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爬上深潭,这才发现,身上早已遍体鳞伤,肌肤裂开一道道细密而整齐的裂痕。
青铜片在浮出水面前,就藏于裤腿里。
他伏在石头上喘息很久,等缓过来后,已经在上面留下一道人形血印。
身体早已一团糟,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枚蛟丹在体内横行霸道。
与此同时,水下寒气也渗入体内,一寒一热,如划江而治。
少年面颊抽动,内心苦涩,伤痛唯有自知。
————
“潭下,什么都没有。”
“当真?”
许仙点了点头。
“不应该啊……此地是兵家遗弃的道场,也是武祖的坟头,按理说即便没有看到那枚骊珠,应该也有其他的宝物,武祖他老人家一生名气这么大,不该死后落个这么寒碜的地步,况且当年那件极道圣兵还是贫道亲手……”
胖道人喃喃自语起来,随后骂骂咧咧起来,“无量他妈的天尊,老子早个千八百年过来,就是无境之人入无人之境,坟头里面的所有宝贝,还不是想拿就随便拿!”
他急得团团转,恨不得把身上的道袍扒下来,自己亲自跳下去看看。
随即停下动作,又问道,“要不……你再下去一次?”
许仙倚靠在深潭面前的青石上,面色苍白如纸,身上亦是伤痕累累,一口口寒气缓缓呼出。
体内,那枚骊珠在不断乱窜,仿佛焚烧他的五脏六腑一般,而另一边,寒气不断侵蚀着其他地方,双方都在大肆破坏许仙的躯体,只不过互相相让,各占据半边。
唉……
“算了算了,真是个可怜虫。”
他打消了这个念头,要是这个可怜虫死在了潭里,他也跟着牵连一段因果,况且此地不同寻常,连他都得谨而慎之。
犯不上冒这个险。
而就在这个时候,笼中的白狐那双竖瞳,冷冷的盯着许仙,随后发出吱吱叫的声响。
许仙一瞬间,如坠寒窟。
胖道人面色微变,随后恢复平静,长叹一声,难得露出几分同情神色,走到许仙身旁,探出手在他肩头拍了一下道,“小子,也是难为你了,连铸身境都没有,就敢下寒潭,若不是有道爷在,你早死了。”
许仙眯眼望着对方,冷笑,“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要不是担心这个胖道人翻脸,许仙早就破口大骂了。
“那倒不必。”胖道人讪讪一笑。
许仙心头一惊,随着胖道人拍了自己肩头之后,体内乱窜的蛟丹瞬间消失不见了。
胖道人眯眼而笑看着许仙的袖口,一只手鬼鬼祟祟在袖口做出塞物状。
与此同时,随着蛟丹离开,寒气瞬间席卷了许仙整个身体,起初有蛟丹在,双方尚且能够僵持,可眼下……
许仙的头发眉毛上,瞬间浮现出一层薄薄的寒霜。
寒冷刺骨,连呼吸都带着寒气,许仙不得不蜷缩起来。
这种彻寒,让他想起来父母离开的第一年冬天,那时候的许仙还不知道秋天要打柴,以至于那个大雪封山的凛冬,许仙只能硬扛下去,冬天的夜晚,下一刻要比上一刻,难熬得多了。
那一个又一个冷夜里,他会突然泪流满面,羡慕那些有爹娘的孩子,亦如当年从徐家酒铺走出来之后掩面流泪的模样。
好在第二年,他就知道了该打柴,才入秋,许仙就会去山里砍柴,冬天才不会冷。
胖道人就坐在许仙的面前的石头上,逗弄着笼子里的白狐。
时不时看上一眼蜷在脚边上的许仙,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
胖道人在等那个可怜虫主动开口求自己救他一命,如果这样的话,胖道人也不吝出手帮他一把。
毕竟因果再小也是一段因果,胖道人独善其身这么多年,道心净如琉璃,哪怕是再小的因果都不想牵连进去。
但,只要这个可怜虫开口求一下便可不沾这份因果,可事实上想让他开口,似乎不容易。
许仙就一直这样咬牙死撑着,眼见自己的手指手臂麻木铁青,眼见嘴巴僵硬,连说话都不利索。
胖道人好整以暇,似在和笼中的白狐说话,但更像是说给许仙听的,“毕竟是武祖留下的道场,别说是个还没铸身的可怜虫,哪怕是已经登了仙台算是登堂入室初亏修炼路的人,也未必能扛得住。”
许久后,许仙才开口,“李家该怎么化解?”
对方道,“二月二那天,带着那个小玩意儿去商湖,不过有一点要记住……”
许仙直言不讳,“很可能会死?”
对方嗯了一声,“老蛟斩道,就是为了一个心净如琉璃,以便更容易走江,这个节骨眼上,把他斩去的道身送上门,老蛟必然要怒。”
一条斩道境的老蛟若是动怒,只怕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啊……
不过他自认为这番话没有和许仙说的必要,归其原由,一个铸身境都不到的凡胎肉体而已。
许仙点了点头,将眼底的愤怒很好的掩饰起来,他撑着青石站起身来,朝着镇子上一步步挪过去。
没挪动几步,就趔趄倒了下去。
“小子,求道爷,就帮你一把。”
许仙默不作声。
胖道人倒是来了兴致,呵呵笑了起来,也就慢慢跟在许仙的背后,看着后者像是一位迟暮老人偏偏负重登山的模样,面上毫无任何波澜。
修道就是这样,从不会有任何恻隐之心,重中之重就只有四个字——‘独善其身’。
南瞻部洲的佛门大乘小乘之争已持续了千余年,更是分为禅和武两脉,胖道人偏偏倾向‘自度’的小乘佛法,至于被人津津乐道奉为正统的普度大乘佛法,反而嗤之以鼻。
那群满口仁义道德的禅僧,慈悲泛滥,何尝不是给自己沾染因果?以至于禅僧一脉,修行速度无论如何都比不上武僧一脉,在七境斩三仙的时候更是困难重重,十不存一。
胖道人不想主动掺和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怕未来和许仙有什么牵连,哪怕他是个短命鬼……
天边的夜色逐渐浓稠,自东边的大山之中,一抹阴影逐渐朝着这边吞噬而来。
许仙扶着石头,一步步朝着家的方向挪去,索幸没到爬的地步。
胖道人突然善心大发一样问道,“小子,你家住在哪?”
许仙咬牙,没有说话。
只是一步步朝着镇水街的方向走去。
他要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家中,如今的身体情况早已经不堪重负,若再被夜晚的一场雨淋头,就真的是内忧外患了,两种病痛折磨,能不能熬过去,都是两说。
对于三世道人的询问,他根本没心思听,也没心思回应,双眼早已经模糊,只能勉强看清路。
道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这雨水,可不是寻常东西,对于捶打铸身境来说,可是求而不得的。”
镇子上流传的‘天黑莫出门’的传闻,胖道人早有耳闻,对此,他只是呵呵一笑,给出一句‘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的评价。
镇子上的人,眼窝子浅显,又怎么可能懂得这雨水之中的玄妙?
好歹,此地曾是兵家武祖坐化后的道场,又岂能那么简单?
换言之,
每一场淡金色的雨水里,都蕴藏着兵家的破碎符箓,更是无数兵家修士梦寐以求淬炼捶打肉身的地方。
当然,兵家符箓素来霸道,哪怕只是雨水中稍蕴含了一些残留,可若是身子骨太弱,在此的冲刷之下,生病或死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镇水街不远处,胖道人停了下来。
夜色渐浓,没来由下起了雨。
他撑起来一把伞,站在巷口的位置,没再上前一步。
这个兵家的捶打肉身的符箓,于他来说毫无益处,甚至会坏了他这一世的赤诚道心。
他看着许仙的背影,先是在家门口迟疑了一下,随后朝着西边的照妖街快步走去,胖道人呵呵一笑。
与此同时,一道娇媚绵软的声音,在他的心头传出。
“这个小子在耍心思?”
胖道人闻言,“刚才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现在,却又觉得不是。”
许仙那个下意识顿足的动作,落在别人眼中,更像是不想暴露自己的住处,可胖道人分明注意到,他脚步变得匆匆起来。
许家酒馆门口,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趁着夜色降临,窜了出来。
在见到满身血污的许仙之后,他就僵硬了下来。
“小掌柜?”
从门口走出来的,正是苟小圣,他怀里揣着半壶酒,正准备去赌坊,没成想才出门就撞见了小掌柜还有他背后那个古怪的胖道人。
在见到那个胖道人之后,苟小圣整个人明显僵硬了起来,甚至都没有在意许仙在给自己疯狂使眼色。
“小掌柜,没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苟小圣撂下一句话,转头就跑,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唯独剩下狼狈的许仙心中哀叹一声,大感心寒。
————
胖道人油光满面的面颊上看不出波澜,心头则是再次响起了那狐媚的声音,
“呦,怪不得镇子上妖气这么重,原来藏着这么多的杂种。”
胖道人低头看了一眼笼中白狐,嗤笑起来,“你不也杂种?”
笼中白狐翻了个白眼,满是鄙夷,似乎和这种相提并论是对它的侮辱。
有妖气!
刚才那是……一只不纯的妖?
胖道人好不容易才收敛住自己的杀心,心头冷笑道,“我算是弄明白了,为何此地会有‘天黑莫出门’的说法了。”
雨水中的兵家残留符箓极为霸道,至刚至阳,对于妖物来说杀伤力太大,只不过刚才那只妖,似乎并不惧怕雨水,这反而就耐人寻味了起来。
“姓许……这些年,从此地走出来的人杰中,可曾有姓许的?”
胖道人若有所思。
白狐冷笑道,“怎么?现在才开始后怕了?”
百余年前,从此地倒是走出过不少年轻人,一部分至今还在玉鼎洲地位不俗,不太好惹,只不过鲜有人知道他们的祖籍和来历,说不定日后什么时候就会跳出一尊大儒大德或者高僧,说是许家的先人祖宗,要和胖道人清算这段因果,那就麻烦大了。
胖道人没有搭腔,有些不耐烦起来,“等找个时间,问问许家的祖坟在哪里,去看看风水。”
他掐指算了算,“算了,想必那个小子也未必知道自己的祖宗埋在什么地方,既推测出了大致方位,那我自己亲自去走一趟便是。”
随后,昏暗之中,胖道人身形晃了晃,随即从他身后又浮现出一道阴气沉沉的身形。
笼中的白狐见到这一幕后,身形蜷缩了起来,瑟瑟发抖。
那身形和胖道人擦肩而过,化为一道阴风,替代本尊朝着巷子深处飘了过去。
胖道人本尊缓缓转身,一步便是消失在了原地。
————
天色已黑,许仙被大雨浇个满头。
一身伤痕的他从桥边回到酒馆,淋了一身雨水的他,只觉得每一滴雨水都如同一柄刀、一枚尖刺,刺穿了他的肌肤,朝着血肉里面而去,蚀肉销骨。
少年本就干巴削瘦的面颊,更是因此拧巴在一起。
路过家门前,他脚步顿了顿,而后转身朝着后街奔去。
按照胖道人的说法,李六九捡到的小蛇确实是一个大机缘没错,这一点许仙敢保证无疑,只不过天大的机缘也要分人看的,就好比天上掉馅饼,有的人能张嘴接住,有的人就能噎死,是这个道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道长这话说的没错。
许仙觉得有必要去提醒一下李六九,让他小心为妙。
所以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掉头朝着李六九家的方向匆匆而去。
穿过逼仄泥泞的街道,许仙来到了李六九家所在的巷口。
巷子的另外一边,起初是靠着仙坊的,只不过后来仙坊被夷为平地,随后一场大雨,又将此地灌满,成为了一处庞大的水泊。
夜幕之中,
一位臃肿体态的身形跟在许仙的背后。
这道身形相貌,都和胖道人如出一辙,却一身戮气阴气,身上披的不是道袍,而是一件明晃晃的金黄甲胄,面无表情,杀气凛然,在他一左一右的肩头各悬着两盏阴灯,用以照路。
哪怕两人相隔很近,许仙都不曾感受到背后人影的存在,他只觉得背后阴风阵阵,习以为常。
许仙穿过逼仄巷口,深一脚浅一脚来到李六九的家门。
叩门三下,然后就倚在门框上大口喘息。
不多时,
里面传来李六九她娘骂骂咧咧的声音。
在日头落山之后敲门确实不是一件讨喜的事情。
“谁啊?!”
“是我,许仙。”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李六九娘的声音,穿过雨声和院子,传了出来。
许仙道,“我找李六九……有点事。”
那头便没了动静。
不久之后,李六九透过巴掌大的门缝,一只手擎着烛等,一只手撑着伞,贴在门缝上。
“许仙,找我什么事?”
“方便开门说话吗?”
许仙问道。
“不方便。”李六九直接了当,“我光着腚呢,没穿裤子。”
许仙哑然失笑,开门见山,“今天下午在河边捡来的小蛇,你是不是放在家里水缸里了,你或许不清楚,下午我去了一趟河边,也遇到了那个胖道人,不过从他口中,我得到了一些关于那条小蛇的消息,当然,这些消息都是我自己旁敲侧击推测出来的,不过也八九不离十……”
李六九眉开眼笑起来,“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吧,那个东西不简单,当初十文钱卖给你不要,现在后悔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那个东西,放在家里,未必是什么好事情。”许仙酝酿了一下措辞,大概觉得和一个玩心大的孩子陈述什么利弊有些小题大做,“若是留在家中,或许发生什么不祥的事情。”
李六九惊讶道,“许仙,你不会是故意吓我的吧?”
明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偏偏老气横生,“你真想要,给你就是了,咱们两个什么关系,犯不上扯那些玄乎的东西吓唬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许仙正色嘱咐道,“那个东西,你最好扔回河里去。”
见到许仙神情凝重无比,李六九这才垮起脸,“这样啊……那我明天把它送给你,你替我扔回去。”压低声音,鬼鬼祟祟道,“你也知道我爹娘脾气,要让他们知道我去了河边,非得打得我上不了炕头。”
“非得明天?”
李六九哦了一声,恹恹道,“我从你家离开回来的时候,恰巧遇到了赵生宣那个小王八,让他给我抢了去……”
簪花巷的四个大户人家,陈、赵、陆、于,外加其他几个以前兴盛过的魏刘等姓氏。
他嘴角下弯,憋屈说着,“你放心,我明天就去赵家抢回来,实在不行,我就去他家门口泼大粪骂街!我就不信他敢不给我!”
许仙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赵生宣的姐姐,那个赵素贞,你怕不怕?”
“我有理,我才不怕!”
说后半句的时候,李六九语气明显矮了一截,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他把手从门缝里探出,揪了揪许仙的衣角,低声道,“许仙,你明天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许仙叹口气,点了点头,赵素贞是整个簪花巷最不能招惹的那个,岁数比许仙又大三四岁,且读书练剑的天赋比起所有男孩都要强,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陈家一直都聘请文物先生登门传授学识剑法,可隔三差五,先生就会被辞退,因为赵素贞在很短的时间就把先生的本事都学会。
镇子上唯一能称得上是天赋异禀的年轻人,可惜赵家人时常感慨惋惜,赵素贞错生了女儿身。
相比之下,一母同胞的赵生宣就显得很没用,一副浪荡玩世不恭的样子。
赵素贞对别人下手狠,对这个亲弟弟下手更狠,以至于年龄相差无几的孩子,都对她敬而远之。
许仙倒是觉得,自己占理,赵素贞应该不会翻脸。
“呀,许仙,你身上怎么这么冷?”
“淋雨了。”许仙苦笑。
李六九惊讶道,“要不你晚上在我家,和我睡一个炕头吧?以前我就和我娘说,让你晚上来我家睡,我娘说我晚上会尿炕,你肯定会嫌弃。”
许仙笑了笑,既然小蛇不在李六九家中,那他也就放心了。
“行了,我要回家了。”
许仙摆了摆手,刚欲转身,袖口就被李六九给扯住了,他递出半块窝头塞进许仙手里,解释道,“这可不是我偷拿的,是我爹让我给你的!”
“他以为,你半夜来敲门,是饿了……”
许仙闻言,嘴角往下弯了弯,随后勉强笑着摆手,“不用,我家里有。”
父母才失踪的那段时间,许仙曾有过一次饿昏了头,去敲了李家的门,李六九的父亲想要塞给他一点吃的,不过被他媳妇儿给骂了回去。
许仙也能理解,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且住在照妖街的李家,过得要远比其他人家更差一些。
自此之后,许仙苦日子熬习惯了,也有了盼头,平日里常去他家喝酒的李六九父亲也就再没去光顾过,转而去了徐陆家的酒馆,至于原因,如今的许仙大概也能猜出几分,多半是因为那件事愧疚。
所以,每逢李六九替他爹来打酒,许仙都会少收一文钱,哪怕不曾有过这一饭之恩。
回来的路上,许仙觉得身体暖和了不少,寒意驱散了几分,不知是因为李六九家的贴心举动,亦或是其他缘故……
少年藏于袖间的一只手死死的攥着那枚青铜片。
他浑然不觉的是,此刻的他,在雨夜之中的他,如同孤夜之中的一盏明灯,雨水溅落在他的身上,很快便将其染成了一层淡金色。
————
夜幕之中,
胖道人撑着伞,缓缓走回来。
他眉头紧蹙在一起,似乎想不通,喃喃自语起来,“奇了怪哉,许家祖上几代人,除了他父母,都整整齐齐埋在地下,单看风水,也没什么玄妙之处,自然谈不上精心布置的手笔一说,可偏偏为何……”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远处,那尊披着金甲的身形缓缓走来,随后和胖道人的身形重新合为一体。
待到金甲阴物消失不见,木笼子里的白狐才说出心中的好奇,“你,看好他?”
胖道人冷哼一声。
看好,真谈不上,只是心里有些好奇,为何偏偏是这样一个无根之萍一般的泥腿子而已!
玉鼎洲虽谈不上武运昌盛的大洲,但从其中随便扒拉一下,找出几个武道胚子的璞玉,应该不难,况且这么多年来,他亲眼所见的那些,随随便便拎出一个,都要比许仙强上千百倍。
以那个可怜虫的资质,即便是扔在大街上,他大概都不会正眼看一下。
可就在不久之前,他才打消这个念头,不得不去重新认认真真审视许仙一遍,可哪怕是把他祖上十八代的埋骨之处都看了个遍,依旧没有看出任何过人之处!
胖道人难得神色凝重,“不应该啊……”
“不应该什么?”
胖道人冷声道,“这是你该问的吗?”
慵懒的美妇人顿时三缄其口。
胖道人没来由变得异常烦躁起来,“这个许仙,就像是……一株在雪地里不该钻出来却偏偏钻出来的野草,硬生生的扒开了冻土挤开了积雪,向阳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