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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枚印章换取一份剑道气运,实则是那位老前辈略微占了便宜,他也自知,所以想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不过我没有答应,只是告诉他,这份剑道气运是一个叫许仙的年轻人所有,老前辈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想必也清楚这份善缘应该记在谁的头上。”
许仙认真道谢。
曹画扇又教了他怎么用这方残破的小世界。
“以后等你有足够多的神仙钱,可以去买一些地气充盈的宝物,安置在印章的小世界里,譬如一些石碑镇器,还有草木精魅,当然,修复代价太大,得不偿失,现在不建议你去弄,等日后有了闲钱无聊消遣的时候可以考虑。”
许仙点了点头。
印章里的小世界,可以避祸,算是个保命的手段。
曹画扇嘱咐道,“日后遇到那位西凤麟州姓隋的剑修前辈,你可放心和他请教修道上的事宜,放心大胆的问。”
许仙点了点头。
卢无瑕得到剑经之后拱手告辞。
裴明月趁此期间,修书一封,交由一尾光阴游鱼口衔,送回了聚窟洲曹家,将此地发生的事情如实告诉曹家,顺带哭了一通穷,让曹家给她寄一些宝物神仙钱。
曹画扇道,“先陪你走一段路,黑白书院还有一些事情等我回去处理。”
她眼神莫名惆怅起来,叹了一口气。
实则这次回去,是暂时交出文海给曹家老爷子所用。
“对了,沈鲤那边你暂时放心,她天赋尚可,黑白书院和曹家都没有逼迫她将本命印记交出来,也算是对她的认可,不过这只是当下,未来如何我也不敢和你保证。现在这个世道你也清楚……”
许仙点了点,“多谢小师姐。”
沈鲤身为妖族,又身处于儒家书院的屋檐下,暂时没交出本命印记,多半是有小师姐在拖延。
眼下玉鼎洲的局势愈发微妙起来,人族妖族彼此猜忌,大有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味道,沈鲤之所以没被迫交出本命印记,多半是因为她境界地微,不足以被视为威胁,可一旦学了剑经,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几人沿着山路徐徐下山。
红裙少女身边没了那匹高头大马,已经被她还给董摇光了。
不多时,
一位通体金黄的光阴游鱼破开光阴长河的壁垒,鱼跃水面,溅起一层涟漪,环绕在裴明月的身边,光阴游鱼的口中衔着一张票据,大概是商票一类的东西。
裴明月眼前一亮,顺手将票据扯了下来。
伴随着票据被扯下来,还有一道声音传出,“妖族剑经的事情,父亲已经得知,等玉鼎洲渡口对外开放之后,他会亲自去一趟黑白书院,和宋圣贤商谈购买重器一事。不过法宝暂时无法跨海送到你面前,父亲放话说了,此行就是为了让你多加磨炼,携带太多保命法宝,反而失去了意义。”
裴明月翻了个白眼,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话锋一转,对方又道,“你放心,兄长我有人脉和渠道,最近有一艘从聚窟洲前往玉鼎洲的黑渡船,到时候我会托人带着几件宝物送去玉鼎洲齐水的那处渡口,你记得去取来。除此之外,那份商票是为兄我偷偷背着家里人给你的,能兑五万枚神仙钱,是我偷偷攒了好几年的私房钱,在玉鼎洲渡口的钱庄都能兑,不过你省着点花,别……”
裴明月不耐烦挥了挥手,把声音打散了。
“真是婆婆妈妈的。”
她咧嘴笑了起来。
传音的那位,便是裴明月的兄长裴皓月。
明月、皓月。
便是这两位亲兄妹的名字。
她转身看向曹画扇,“曹姐姐,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回黑白书院?”
曹画扇轻轻嗯了一声。
裴明月道,“正好我和你顺路,一起南下。”
许仙微微笑着,实则心中感慨裴家的财大气粗,一出手便是五万枚神仙钱……
曹画扇路上,嘱咐许仙诸多事情。
比如练拳,还需要加快脚步,并非要追求每个境界的尽善尽美,‘前无古人’四个字,实则就是天下修士对自己要求太过于苛刻的表现,也要量力而行,认不清自己,那便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后无来者’更是张狂,反而会误人误己。
“还有就是董摇光,你要刻意小心。”
曹画扇语气凝重,“现在撕破脸,他连伪君子都烂得装饰,而且宋神书明知道弟子的脾气秉性而坐视不管,实则就很匪夷所思,如果不是宋神书刻意为之,那么就只能两人臭味相投便称师徒知己,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之前你把妖族剑经交给我,实则是明智的选择,若剑经留在你身上,他必然会心生歹念;君子而擅诈,无异于小人之肆恶;君子而改节,不及小人之自新。君子两字之前,实则省去了一个‘伪’字。”
许仙点了点头,心中难免一阵后怕。
“即便如此,董摇光兴许也会针对于你。”
曹画扇一连说了很多,无非是一些修炼上需要注意的小细节,之前也说过很多,只不过这次是查漏补缺。
许仙都一一记在心中。
裴明月偷偷戳了一下许仙,低声问道,“这么婆婆妈妈,你不嫌烦?”
许仙笑了笑,微微摇头。
能和小师姐待在一起,其实他很开心!
许仙没什么亲人,小师姐算是他目前唯一能见到的亲人,所以他格外珍惜能和小师姐待在一起的时间,即便对方每次都嘱咐一大堆事宜,许仙反而心里会安心。
如果有一天小师姐不和自己说这么多了,他会惴惴不安。
曹画扇回头看了一眼裴明月,“以为这话只是跟许仙说的,就不是说给你听的?”
裴明月一拍额头,想想自己接下来要和曹姐姐待在一起很久,就觉得头疼得很。
几人在山脚下上符城外的一家客栈住了几日。
等许仙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之后,曹画扇便决定启程南下回到黑白书院。
“南顺国和榆阳两国,大动干戈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仅仅是因为沉碑宗妖族剑经一事,更多的则是因为大晋的意思。”
许仙满腹疑惑,“大晋朝廷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大动干戈?”
曹画扇道,“其实很简单,光是同时打造几座渡口,就已经把大晋的国库掏空了,除了缺钱之外,更多的则是缺人,迫不得已,大晋朝廷只能出此下策。”
几大世俗朝廷之所以如此疯狂的打造渡口,倒也并非是完全被逼迫的。
而是之前去黑白书院几方协商之后的结果,渡口打造完成之后,百年之内暂时归玉鼎洲山上宗门所有,百年之后,渡口完全归世俗朝廷。
实则,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前提只要保证世俗朝廷稳定渡过百年之久。
言下之意,
南顺榆阳两国的战争,不会有任何一方的赢家,最终只会给大晋朝廷送上徭役的苦力还有充盈国库。
“别把世俗朝廷想得太富有,尤其是玉鼎洲,大晋朝廷的国库甚至还不如一些三流道统。”
裴明月闻言,嘿嘿一笑。
曹画扇没好气道,“别说裴家了,眼下大晋的国库,说不定还没你口袋里的钱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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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姐的意思是,让许仙迅速离开南顺国这个是非之地。
因为接下来,很快就会兵荒马乱,大晋朝廷会发兵,以势如破竹的势头短时间内将两国都吞入腹中。
几日之后,许仙伤势好得差不多。
也该到了和曹画扇裴明月分道扬镳的日子。
拳还是要练的,路终究得自己一步步走。
曹画扇临别之前,挑明了卫鸢的身份。
“那卫鸢实则是二师兄当年在中土随意立下的一个山头宗门的弟子,起初我本打算一路暗中护你一段路,不曾想中途遇到了她,索性把这件事交给她,眼下她已经离去,没什么好教你的了,不出意外的话,她会先去一趟黑白书院坐而论道,等事情结束之后,就会回到中土。”
“卫鸢的刀法,你暂且先练着,平心而论,当初只是二师兄随手悟出的刀法,谈不上多么精深,不需要浪费太多心神。”
许仙点了点头。
夕阳下,
少年站在一处石桥上,微笑着挥手告别。
背着剑,腰间挂着印章。
风吹过少年的青衫衣袂,他宛如一位剑客。
上符城的男男女女,尚且都还未曾意识到,一场国破家亡的灾祸,正在悄然临近。
烟笼画桥,轻舟嬉戏,踏青赏花,好不惬意。
许仙没有留恋,转身便离去。
离开上符城,许仙一路往西走。
期间路过了神秀山,这才发现短短几日,神秀山早已经变了一副样子。
以往神秀山上的被迫上香火的百姓,早已没了人影,变得空空荡荡。
除此之外,神秀山整个都矮了一截,像是被人凭空砸沉入地下。
山顶上的那处气势恢宏通体金黄的娘娘庙,也成了一片废墟,里面的泥塑金身早已经被打烂。
神秀山娘娘,那位南顺国真正的皇亲国戚,权势比起皇帝还要大的山神,不知为何彻底消失了。
许仙没有登上神秀山,只是站在山脚下驻足观望。
他看到,一行人石匠沿着神秀山的盘山小路徐徐登山而上,领头的,则是一位穿着大晋五品官服补子的中年人。
如果没猜错的话,大晋已经在筹备神秀山重新敕封山神一事了。
许仙只用了一日的时间,就横穿了南顺国的版图,一日之内走了几百里,重新进入大晋的疆域内。
到了大晋边关,一辆风风火火的马车,扬起一片尘土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马车停下,一位长相艳美的丰腴夫人,媚而不艳。
丰腴夫人撩开帘幕,柔声问道,
“小先生是从南顺榆阳两国方向而来?”
许仙点了点头。
美妇语气平静,但神情之中难掩焦急。
马车前,是一个五六十岁的木讷马夫,面目白净,没有胡须,个头不高也不苟言笑,总觉得莫名其妙有些不自在感。
马夫看了一眼许仙,微微蹙眉。
许仙不动声色,实则认出了对方。
当初在小镇子的时候,他和对方有一面之缘,还是在他的家乡。
陈河图当初奉陈灵官的意思,去大山之外接大晋皇子沈重器一行人,随同沈重器身边的马夫,便是眼前这位。
只不过当初许仙见到此人的时候,是在自家门前的那条街上,后者浑身是血,外面的衣服被人一剑劈烂,露出了里面的大红色袍子,他整个人当时差点被人力劈为两半,可谓是凄惨。
许仙也是后来才从李姑娘口中得知,这个老车夫,实则是大晋朝廷中的一位宦官,是一位四境武夫,因为觊觎李姑娘的剑鞘,被所伤。
到后来商湖观道的时候,老马夫因为伤势太重,也就没再露面。
许仙也大概猜测出来,面前这位丰腴美妇,说不定就是大晋皇宫之中某个颇为受宠爱的女人。
如今许仙也到了二境武夫,对于武道也算登堂入室,再看老马夫的时候,反而是另外一种角度。
老马夫只是瞥了一眼许仙,随后收敛眼神。
他对许仙,有几分印象,但也仅此而已,只是心中有些好奇,能在数千里之外的大晋边疆再看到对方。
小镇子的年轻后人之中多数都比较奇怪,天赋异禀之辈并不在少数,所以许仙的二境武夫反而不足为奇。
丰腴美妇眼神关切,问道,“小先生,能说说眼下榆阳南顺两国到底什么情况?”
许仙想了想,当下也就一五一十将自己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在他离开之前,两国已经发生数次小范围的战争,本被人看好的南顺,反而因为神秀山娘娘的消失以及沉碑宗的解散,士气大减,接连失利。
就在半日之前,他沿途听说南顺国皇帝已经出了上符城,不知去了何处。
有人说南顺国是准备御驾亲征背水一战,也有人说是准备弃城而逃,更有说是准备去割地求和,总之说法不一。
榆阳战线一退再退,不出意外的话,只消半旬,大概就能濒临上符城下。
丰腴美妇听完,捋着沉甸甸的胸口,暂时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