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穗收回视线，缓缓和卓子婷对视，她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笑容，只是眼底丝毫不见笑意。
职业假笑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卓子婷一点儿都不急，静静等着江穗思考。
她觉得，以她的三番言论，应该很容易说动江穗，毕竟，私了明显更简单。
可她偏偏低估了江穗的倔强。
“卓姐，我不考虑私了。”
听见这个答案，她脸上的笑容，终于散去，化为唇角生硬的抿平弧度。
片刻，她冷道，“我说过了，合同里面，没有任何一条显示我们节目组需要承担公开道歉的义务。”
段安琪脸色微微变了变。
没想到，她居然抓住这个漏洞来反击。
然而，这也是最难辩解的地方。
江穗面不改色，点头道，“合同上确实没有写，但是那是你亲口问我的，我说了不露脸。”
卓子婷静静看着她，但笑不语，姿态里明显摆着一副不为所动。
无声中表明，在否认她说的内容。
段安琪脸色变得难看，冷道，“你不认？”
“噗嗤。”
苏然笑出声来，眉梢挑得老高，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们两个难看的脸色，心里只觉得痛快。
她慢悠悠起身，朝段安琪勾唇一笑。
“说过什么话，谁说过话了，我是在场人，我怎么不知道卓子婷说过什么话呢？”
言语带着挑衅和赤裸裸的嘲讽虚伪。
江穗抿唇攥紧指尖，“监控里应该——”
“不好意思啊，外来人员不能随意调取监控。”苏然打断她的话，而后微微俯身，朝她轻蔑一笑，语气轻飘飘，“你们啊，没资格调监控，懂吗。”
段安琪咬着后槽牙，面露愤然上前一步，被江穗拉住。
苏然冲她挑衅似地挑了下眉。
还以为多大能耐，原来也就是嘴上有点功夫，实则是站不住的虚壳子啊。
“卓姐，你问过我露不露脸的事，现在忘了吗？”
江穗定定看着卓子婷，似乎在做最后不死心的确认。
卓子婷朝她笑了笑，面露歉意，“我们只按合同办事。”
“监控里都有记录。”她抬头看了一眼墙角的监控，眸光闪动间，带着冷静和从容。
卓子婷很欣赏她这样的气性。
可是，仅仅只是欣赏而已。
她朝她摇了下头，“江穗，你拿不到监控的。”
如果不是有百分百的自信，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苏然在一旁已然觉得有趣极了，尤其是看见江穗那副倔强的模样，像是搁岸的鱼，在做无谓挣扎。
有什么用呢？
说话办事，不是仅凭着一腔倔强和傲骨就行，身份地位便能轻而易举扭转一切。
她无声嗤笑，打开化妆镜开始补妆。
房间里陷入短时间的沉默。
段安琪心中焦急，可是找不到事情的突破口，面上强装着镇定。
目光小心翼翼看向江穗，只见她动作缓慢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顿了顿，抬眸看向卓子婷。
“可是卓姐，我不需要监控，我有录音。”
此话一出，卓子婷脸色顿时僵住。
苏然愣了下，抬头看向江穗。
“嗯，录音里记录了我签合同的整个过程，需要我播放吗？”
江穗神情淡然，朝她眨眨眼，杏眸中闪着清澈的光芒，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给不了任何攻击性。
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是波澜不惊，没什么起伏。
卓子婷却骤然蹙起眉头，眼底不由浮现沉冷之意，盯着她的脸，语气不悦，“你居然提前录了音？”
还是在签合同的时候。
这个看上去沉默内敛的少女，居然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对他们心生警惕，最可怕的是，他们都觉得她起不了任何威胁！
现在，她手里握着致命一击，清清淡淡地看着自己，面上的神情，没有任何波动。
卓子婷心生寒栗。
后知后觉发现，江穗一直都没什么情绪波动，就是为了循序渐进引出她的底牌？
段安琪心里头一喜，立马冷着脸朝卓子婷愤愤道，“真看不出来，你穿得道貌岸然，实则心这么黑，要不是我们手里有录音，还抓不住你们的把柄！”
道貌岸然、心黑。
卓子婷在职场混迹多年，习惯了掌控别人，心里自然是有傲气的，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的骂。
她脸色微微变了变，但素来的耐性，迫使她镇定下来，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
“何必闹成这样呢。”
“没想到啊。”苏然“唰”地一下站起来，冰冷目光毫不客气射向江穗，讥讽道，“看上去老实巴交，背地里居然干录音这么阴险的事，不愧是你，江穗，难怪茗浅会输给你这样的人，这种阴险歹毒的招，她可做不来。”
段安琪嗤笑一声，“我呢，建议苏小姐整容的时候顺便整整眼珠子，我们家江穗看起来就很机灵，你居然觉得她老实？也难怪，眼神不好，结交了顾茗浅那样的朋友。”
苏然愤然提高音量，声线略显尖锐，“抢别人的男人还有理了是吧？谁不知道她是借着自己有病勾搭商郁？”
段安琪朝她微微一笑，“顾茗浅没病，商郁也看不上，你说气不气？”
“你他妈——”
“行了。”卓子婷带着愠怒的嗓音顿时打破两人的争执，她不悦目光瞪了苏然一眼。
苏然胸腔剧烈起伏着，不得不咬牙咽下这口气，愤愤坐回沙发上，低声咒骂两句。
在耍嘴皮子的功夫上，段安琪自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二。
她索然无味地撇了撇嘴，心中不由嘀咕：这货还没周清若好玩，至少周清若还来和她再骂几个来回。
卓子婷把目光放在江穗脸上，沉声问，“你坚持要节目组公开道歉吗？”
“嗯。”她点点头，自始至终，都是一个答案。
见她这般淡然，卓子婷不由吸了一口气，眼底情绪不明，朝她笑了下。
“我突然理解了商郁为什么会看上你。”
话毕，她转身离开了休息室，苏然忙起身跟着离开，临出门时，还听见了段安琪戏谑的声音。
“好好留着钱，重新做个鼻子吧，气歪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