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这一声大吼,让牛素钢媳妇马上住了嘴。
盛建设隔着板杖子大声呵斥:“不看看时间嘛,几点了?在别人家又哭又嚎的,你们想干啥?还要不要点脸面?”
没人吭声,李嫂她们嘀嘀咕咕。
“都给我回家!”
说完,盛建设转身进了屋,砰!的一声,用力关上了屋门。
牛素钢伸手去扯媳妇,他媳妇扭搭了一下,自己爬了起来,抬起袖子擦着眼泪。
盛夏过来悄声说:“妈,十点多了,要哭咱回家哭行不?”
牛素芬也有些不好意思,回头对赵玉芳说:“玉芳,你看看我……这一激动……真是,哎!”
赵玉芳上前说:“行了,咱们两家还外道啥,太晚了,有啥话明天再说!”
“嗯呐!”牛素芬答应一声,见弟弟还傻站在那里,伸手就扯住了他的耳朵,“木头橛子似的,你给我走,回家我再收拾你!”
“疼疼,疼,姐,你别拽呀,我都多大的人了,你还这样……”
“你就是八十了,也是我弟!”
“……”
盛夏朝周东北眨了眨眼,随后也跟着走了。
第二天上午。
牛素钢带着郑老屁媳妇,张大军媳妇,三个人来到了小兰河沙场。
两个女人又哭又嚎,就差点给周东北跪下。
牛素钢掏出一沓钱,一脸的不好意思,“东北,家里钱不多,又在我姐家借了一些,凑了210块钱,你先收着,剩下的容我一段时间……”
他还没说完,郑老屁媳妇也赶紧拿出了厚厚一沓钱,“东北,这是整400块钱,我都准备好了,你查查,快查查……”
郑老屁常年放局子,家里比较富裕,400块钱倒是不费劲。
张大军媳妇手里的钱寒酸了一些,大部分以零钱为主,毕竟他家是卖豆腐的,没那么多整票。
两个女人拿着钱,可怜巴巴。
周东北暗自好笑,这事儿闹的,折腾一圈,还让自己赚了1200块钱!
他使了个眼色,老嫖笑嘻嘻地把三个人的钱接了过去,认真地查了起来。
周东北说:“我下午过去,钱交上以后,估计就能放出来!”
两个女人一再感谢,三个人扭头要走,就看小蓝桥上颤颤巍巍过来个老太太。
这都已经四月底了,老太太还穿着件黑色的缅裆棉裤,黑棉袄连袄罩都没有,她是小时候裹了一半脚又放开的,所以走路不太稳当。
几个人都认了出来,这是冯嘎子的老娘。
冯嘎子父亲去世的早,他两个哥哥一个死于森林大火,一个伐木时被砸死,他家里穷的底儿掉,三十多岁了还没娶上媳妇,和老娘勉强度日。
“周家小子?”老太太喊了起来。
眼看着她奔沙滩来了,周东北赶快跑了过去。
远处的周旺也跑过来了,和儿子伸手搀扶着老太太。
“老婶子,您咋来了?”周旺大声说。
“啥,老旺啊,你大点声,婶子这耳朵不中用了!”老太太喊了起来。
“我说,您怎么过来了?”
老太太这次听清了,努力仰起头,像是找什么人。
周东北明白,这是要找自己,“冯奶,你找我?”
老太太看清了他,伸手要去够他的脸,周东北连忙猫下腰。
老树皮一样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
“你呀,”老太太喊:“你是老沈婆子接生的,当时呀,我就在跟前,还是我烧的水!”
“你那时候啊,像个小猫仔似的,皱皱巴巴,浑身都是毛,你看看现在这大个子,这就叫啊,有苗不愁长!”
“二十年,一晃就过去喽!”老太太叹了口气,那双眼睛更加浑浊起来。
“老旺啊,你呀,有福气!”
周旺连连称是。
“我没钱,今天就给你磕一个……”
说着话,老太太腿一软,就要跪下,周东北吓了一跳,连忙用力架着她。
“冯奶,您这是干嘛呀?”
“嘎子浑,天天惹事,我这个当妈又拿不出钱来,你就让我磕个头,我这心里也能舒服一些……”
“您可千万别这样,冯奶,我下午就带他们回来,不用您的钱,更不敢让您磕头……”
周旺也连忙劝:“婶子,你放心,没事儿的,我扶您回去!”
“你说啥?”老太太摇着头,“不行喽,这土啊,都埋过了耳朵,听不清了……”
周东北趴在她耳边喊:“下午我就去带他回来,您快回家吧!”
这次听清楚了,老太太用力扭着头看他,又一次摸了摸他的脸,两行泪就流了下来。
周东北鼻子就是一酸,连忙对父亲说:“送冯奶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别摔着!”
牛素钢赶快上前替下了他。
一行四人穿过小兰桥,背影越来越远。
周东北呆立良久,这也是他不想赶尽杀绝的原因,下不去手……
西边卷起一阵阵的尘土,又过来一辆老解放ca10,他连忙跑了过去,赚钱的动力就像永动机……
中午刚吃完饭,又来了两辆大卡车。
谁都没注意到,此时从西边来了三辆自行车,打头那人一身笔挺的黄色校毕。
距离沙场还有一段距离,三个人就下了自行车,目不转睛看着忙碌的沙场,十几分钟后才骑车离开。
下午两点,周东北蹬着车先去了旭日饭店,他得把牛素钢那210块钱给盛夏。
“我不要,你请人家吃饭啥的不得花钱?”盛夏坚决不收。
“你听我说,那些花不了多少钱,”周东北解释道:“其他人的钱我是不得不要,不然这戏就穿帮了,不过咱们都是家里人,这钱我哪能要……”
“臭美,谁和你是一家人!”盛夏娇憨地扭了下身子。
周东北嘿嘿笑着,还是硬把钱塞进了她白大褂里。
盛夏没再拒绝,想了想说:“这钱我也不能给我老舅,得让他记住这个教训,先留着吧,过几年再给他!”
“行,听你的,我们老周家的传统,在家必须听媳妇滴!”
“滚蛋!”盛夏红着脸打了他一下,转身就回去了。
他笑呵呵骑着车去了北山派出所。
“李哥,怎么没看到海哥?”找了一圈,周东北也没找到郝东海,正好看到李强从所长办公室出来。
“来了老弟,上午他来了个朋友,说好像有什么事,去河西派出所了……”
河西派出所?
难道沈波出事儿了?
李强又说:“走吧,我带你过去,快把那三个家伙整走,可没地方招待他们了……”
两个人往楼下走。
计划被打乱,周东北想了想,只好和李强说:“李哥,一会儿得麻烦你帮个忙!”
“也不是外人,啥麻烦不麻烦的,你说!”
“……”
十几分钟后,派出所门前。
张大军,郑老屁和冯嘎子三个人胡子拉碴,蔫头耷脑地站在周东北身前。
“我去求了所长,昨晚还请这些人喝的酒,张叔,郑叔,你俩家里都交了双倍的罚款,所以才免除了拘留……”
两个人都不吭声。
“冯叔,你家我冯奶上午去沙场找的我,差点就给我跪下……”
冯嘎子猛地抬起了头,眼珠子都红了,“周疯子,我艹你……”
还没骂完,周东北抬脚就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噗通——
冯嘎子结结实实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