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桐回到住处，拿起笔记本总结了一下昨天白天学习的东西，把书上关于急诊方面的知识又复习了一下，想着要好好睡一觉晚上好上夜班，可怎么也睡不着了。

从看见那个卖早餐的阿姨佟桐就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想着自己这个岁数了还会想念过世的妈妈。

回忆里妈妈抱着自己说“我们佟桐学习最好了，将来考上大学，妈妈去你学校附近开个早点铺，咱们一起离开这里，你陪着妈妈好好过日子。”

谁知妈妈没有等到他考上大学就走了。

得了胃癌，妈妈为了能省点钱给自己上学，放弃了任何治疗，没几个月就死了。

他记得妈妈死的时候在床上只剩下皮包骨了，还笑着跟他说：“佟桐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学习，这样妈妈才能放心走。”

妈妈走时佟桐一声也哭不出来，他一直不认为母亲死了。直到多年后的现在每每想到母亲泪流满面。

锥心的思念侵蚀着自己，佟桐抱着被子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后来佟桐经常去那个早餐店吃饭，这也是后话了。按佟桐对人生的理解，妈妈和自己缘分太浅了，没能看见自己考上大学，也没看见自己工作成家。

这样的心情衬着外面阴沉的天气，更是喘不过气来。末伏未过，夏天的天气多雨闷热。虽然屋里开着空调也是很不舒服的。

彭连涛是正常班，五点半下班，简单洗漱了一下。

跟佟桐说：“桐子走吃饭去，我的带教老师今天上心外监护室的班，我都快累死了，啥也不让干，就看着我的心就要累死了。咱们出去吃点好的慰问一下我那受伤的心婼。”

“至于么？别一天天大惊小怪的。我夜班，车恒正常班，也不知道他吃啥。”此时佟桐调整好了心态，面对舍友，有些悲哀不适合分享，有些心情需要自己整理。

“你不要一直惦记他了，你看看我，我是不是瘦了。”说着一起出门。

“是，我们家彭少爷瘦的都皮包骨头了！”说着上手捏了一下彭连涛的脸一下。

“你不要这样捏我脸啊，要不然我还以为你对我有非分之想呢。哈哈……”彭连涛捂着脸笑着说。

两个大男孩的打闹都充满了青春的味道。下楼觅食去了。

“陈叔，我今天夜班，不能回家，你跟老爷子说就是了，他让回家也的我有时间啊。”

郭潜跟家里的佣人陈叔通电话。

“你这孩子，回家能用你几分钟啊，下夜班回来一趟总行了吧。”陈叔好脾气的回到。

“就说我说的这两天回不去，好了陈叔我要准备一下上班了，我妈最近咋样？”

“还是老样子，你婶子推出去晒太阳了，小潜啊，有时间回来看看吧，你爸爸妈妈都很想你的。”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话筒传了出来。

“嗯，知道了陈叔，我挂了，谢谢陈叔。”

陈叔和他媳妇是家里的老佣人了，也算看着郭潜长大的。

郭潜父亲工作特别忙，他也一心扑在工作上，从没有参加过他一个家长会，班上的同学一直以为郭潜是单亲家庭。老师也只是知道他有父亲，可从没有见过。

六年前的一天晚上，郭潜母亲突发脑出血当时他父亲外出应酬，母亲在卧室床上被人发现时耽误救治。

半夜父亲回来后母亲已经被人送往了医院。为此郭潜和父亲之间有了隔阂，母亲从此轮椅相伴。

郭潜上班后便在单位附近买了个小三居，搬出来开始自己的独居生活，偶尔也回家看看。主要是看看妈妈最近怎么样，有时也亲自带妈妈来医院体检什么的。对于妈妈算是个孝顺的儿子。

郭父还有几年要退休了，现在事自然也就少了，空闲在家是时间就多了，每天写字、养花、看电视……。现在这个情况自己还不愿意拉下脸来和院里的老人一起下棋聊天，生怕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也是个倔老头一个。

郭父这个岁数的人工作一少了，在家闷的难受，想儿子回来住，热闹点，可又拉不下脸打电话，便借佣人的手打了这个电话，打还不如不打，他那个臭脾气的儿子要不想回来谁说也不管用。

老爷子在家开始琢磨自己儿子的婚事了，三十多岁的人了，不能一直这样单着啊。跟郭母商量给郭潜介绍对象的事。把以前大院老朋友的电话都找出来挨个问好，打听别人家孩子的情况。一辈子也就这一次郭父这样世俗的去打听别人家的事。用郭母的话说，一退休还唠叨的跟个老太婆似的。

郭母跟郭父说：“我看你是瞎子点灯白费蜡。等着吧！你儿子什么脾气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还是最近在家闲出毛病来了。”

郭母看看窗外接着说：“老郭，你是不是该出去和他们下棋喝茶去。在家多无聊啊。”

“喝什么茶？你这个母亲当的真省心啊！别人家孩子这么大孙子都上小学了，咱们呢？你倒是催一下他啊。天天让他在外面住着，还和未家那个小子开了个酒吧，家里缺他钱了还是苛待他了，用他出去做买卖么？你操点心行不行，他一把年龄了，该干什么你不知道么？”郭父唠叨着说。

“唉唉唉，我说老郭你是不是闲的啊，你儿子什么狗样子你自己不知道啊，赖我什么。你是不是有气没地方撒了，你能管的了他你管啊，我懒得搭理你。”郭母自己推着自己轮椅从客厅出去了。

过了一会郭母让陈嫂把她推进卧室，给儿子打了个电话，话虽那样说，她心里明白，儿子还是个好儿子，狗脾气也只是针对他爸。

“儿子啊，啥时候回来啊。你爸估计更年期了，在家叨叨叨的，你作为一个医生在单位问问他这个病怎么治，给他买点药回来吧。”郭母抱怨的说。

“妈，你跟他吵架了？”郭潜通过电话听着妈妈不善的语气说：“要吵架一定要赢了他，我支持你。”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吵什么架，他想让你回来继续老话题，你不回来没关系，你倒是自己找个姑娘回来啊。省的他天天惦记你的后宫。”郭母幽默的说。估计郭潜那仅有的一点幽默就是遗传自母亲。

“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没有遇见合适的么，你以为合适的满大街都是啊。遇见了一定会带回去的。我这个岁数又不是高中生，谈个恋爱还偷偷摸摸的。”郭潜很实诚的回答。

“现在这个环境只要你不带个男生回家我都接受。”郭母笑着说：“不过我儿子眼光这么好，看上的女孩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妈，你说我真给你带回去个男的你咋办？”郭潜开启了幽默模式，突然想逗逗自己的妈。

“咋办？我还没想好，这个问题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我到没什么，估计我这个轮椅需要让给你爸了。你是我儿子，带回个男生只能说我的引导不够好。母亲当的不够好，其他能咋办？”郭母反问。

“你要好好接受啊，养一个儿子最后得到俩啊。哈哈哈……”郭潜很少这样高兴大笑。估计只有在母亲身边才像个孩子一样吧。

“不贫了，你这几天抽时间回来一趟啊。”郭母也只当个笑话听着玩，言归正传的说。

“好的母亲大人。”郭潜回答：“还有其他事么？没有我要挂了，我还要弄论文呢，今年也许能进副高了。”

“那我的提前恭喜你喽，你加油啊。”郭母实话实说。

“你忙吧，我不打扰了。挂电话吧！”郭母结束了这次谈话。想让孩子回来的不止郭父一人，郭母只是不想成为孩子自由路上的绊脚石，如果自己开口儿子一定会听话的，越是这样，郭母越不能随便开口，她想给孩子自己的空间。

按郭母的想法，自从孩子出生就是个独立的个体了，不能因为自己是母亲就要随便去替孩子做什么决定，除非孩子真的需要母亲时才能给与必要的意见。

对于佟桐来说这个夜班无论什么都是新奇的。

刚上班不到九点来了个食道卡鱼刺的，病人看着特别难受，说话都受影响。他们赶快通知耳鼻喉科医生为病人取鱼刺。通知完耳鼻喉值班医生，金静让家属挂号缴费，自己带着病人去耳鼻喉科门诊。

金静回来后跟佟桐说：“鱼刺也不是随便取的，看扎的部位和深浅等等。有些鱼刺扎的靠近大动脉，如果刺破动脉会很危险的，以后吃鱼小心点。别小看一根鱼刺。”

“这么严重啊！”佟桐有点吃惊的问。

“你回去看看解剖书，食管其实和大动脉离的很近，寸劲了真的很危险的。”金静跟佟桐说。

“嗯，知道了，我记住了，明天回去看看这部分内容，再看一下耳鼻喉的相关部分。”佟桐认真的回答。

前半夜还算平稳吧。快十二点了金静让佟桐去医生值班室休息一下。

佟桐说：“郭潜是不是在值班室？”

“没有，他在医办室写病历呢，他才不会这么早睡觉呢。”金静很老道的回答。

“哦。那我去了金老师。”佟桐说完往更衣室走去。

佟桐还是比较排斥郭潜的，估计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吧。每次看见郭潜佟桐都会有一点点的嫉妒，嫉妒他的才华，也嫉妒他的家世。内心深处不想和郭潜有过多的接触。本就两个世界的人，就好好的过两个世界的生活便好。

可天不随人愿啊，佟桐进入更衣室就看见郭潜躺在里面，如果更衣室只有一张床佟桐就有借口出来了，可里面上下铺有四张床。

“郭医生。”佟桐不知该说什么。

“你们老师让你休息来了？”郭潜问。

“嗯。”佟桐回答。

“进来吧。去那个床上休息吧。”郭潜指着对面的床说。

“哦，谢谢郭医生。”佟桐不好意思的说。

“白班上完，感觉怎么样？腿疼么？”郭潜问。

“你怎么知道的？”佟桐好奇的看着郭潜。

“经验。”郭潜说着去自己柜子拿出弹力袜丢给佟桐说：“以后上班穿上，可以减轻腿部难受的症状。”

“看着说明书穿。你知道这是干嘛的吧？”郭潜问。

“嗯，知道，预防静脉曲张的。”佟桐看着袜子说：“谢谢郭医生。这个应该很贵吧。我把钱给你。”

“不用了，送你的，这也是别人送我的。”郭潜说着躺到床上：“穿上感觉一下，赶快睡觉，说不定一会又该忙了。”

后半夜来了个外伤骨折的，金静去更衣室叫郭潜，佟桐也跟着起来帮着老师干活。

在他心里金静就是未来的目标。

自己必须要勤快点，所谓的勤能补拙吧。

金静手脚利索头脑清晰的处理重症患者，看的佟桐精神的不得了，甭提什么瞌睡了。

请骨科、胸科、和神经外科医生会诊。最终确定急诊手术。金静为患者做术前准备，还安慰患者及家属。取得家属理解和配合。不能在急诊科聚集，家属才去外面等待。

郭潜跟医生们沟通患者情况，也是一分钟都没有闲着。

三点多大家才安稳一会，郭潜在急救室找了个空床休息。

“看什么？不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瞎瞅啥？”郭潜斜着眼看了一下佟桐。“一会儿也许需要你出力呢？会心肺复苏么，一个大男孩，必须赶快学会。”

说着喊了一句“金静，看他挺精神的不如你好好教他一下心肺复苏。”说完翻身小憩去了。

佟桐全程跟遭雷劈似的。低声问金静老师“我是不是招惹他了？”

“别搭理他，就那个人嘴巴毒的不得了，不过很少说这么多话，我教你心肺复苏，在急诊这个是必须会的，一会我们一起写记录和交班，准备明天早上的工作。”金静作为一个老师还是很有耐心的。教学也很仔细。

“我以前很想当一名老师，可事与愿违的干了护士，每当看见你们都想好好教一下。”金静看着佟桐说。

“你放心吧金老师，你尽管教吧。我一定能学得会的。绝不辜负你的期望。”佟桐认真的回答。

佟桐真是一夜没有合眼。兴奋的感觉过去了感觉浑身酸痛，胃里也不舒服。

眼看快七点了，来了个车祸外伤的，一身的血，佟桐和金静往抢救室推病人。

那种浓重的血腥味佟桐因一夜没有休息又是第一次面对这个场景差点吐了。

佟桐硬是憋回去了，自己一头汗脸色苍白。

金静发现佟桐情况后说：“佟桐你去治疗室吧，这里有老师们呢。”

佟桐说：“没事金老师，我总要适应的，今天不适应就的明天适应。”

“如果顶不住一定要吭声，你再有事我更忙了。明白么？”金静有点担心的看着佟桐。

“放心吧金老师，我明白。”佟桐说完便站在金静后面认真学习起来。

在佟桐的人生路上哪有什么容易哪有什么休息，必须咬紧牙关，自己独自努力，才能活下来。独自一人的路永远是孤单而又冷漠的。

他看着郭潜熟练的为患者处理伤口，交代家属注意事项，看着家属照顾患者。看着金老师老师为患者办理入院。看着金老师通知后勤人员带患者外出检查，他要记住后勤人员的联系方式，医院的内线电话都是四位数的，很好记住的。看着这一切在眼前发生，是疲惫也是羡慕。

事情刚结束，就该干早上的活了，为病人抽血，侧生命体征，……。

活刚干完，接班的同事都来了，金静紧张的心情总算放松了下来。

交完班，作为实习生就可以下班了。佟桐换好衣服要走，看见郭潜还在忙碌整病历。自己老师也在忙着写东西。

希望将来自己也是这样忙碌吧。佟桐期盼着。这种想快点独立的心情也许只能自己跟自己诉说。

佟桐转身要走，遇见郭潜，便问：“你不下班么？”

“我的等一会儿回去，还有事情没有干完，你先回去吧。”

“啥意思？你跟我们家佟桐住一起啊！不要把我们家佟桐带坏了。”金静开玩笑的说。

“不是住一起，是我们租的房子在郭医生的楼上。”佟桐解释说。

“哦，郭潜没事照顾一下我们的小学弟啊，做饭那么好吃，改天给小学弟露一手。”说完金静笑着换衣服去了。

佟桐尴尬的朝着郭潜笑了一下。

佟桐还在想金静是怎么知道郭潜做饭好吃的。

就听见郭潜说：“同事出去玩，很多时候都是我做饭，大家都知道我做饭好吃。”

说来也奇怪，真不知他解释什么。

说完郭潜回医生办公室，佟桐下班就走了。

郭潜也是自己纳闷，解释什么？真没必要，还是和这么一个小朋友。郭潜永远是那种不纠结，不想琢么的事决不多想的人。

佟桐走到医院的院子里比较空旷的地方，摘下口罩，仰头看天，真舒服，真的有种突然解脱的感觉。

他虽然不能全部理解，但是能感受到网上下夜班的护士说的那种“刑满释放的感觉了。”

佟桐也只是刚实习，能理解什么啊。最多也就是个皮毛吧。他不是老师，下夜班科里不打电话才算是刑满释放呢。年轻人真的需要好好的经历一番才能说自己长大了啊。

佟桐回头看了看急诊大楼，满眼的惆怅。真不知该不该为明年的就业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