郁以后吧。
她闭上眼,感受着自己胸腔那颗跳动的心,在脑海中那张俊脸越发清晰后,砰砰加速。
什么是喜欢?
周清若说,当你看见一个人时,会脸红心跳,会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会目光躲闪害羞。
那是喜欢,是心动。
她按住自己的胸膛,心里不由喟叹道: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商郁。
他们差距很大,他站于世界顶端,比太阳还要耀眼。
可这一次,江穗想努努力,追上他的脚步,和太阳肩并肩,永远属于自己的发光点。
她想,尝试着去触碰那片光辉。
哪怕最后会跌入万丈深渊,也不后悔现在的勇敢。
手机微信里,和商郁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前天的“晚安”两个字上面。
江穗咬着唇,纠结了半个小时,才颤着手指打下一句话。
j:我想见你一面。
她知道他最近很忙,不会那么快回信息,发完这句话后,顺手把手机放进外套口袋里。
“我的车只能开到这里,巷子里不让进去。”
司机师傅踩下刹车。
狭窄街道里,后面的车已经在按喇叭催促了。
江穗勉强拖着古筝下车,咬着牙走了好几步路,把古筝小心翼翼放在超市门口。
这边是老城区,巷子年代久远,墙壁常年未修,墙皮斑驳脱离。
超市里面的电视里正在放着法官审案的新闻。
江穗走进去买了一瓶水,付钱的时候,和老板娘商量。
“阿姨,我的古筝可以暂时放在这里吗,太重了,我去巷子里面喊人来帮忙,可以吗?”
她伸手指着对面的巷子。
老板娘伸头看了一眼古筝,了然道,“找老赵修琴的啊?你去吧,顺着巷子走,拐个弯尽头那家就是。”
附近住着的都是老住户,家家户户都很熟悉。
像她这样抱着目的找来的,并不少见。
“谢谢阿姨。”
离开超市后,江穗加快脚步往巷子里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是阴天的原因,巷子里阴沉沉的,寒气从肮脏墙壁渗透进来,无端有点阴暗。
江穗打量着四周,识别路线。
拐弯后,一眼就能望到头。
除了最里面那家小店铺是开着门的,其余都不曾关门,这样看过去,气氛略微凄凉。
她小心避开长着青苔的石阶,迈着轻快步伐往前走。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瞬。
江穗眼睛亮了亮。
肯定是商郁回的信息。
她胸腔透着甜,手伸进口袋里拿出手机。
漆黑手机屏幕映照着脸庞的那一刻,一只大手从后伸出,猛然捂住她的口鼻。
江穗瞳孔放大间,下意识要屏住呼吸,可那股浓烈刺鼻的味道,已经渗透进体内。
她浑身无力,眼皮缓缓耷拉下去,陷入昏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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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说就抓着人直接去谈条件,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我呸!谈条件?你以为姓商那小子是纯情大学生?三两句就服从我们?”
“做梦吧!这个女人能不能起到作用还不一定呢。”
“怎么会没有用,姓商的可宝贝她了。”
“瞧瞧这张脸,又软又嫩,女大学生啊,长得就是漂亮。没想到,姓商的手段那么狠毒暴戾,居然会喜欢这样娇软的女人?啧啧啧。”
“行了你别碰她,免得坏了事!”
游离在脸上的那只手,就像蛇信子一般,冰凉阴森,渗着彻骨的寒。
江穗意识恍惚,脑海中顿时回忆起自己遭遇的事情,猛然睁开了眼。
她下意识往后缩,身体却被捆绑得动弹不得。
“呦,醒了。”一道不算好听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车厢内光线昏暗,马路上路灯时而一晃而过,几道光亮打进来,照在男人狰狞面庞上。
江穗咬着下唇,死死控制住发抖的自己。
她颤抖道,“你们,你们是谁,为什么绑架我?”
面前的男人,脸上有道很深的疤,自脸颊斜着,伤口外翻,似乎并没有很好愈合恢复。
看上去受伤时间并不长。
江穗用尽全身力气往车窗旁挪动,缩成一团,警惕目光看着男人。
她注意到,加上司机,车上一共五个人。
这是一辆吉普车,容载量大。
冷静,一定要冷静。
江穗缓缓呼吸着新鲜空气,平复心情。
并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身边的男人一脸不耐烦地扯动着嘴角,朝着前面的人说道,“用不用把她嘴堵上?”
“费不着。”
前面有个人在抽烟,吐烟的声音十分明显。
“我,我和你们,有仇吗?”
江穗实在想不出这些人的身份,秦韵吗?不可能,她不至于罪恶到这种地步。
何况,这种绑架,一旦被查出,就是两败俱伤身败名裂的事情,秦韵还不至于为了她干这种蠢事。
那是谁?
她所接触的人里,并没有这么大仇恨的人。
有个男人笑嘻嘻道,“小妞,你当然和我们没仇。”
江穗试图自救,她平缓着声音说,“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叫江穗,父母双亡,家庭条件不好,没有钱。”
“呦,还是个可怜的人。”
“没爸没妈?那更好啊,卖了也没人报案哈哈哈——”
空旷车厢里,男人们浑厚肆意的嘲笑声此起彼伏,跟随着车辆的行驶速度,缓缓加速江穗的心跳。
她唇瓣无色,眸中隐隐蓄起泪光。
她把这些人的玩笑话,当作真的了。
她要被卖掉,卖到山里。
这辆吉普车正在高速路上飞速行驶,前方道路不明,陌生环境里,人的神经会不由自主高度紧张起来。
江穗猛然用头撞击着车窗。
“救命——救命这里有人绑架——”
“救命——”
车上男人戏谑声音散去,须臾间,有人撕开胶布,抓住江穗的胳膊将人扯过来。
嘴巴被无情封住,她的眼泪大滴大滴砸下,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像是受惊小鹿。
身边的人不耐喝道,“臭娘们老实点!”
他抬手作势要抽一巴掌下去。
江穗剧烈挣扎的动作猛然停住,她瑟缩在角落发抖,无声哭泣起来。
“还有多久到?”
“早着呢,十个小时。”
江穗无力闭上眼。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她是中午离开的学校,从被绑架到现在,起码已经过去5、6个小时。
这半天的时间,会有人报警吗?
警察正在赶来的路上吗?
还是......
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溢出,她一点一点蜷缩着身体,忍不住的颤抖起来,心脏的位置,像被利爪撕裂,疼得难忍。
商郁,商郁。
她在心中无声呐喊他的名字。
再睁开眼时,入目还是昏暗的车厢,陌生的男人绑架了她,会将她卖掉,侮辱,践踏。
这群绑匪,声势浩大,途间路过服务站,还下去买了点吃的上车。
江穗浑身都被捆绑住,四肢麻木,别说尝试逃跑,就连移动都十分吃力。
何况,身边一直有男人轮流守着她。
几个小时后,她放弃自救,开始观察这些绑匪的模样和言语交流。
绑匪们并不像电视里的那样凶悍残暴,他们穿着正常,除了说话粗犷了些,其余并没有然后引人注目的地方。
江穗甚至发现,有个绑匪手上,居然戴着一块很名贵的表。
她之所以认识这块表,是因为商郁有一块,吃饭的时候,他会取下表放在桌子上。
绑匪的手表在路灯下反着光,引起了江穗的注意。
她确定那块表不像假货。
这说明绑匪不差钱,不差钱?
怎么可能呢,违背法律干这种事情的人,大多数都是被逼无奈为了钱。
从来没有哪条新闻公布过,月入过万的人是绑匪。
“求求你们放过我,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们好吗?”
趁着进食的空挡,她哑着嗓子哀求面前的瘦个子男人。
这个男人看上去很年轻,戴着一个金丝边眼镜,乍一眼看上去十分斯文。
闻言,他推着眼镜狞笑一声,镜片反光,折射着江穗那张布满泪痕楚楚可怜的小脸。
“我劝你啊,省点力气说话,养养精神。”
江穗颤抖着问,“为什么?”
“你的这条命,不在你,也不在我们,懂吧?”
他似乎心情大好,胡乱把粗粮饼塞进江穗嘴里就走了,并没有用胶布去缠她的嘴。
江穗艰难咽下口中食物。
不管怎么样,保持体力肯定是没错的,这些人还会关注她的死活,就不会干在食物里下药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
他们大可以直接强来,她是抵抗不住的。
然而,他们似乎并不会真正伤她,有个脾气不好的男人凶巴巴总是作势要打她,也从来没有真正下过手。
江穗故意提到钱,可是,那个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对钱不屑一顾的感觉。
这是不正常的,他们绑架她,竟然不是为了钱?
她开始恶意猜想。
要么就是,有个有钱的老板需要花钱买女人,自己正好符合条件,就被这群绑匪看中绑架了。
可是,现在科技这么发达,监控到处都是,绑匪怎么敢去帝都绑人呢?
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他们难道能做到让帝都的警察无法追踪吗?
那么就有两种情况,一是绑匪能力大,可以避开警察的所有追踪,保障自身安全。
这种情况概率很小,如果真有这么多本事,何必只是区区一个绑匪?
二是——
他们不怕警察,不怕被抓。
倘若是这样,江穗就得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因为他们恐怕是要利用自己干点什么更大的事情。
作为一个有用人质,才会被好好对待。
人质......
她的生命,会威胁到谁呢?
外婆吗?可是外婆那么大年纪了,家庭背景干净又普通,根本不可能招仇人绑架。
那还有谁呢......
江穗猛然睁开眼,一双瞳眸里满是震惊,她手掌紧紧攥紧,难以抑制发颤的手指。
商郁,一定是商郁。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嘴上总是说着“特殊情况”四个字,那天还叮嘱自己......不要乱跑。
不知为何,猜想到这些的江穗,反而更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