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呢?”盛建设压低了声音,“自己姑娘啥样你还不知道?从小学到中学,喜欢她的男孩子少吗?你看她啥时候动心过?和谁出去走过?”
牛素芬不吭声了。
“你再这样逼她,没事儿都得让你折腾出事儿来!”
盛建设接着又说:“另外我也得说说你,东北那孩子可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啥样品质咱俩都清楚……”
“啥品质?”牛素芬眉毛立了起来,“这不就进去了嘛,而且还得关精神病院!”
“他有没有病,你不清楚吗?”盛建设问。
“我清楚有个屁用!电视里都说了,那叫什么狂躁症,可能真就是被王木生打坏了,不然咋就敢把人家脑袋劈两半了?”
“闭嘴吧,你看见劈两半了?”
“人家李嫂看见了,说满沙滩都是脑浆子……”
“可拉倒吧!小喇叭说的话你也信?”盛建设连连摆手,“我不信东北有病!有没有病你心里也清楚,也别这个时候心口不一,跟着这些傻老娘们瞎喔喔!”
牛素芬刚想要再说话,又被他抢了过去:“不就是因为没有工作嘛,你看看人家现在,承包了沙场不说,还把大丫办去了商业局,这是能耐!就这事儿,连他吴洪都办不了!”
牛素芬眼睛一亮,“那就让他把咱姑娘的工作也办了,饭店又脏又累的!”
“办了你就同意了?”
“我没说!”
“你这不是废话嘛,你不同意的话,人家凭啥给姑娘办工作?”
牛素芬又不吭声了。
盛建设说:“那你就是默许了呗!”
牛素芬嘀咕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听说进精神病院以后,好人都得折磨疯了……”
说到这儿,她竟然担心起来,随后又恨恨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盛建设有些挠头,给姑娘换个工作?哪儿那么容易,再说了,这话咋说出口啊!
——
北安。
第二天上午,老嫖和马小花两个人吃完早饭,就去新华书店买了好多历史书,什么《资治通鉴》、《史记》、《汉书》以及《二十四史》等等。
林林总总一大箱子,两个人抬着都用出了吃奶的劲儿。
送到精神病医院以后,三个人又一起吃了顿午饭,老嫖这才往回返。
马小花还不能走,因为他不只要办理住院手续,方方面面也都需要打点,有些事情还需要和他大姨商量着办。
外面酷暑难当,周东北却安心住了下来,每日准时三餐,起早在院子里跑上半个小时,其他时间就窝在小房间里看书。
每周末,他都会收到一封盛夏的来信,微黄的稿纸,娟秀的字迹,承载着远方的思念。
这是一段悠闲时光,以至于多少年后他都怀念……
——
沙场复工的第一天早上。
晨光中,六辆自行车风驰电掣,二虎和孙广志、王贵三个人都是一惊。
老嫖刚到,睡眼稀松地手搭阳棚。
打头的是杨历年,他穿了件黑色老头衫,黄军裤,黄胶鞋,风尘仆仆。
六辆自行车,每辆大梁上都绑着一把磨得锃亮的铁锹。
自行车全部支好,杨历年大步踏上沙滩,朗声道:“兄弟们,七哥来了!”
老嫖和二虎赶快迎了上去,大伙寒暄起来,随后又把他们介绍给孙广志和王贵。
一帮人聊着天,老嫖把周东北留下的话说了一遍,杨历年挠了挠脑袋:“这是疯子让你说的?”
“嗯呐!”老嫖点了点头。
“我艹,”他骂了一句,“这小子看来是早就算计好了呀!”
大伙都笑了起来。
杨历年又说:“工资开一半,剩下一半是我们还账的!”
老嫖笑道:“这我可说的不算!”
杨历年骂了一句,又问:“你说不用我们装沙子?”
老嫖点了点头。
杨历年眨着眼睛,“那我们不是白带铁锹了吗?”
二虎说:“不白带,打架能用上……”
大伙又哈哈大笑起来。
有车来了,老嫖交代了几句,把沙场交给他们,就骑车去梯子厂了。
由于胡晓光的河西湾沙场被封,来小兰河的车比以往多出了三分之一,每天平均能卖七八百块钱。
虽然不用杨历年他们装沙子,可车多起来以后,每个人也闲不着。
五一劳动节后,周旺出院了。
郝忠海和沈波、老嫖三个人去接的,两个人一人骑了辆跨斗子,幸好周家距离村口近,邻居小喇叭李嫂也没在家,否则又是一条大新闻。
在家又休养了一段时间后,周旺又来沙场打经了。
八月中旬,骄阳似火。
沙场这些人,一个个晒的像黑炭头一样。
赵光腚和老四他们五个人泡在河里不上来,杨历年和二虎、孙广志、王贵几个人躺在荫凉处抽着烟。
“几点了?”杨历年问。
孙广志说:“快一点了!”
“也该到了……”
二虎闭着眼说:“你都快赶上老太太了,磨叨了一中午!”
这时,就听远处一声大吼:“兄弟们,我周疯子回来了!”
“我艹!”
二虎和杨历年同时窜了起来,河里的五个小子也呆愣在了那里。
所有人一起看去,就见远远的小兰桥上,周东北短发根根竖立,半袖白衬衣一尘不染,下身是条天蓝色带着白条的运动裤,脚上蹬着一双白球鞋,
他身后还跟着老嫖、图四、马小花、周东南、盛夏和盛春六个人。
“哥——”二虎大喊一声,拔腿就跑。
他天天得守着沙场,一次都没往北安跑,一晃儿就是两个多月,真想他了。
杨历年和孙广志大步往前迎,河里的土豆他们也在往岸上跑。
周东北又是一声大吼:“快穿裤衩子!”
他不喊的话,盛夏和周东南还没注意,听他喊完看向小兰河,这才发现水里那五个大小伙子,一个个正光腚拉碴的往岸上跑。
两个人红了脸,赶快转过身。
杨历年停住了脚,回头一看,就见土豆他们都蹲在了水里,鹌鹑一样一动不敢动。
他一捂眼睛,我艹,这几个货,丢人呐!
慌忙撒腿跑到岸边,拿起几个人的裤衩子就往河里扔,“麻溜都给我穿上!”
桥上几个人乐得前仰后合。
一条裤衩顺水冲远了,二驴子在后面赶快追,又不敢起来跑,只好一个猛子贴水底游,因为岸边太浅,水才过膝盖深,差点没镪到脸。
杨历年用力捶着周东北的胸口,红着眼睛说:“行,你小子这是去疗养了,白白胖胖的!”
大伙大哈哈大笑。
说笑一会儿,周东南和盛夏、盛春三个人就回去了。
周东北和孙广志、王贵两个人道了声辛苦,两个人连连摆手。
远远来了两辆卡车,周东北笑道:“你们继续工作,我出去办点事儿!”
“啥事儿呀?”二虎问。
“扩展一下咱们的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