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打点滴的缘故，吃夜宵的时候，商郁没有和往常一样，陪着江穗一起在病房吃。

他眉眼间带着疲惫，闭眸捏了捏眉心，淡道，“这两天让公司的公关处理一下新闻，我不想看见烦心的。”

陆哲应下，“好。”

“她吃完夜宵了吗？”

陆哲顿了顿，才回道，“江小姐似乎没胃口，没有碰夜宵。”

他眸子眯了下，语气压得很沉。

“怎么回事？”

“医生说指数一切都正常。”

商郁掀开被子下床，朝陆哲抬了抬下巴，“轮椅推过来，我去看看。”

“boss，医生让你少走动，要不我去把——江小姐。”

话音的最后，扭曲了下，三个字变得恭敬。

商郁动作顿时，回头一看，和江穗那双通红的眼眸对视住，心宛若被刀刺了般的疼，喉结滚动，“穗穗，怎么了，怎么哭了？”

陆哲连忙退出病房，把房门关上，本要问一下费阿姨关于江穗的情况。

一回头，瞧见费阿姨朝他摇头微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没有人搀扶，商郁无法下床，只能朝江穗招招手。

“过来。”

安静时候的江穗很听话，拖着慢吞吞的步子走过去，走到床畔时，他发现她手里拿着一朵玫瑰花。

他弯唇一笑，作势去拿。

“这是送给我的吗？”

她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发红的眼睛一瞬不动地盯着他，面露倔强。

商郁心口微动。

这是......在闹小脾气？

他软着声音解释道，“我在打点滴，不方便移动，才没有陪你吃晚饭。”

“我和你道歉好不好？”

本也是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抱着试探的语气和她尝试交流，不料，话音刚落，就听见她认真地吐出两个字。

“不好。”

他微微一愣，继而眉眼舒展笑开来，胸腔震荡着沙哑笑意，伸手去牵她的手。

“那我现在陪你吃，嗯？”

细嫩的小手握在掌心，温热又舒服。

他忍不住微微用力，恨不得将她拉入怀里挫骨扬灰，一辈子都不会再分开。

怕吓着她。

商郁垂眸隐下眸底克制的浓稠情绪，朝外面喊了一声。

“把晚饭端进来。”

早已等在外面的费阿姨连忙推开门，在陆哲崇拜的目光下，骄傲走进病房。

费阿姨一边布置着爽口饭菜，一边看着商郁打点滴的手，说，“商先生不方便用筷子吧？穗穗，你要帮帮他。”

话毕，她朝着商郁微微一笑，转身潇洒离去。

夜里的菜很简约，大多是素菜。

江穗垂眸看着他那只修长的手，像在思考什么。

商郁手指轻轻摩擦着她的手背，诱哄道，“穗穗，你可以喂我吗？”

她皱眉对上他的视线，目光里多了一份怀疑。

他故作虚弱躺了下去，有气无力道，“我的这条腿，恐怕是好不起来了，医生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不可以走动，早知道会这么严重，今天就不该出门。”

“活该。”

商郁怔愣看着她，“你说什么？”

她抿着唇，抽出那只被他握得紧紧的手，去端饭碗吃饭，不再看他。

商郁一下子单手撑着床半起身，俊脸凑过去，强迫性地和她对视。

“穗穗，你刚刚说我活该是不是？”

“嗯？躲什么？”

他像个小流氓似的，伸出修长手指去勾她的下巴，被江穗一巴掌拍开。

商郁却笑得乐不可支，一双狭长桃花眼淬着细碎星光，比天上星河还要璀璨。

江穗侧着身，隐在一侧的嘴角微微勾了下，又被自己强压下去。

她故作生气眼眸看他一眼，商郁识趣收敛笑意，但仍选择扮可怜，把那只打点滴的手举过去。

“真没骗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行不行，一天没吃东西了。”

这是实话，除去今天一遭子破事，他实在提不起食欲来，又喝了点小酒，胃里翻滚难受，空荡荡的。

江穗心肠很软，听他说了两遍，就放下自己的碗筷，替他仔细布菜。

喂饭的勺子，举在他的嘴边。

近在咫尺的眼眸里，盛着温情和纯净，商郁移不开眼，就着她的手，把饭吃下。

末了，还不忘道，“辛苦了。”

望着眼前坐在床畔乖巧的人儿，这一幕，竟让他心里产生微妙的情绪。

以前，都是他亲手喂她，体贴细致地照顾着她，今天，换成她来照顾他。

不算多么隆重的一个仪式，却狠狠撞动商郁胸腔里的那一颗。

他不由垂眸喃喃道，“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她如果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活？

连行尸走肉都是一种折磨。

江穗夹菜的手微微抖了下，只是一瞬，又恢复正常。

安静的病房里，她听见他轻轻地说。

“再给我一点时间，穗穗，等我再强大一点，给你全世界最好的一切。”

“你会明白我吗？这要我怎么解释呢......我害怕你被牵连，可是我又忍不住想见到你......”

“我怕你在学校里喜欢上别人，我怕我去的太晚。是我自私心作祟，妄想独占你，不愿意让别人多看你一眼。”

“穗穗，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他还没拉到她的手，她募的站了起来。

江穗没看他，径直走出病房，独留他一人深深凝视她的背影，幽暗眸中带着偏执的隐忍。

“吃完了？”

费阿姨疑惑一瞬，却见她面无表情回了自己病房，顺手把门关上了。

陆哲摸不着头脑，“怎么了？吵架了？”

不应该啊，boss和江小姐吵架只会自己扇自己吧？

房门后，江穗靠着冰凉的墙壁，微微闭眼，深吸一口气，她轻轻摁住自己胸腔里的那颗狂乱跳动的心跳，脑海里回想起他刚刚所说的话。

他......是在表白吗？

嫣红顺着耳根，蔓延在脸颊两侧。

江穗懊恼咬唇，细长睫毛轻轻颤了下，唇间缓缓吐出两个字。

“会的。”

这是答案。

她给他的，一个理智思考后，日夜反复迟疑，终于作出决定的一个答案。

精神病的根源，在于自己的那一颗心。

她封闭着自己，不愿和任何人交流，那股内心深处的恐惧和自卑，潜藏深久，在这一刻，像是打开闸门的波涛骇浪。

甜如蜜汁的情绪，占据着整个脑海，她已然按捺不住自己那颗跳动的心。

不行，不能这么快。

江穗闭着眼在心中对自己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