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子正如钉崎所说,每个人都各有各的忙。
不是在训练,就是在出勤。
大家能在一起的时间,要比不在一起的时间短暂得多。
从前我在高专并没有真正体会到无聊,因为学校里面的人各有特色。
甚至还可以带梅梅子出门遛弯。
梅梅子已经升天圆满,接下来的人生目标又少了一个。这样可不行,这日子实在有点难熬。
第二天,我毫无愧疚地走进办公室,摆出笑容跟每个人打招呼。
大家都来上班了,没有人请假。
我们办公室……其实还是很有凝聚力的。
接下来么,当然是兑现自己的承诺。
游戏命名为——办公室仓鼠解救大作战。
放下签字笔。
坐在办公桌前,双手交叉,顶住下巴。
至于“仓鼠”的含义?——
是这样的,我觉得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狭小笼子间疯狂上班,就像仓鼠在暗无天日的狭小跑笼无止境地跑圈……嗯,就是那么回事。
我这几天都不在办公室,拿着材料敲开坏老鼠(池田)的大门——suprise!突击拜访!——跟坏老鼠一起确认报送材料。
每做一步就催促他赶紧进行下一步,连午休时候也不放过。
邀请他到办公室对全体仓鼠培训。
让下属都举起手机,把池田先生认真讲解的样子拍成小视频,发在仓鼠小窝通知每位仓鼠认真学习。
要求每只认真的仓鼠回复200字学习体会,配合撒花,鼓掌等表达积极阳光情绪的表情包。
并转发给大老鼠和坏老鼠传达心意。
严重影响了正常办公秩序。
“我电脑中病毒了,开不了机!”池田气得大喊大叫。
前来的是一位稳重的中年大叔,看上去对处理这类情况相当有经验。
“上午还好好的,下午就开不了机了,我的电脑中病毒了,信息的人到底是怎么干事的,怎么连简单的杀毒都做不好!资料丢了谁来负责?”池田唾沫横飞。
稳重大叔钻进他双腿下面的狗洞,双指并拢,捡起歪斜在地板上的插头,插进旁边大概是”好邻居”的闲置国标五孔插线板。
“电脑已经修好了,经观察是插头没有通电,初步判断是保洁拔掉了电源线。您试试看能不能开机。”
“哪里修好了?你睁大眼睛看清楚再说!”池田挥臂呵斥,愤怒到极点。
“电脑还是黑屏的,你再研究一下!没有一点责任心。”
大叔的视线从面前的手指头移开,低头摁下开机键。
呼啦啦的主机风扇带动一阵熟悉的嗡鸣,显示器也随之亮起进入起始界面,最终顺利跳转到图标凌乱的用户桌面。
“请看,现在修好了。”
“嗯,干得不错。”
“明白,没影响到您正常工作就好。”大叔带着难以形容的沉重表情,朝他鞠了一躬。“我先回去了。”
“你先回去干自己的事吧,有问题再叫你。”池田说。
我抿着散发袅袅烟气的热茶,在机器和人声的噪音中,宛如安静祥和的吉祥物,全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表情应该是相当的——
地铁,老爷爷,手机。
“我之前是一线工作的。”我慢吞吞说:“接受紧急任务是常事,不过越是到这种时候,越是要让自己慢下来。”
“因为我是专业的辅助监督,知道承担自己能力以外的事情有多痛苦。”
“办公室的文职我还是第一次做呢,以前我在一线都是给别人安排工作的,那些坏蛋没有调查科的人那么好说话,有时候还得带上保镖。”
慢悠悠品了一口新泡的茶。
“最后收集汇总,形成报告……啊,这个好像是池田先生正在做的事情。”
“……”
自打进入这个名为【信息调查科】的奇怪客服部,就遇见了很多奇怪的成年人,围观且收获了很多令人迷惑的操作。
在这里工作的人似乎相当习以为常,见怪不惊。
似乎只有不合时宜的我在大惊小怪。
我在信息调查科始终是个外人。
一想到因为池田先生的事情,给我、给我的下属、给各科室造成困扰,就感觉还是大家一起痛苦比较好。
这种毫不犹豫转移痛苦的行为实在太符合我的美学了。
只有同等的把痛苦吐在别人脸上才能让我获得心理满足。
待在池田先生身边,看着他努力工作,我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一个体面的人,是不是一个给人压力的人,是不是没有好好读空气。
反思我们之间到底怎么了,毫无私人恩怨,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不可呢?
呵呵。
我还很年轻,有很多时间可以浪费的。
“池田先生,其实我们并没有任何个人矛盾不是吗?我不知道中间是有多少误会,但……我只是一个女孩子,如果不是因为工作,我们本不必如此辛苦的。”
池田重重地哼了一声,面上依旧是一派愤怒的潮红,拒绝之意比坚冰还要寒冷。
然而。
可能并没有然而。
也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
高强度的监督压力下,池田突然想通了,主动提出把时限放宽。
每个人都很理解并且欣然接受。
毕竟这件事到底急不急只有池田自己知道,公家的事情未必都是急事,自己的健康快乐肯定是最重要的。
由于在新环境过于妥协变通,似乎没有闯关难度,连夜蛾校长都没看出我对新工作不适应,五条悟就更离谱了,甚至觉得我熟练得就像回家了一样。伊地知凭借社畜本能有感觉到一丝轻微的不对劲——但他对我有着比钢铁还要坚定的信心,觉得我在肯糊弄就会格外岁月静好鸟语花香,跟我对着干的人会更可怜。
……
每一天都感觉心情变得更糟糕了。
可能是因为对手不够头铁,滑跪得太快,匆忙且草率,没头没尾,完全不够过瘾。
跟僵尸伥鬼打交道,会觉得未来是没有希望的。
可以赢很多次,代价是心智的磨损无论赢了多少也无法治愈。
只要呆在信息调查科大楼就会产生无法克服的压力。
总监部那位只闻其声不见其面,却对我抱有不正当期许的幕后大佬肯定是个顶级变态。
论折磨人实在很有一套。
办公室的好感度也刷了不少,是时候触发特殊剧情了。
我安静放下纸笔,走到大久保的工位前,食指倒扣敲敲桌子。
“我们一起走走吧。”我向他发出邀请。
他一愣,局促地站起身。
大久保今天明显洗过头,胡子也记得刮了,配上不再皱巴巴的衣服,精气神焕然一新,总算有了高级人才的特殊气质,着实令人欣慰。
其实外在形象包含了自我认知以及人际关系的隐晦试探,能形成气场结界逼退妖魔鬼怪。这对综合运行办公室还远远不够。
大久保彦良久坐办公桌前会习惯性弯腰,加上黑眼圈和坚毅却被生活掏空的眼神,有种社畜本畜的美,很容易令人忽略他也是个人高腿长的年轻人。
大久保的脚步是没有目的的,似乎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始,脚步纷乱急躁,始终没有离开我太远。
我稍微加快速度,他就拉开距离,好像很不乐意跟我并排走似的。
我的仓鼠在亲近大自然的旅途中,似乎因为相对陌生的环境,产生局促不安的情绪。
怪好玩的。
“大久保先生,您觉得信息调查科如何呢?”我蹲在花坛边拍了几张照片,悠悠地问。
他如风似的沉默,浓眉紧锁,心里好像装着很多沉甸甸的事。
低下头。
一手垂在身侧,一手按着紧皱的眉心,就这么持续了好几秒,仿佛下定决心似的。
“诶,算啦,大久保先生别这样。池田先生只是在信息调查科干了快20年还没升职,这对他不公平。”
“星野小姐,您之前真的是辅助监督吗?”大久保犹豫不决。
“是的,您想必有话要说。”
“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您。”大久保看上去有限局促,瞻前顾后的样子,像站在他的人生路口。
“我要告诉您的是,在运行调查科,资料超过两年是要归档移交的。”
“哦,谢了。”我弯起眼睛。
我的态度显得平静,透露出令人信服的自信。“这个就是我们的秘密了,好吗?”
“呵呵……对不起。”大久保说:“之前不便打扰您,我们综合运行办公室并不属于文书档案部门,却拥有查询档案的权限,就兼职了名义上的管理权限。”
“大久保您应该也清楚,这事不合理吧。”我说:“所谓的移交存档,就是对具有保存价值的文件资料进行系统整理备份。”
“是的,我们办公室是信息调查科中的异类。”大久保挠挠头,继续说:“从我们办公室的名字就看得出来了,一开始还是值得说道的,总监部配置了这个办公室的人员,信息调查科的大佬们会怎么看,您也很清楚……”
“嗯……明白了,客服部的名声也挺响亮的。”
“确实如此,您果然很清醒。但综合运行办公室是不产生数据的,只能伸手找其他部门要,尽管如此,办公室还是做出了很多亮眼的成绩。”
“亮眼的成绩。”
我说着伸出两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弯曲,做了个引用的手势:“所以总监部和信息调查科的矛盾点就在这里了吧?”
“是的,两边的关系一直很紧张。”大久保说:“我并不想回忆曾经的综合运行班有多厉害,总监部以行政方式赋予的特权有很多令人诟病的部分,还有一点人员素质……因为在这里根本不可能得到培养,无法获得足够的专业训练,再凭借能力晋升到总监部。”
他神情严肃地说:“可以说,如果素质太好,反而更不可能留在这里。我在这里干了两年,已经是工作时间最长的人了。”
“我也知道一些内部传闻,比如综合运行办公室以后可能被裁掉,优化、合并……人员会被打乱加入到其他部门。”
他认真地说:“所以您也知道你来我们办公室,其他科室的反应了,几乎都是看笑话的。”
“尤其您还是高专的辅助监督,我们都知道高专有最厉害的咒术师五条悟,凡人的财富和地位对最顶尖的天才一文不值。高专的辅助监督也是最厉害的,是为天才培养的辅助,前途无量。”
“嗯,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