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三见媳妇半天不吭声,实在是忍不住了,“行了,死冷寒天的不容易,该支持孩子们一下!三斤半省粮票,我看行!”
“行你妈了个......”王桂花怒气冲冲转过身,满脑袋的花卷乱颤,骂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秦老三眼珠子也瞪了起来,平时在家里让这老娘们欺负欺负也就算了,可此时在小辈面前丢人不?
周东北见这夫妻俩大眼瞪小眼,不由偷笑,轻咳两声又说:“三叔三婶,也快过年了,用粮票的地方多,我手里也没多少,如果你们觉得不合算,我就去别人家看看......”
“行,”秦老三脖子一梗,“有啥不行的,家里还有几斤,我去给你拿!”
王桂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虎逼爷们,也就坐赌桌前精明一点,平时就是头猪,真他妈恨铁不成钢!
可已经这样了,没法再争争讲讲了,毕竟仨孩子矮一辈儿,传出去让人笑话。
她脸变的很快,转回头就已经笑容满面,“行,你婶子是痛快人,做买卖不容易,必须得支持!”
说完,又看向了老嫖和二虎,“你俩爸妈都在家呢?”
二虎憨笑道:“没,他俩去陈屯了!”
“哦,”王桂花点了点头,又看向了老嫖。
老嫖心里暗骂,这个老娘们,换她几个鸡蛋而已,这是想让我们三家人都领她的情啊!
“我爸妈干活去了!”他说。
王桂花嘴里啧啧有声,一脸艳羡,“还是朴哥厉害,现在二人转的活儿真多,挣老鼻子钱了吧?”
老嫖摇头叹气,“糊口而已,这不,俩人又跑朗乡去了,接了个哭活儿!”
王桂花愣了一下。
“三婶儿,你家啥时候有这样的活儿?如果需要人手的话,我们哥仨都能来,一天给两块钱就行!我和您说,二虎嗓门大,哭起来贼响......”
王桂花一甩袖子,转身就往院子里走,丧气!
满红升乡,就老朴家这小子最坏,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周东北憋着笑,伸手点了点老嫖,轻声说:“早晚有一天,有人得把你这张嘴撕了!”
哭活儿,有的地方也叫哭丧,一些人丁不旺的人家老人去世,为了让外人看着家里孝子贤孙多,就花钱请人来哭。
这是个体力活,也是技术活,眼泪说来就来,要多凄惨有多凄惨,哭一天嗓子还不能哑,不然第二天就不用你了!
后世的小鲜肉,如果能和这些人学习几天,也不至于天天被骂没演技了......
老嫖不只二人转唱的好,哭活儿也是深得其父母真传。
很快,夫妻俩拎着篮子出来了,一共六斤二两,周东北查出来二十一斤七两粮票,递到了王桂花的手上。
“三婶,以后吃不了的就给我攒着,我天天收,有时间送我家去也行。”
坐在家里收鸡蛋,这是他给姐姐提前想好的路!
“嗯呐,给你攒着!”王桂花手里攥着那一沓粮票,这可是宝贝。
秦老三很热情,“来,我帮你们装上!”
王桂花白了他一眼。
两个花筐,分别绑在了二虎和老嫖的自行车后座侧面。
“呦,准备的还挺全,棉被都有!”秦老三笑呵呵说。
周东北这才发现,两个筐里竟然都有一条小棉被。
二虎笑道:“我妈说了,鸡蛋也能上冻,还怕颠,就给我找了两条棉被!”
周东北朝他竖起了大拇指,和秦老三开始往里装。
秦老三一边装一边说:“一会儿路过谁家的干草垛,多扯点干草,一层鸡蛋垫一层干草,避免颠碎了......”
周东北一再感谢。
老嫖叼着烟蹲那儿看着,二虎把秤放好,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屁股,他才不情不愿站了起来。
放好鸡蛋,秦老三挎着篮子笑道:“行,那我们回去了!”
“好,谢谢三叔三婶!”周东北连忙说。
“这孩子,客气啥!”
“三叔儿,”周东北扯了他一下,“最近我爸玩儿没玩儿?”
秦老三脑袋晃的像拨浪鼓一样,“没有,绝对没有!”
“好好好!”
目送这夫妻俩进了院子,周东北转身挥手,“走,下一家!”
两口子进屋以后,王桂花一把就掐在了秦老三脸蛋子上,咬牙切齿,“出息了是不是?在外人面前往死里装,你装啥呀?”
秦老三龇牙咧嘴,“疼,疼,你撒开!”
“一张破嘴,咱少赚了多少你知道不?”
“那也不能坑孩子吧?”
“孩子?!”王桂花疑惑起来,眼珠子直勾勾的,“谁孩子?你和赵玉芳生的?”
秦老三脖子都涨红了,一巴掌打在了她胳膊上,“你个虎逼朝天的傻老娘们,胡咧咧啥?”
“胡咧咧?我早就发现你不对劲儿......”
“滚他妈犊子!”
“心虚了是不是?自从赵玉芳嫁到咱乡,你看看你们这些骚老爷们,一个个狗起秧子似的......”
秦老三进了西屋,她又追了进去,嘴里“叭叭叭”机关枪一样......
——
“哥,这些鸡蛋咱们能赚多少钱?”二虎不敢快蹬,鸡蛋都在自己车上。
“一斤赚三毛,六斤二两,你算算......”
二虎很认真地算了起来,“一斤三毛,六斤是十五......不对,三六一十八,就是十八块钱,不对......是一块八,二两咋算呢......”
老嫖紧蹬了几下,没好气道:“一块八毛六,你是猪吧?!”
二虎也不乐意了,“你属穆桂英的吧?哪儿哪儿都有你,阵阵落不下!”
“我太难了,”老嫖快哭了,“这一天天的,智商都他妈被你拉低了!”
“......”
听两个人斗了会儿嘴,周东北停住了车,“你俩歇会儿!”
“咋了?”二虎问。
“开会!”
老嫖和他对视了一眼,不明白这是要起什么妖蛾子。
三个人支好了自行车,围一起互相点着烟,站在胡同里,召开了个体户三人小组第一次大会。
那条老黄狗不知道从哪儿又钻了出来,犹犹豫豫地过来了,瞥了一眼老嫖,贴着二虎趴在了雪地上。
周东北一脸严肃,轻咳了两声,“刚才是我们第一单生意,在此,我要对张学军同志提出表扬!”
“过秤的时候,他一直在认真看,努力学!并且知道鸡蛋怕冻怕碎,还带了小棉被儿!”
二虎嘿嘿直笑,得意洋洋看了眼老嫖。
“所以,经组织同意,特奖励张学军同志一块钱,月底发工资时一并发放!”
二虎喜出望外,这就涨工资了,51块!
周东北听不到他的心里话,否则一定会告诉他:傻兄弟,这是奖金,下个月就没了......
老嫖左右看了看,“哪儿呢?组织在哪儿呢?”
周东北没好气道:“你哥我就是组织!”
停顿一下,接着又说:“你俩都不认识秤,接下来的任务,天黑之前必须学会,两天后考核!”
考核?!
二虎和老嫖小眼瞪小眼,看来这点工资不容易赚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