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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朴的青铜道钟先是被洞穿出了数道前后通透的窟窿，而后其上的模糊大道流转的纹路开始一点点瓦解。

最终，整口道钟，在剑气之下分崩离析。

碎片散落一地，如同雨点一般坠入湖中。

禁器的制作，其实远不如仿制极道圣兵来的复杂，多是拓印极道圣兵的纹路，而后誊刻上的，其中难免因为誊刻的次数太多，会让纹路走形，失去原有的神韵流转。

圣人大道，又岂是那么轻松能够复制的？

所以大晋王朝哪怕是有极道圣兵的拓印原版，也不敢轻易制作太多的禁器，每一次誊刻，都会消磨一份神韵。

传闻，拓印极道圣兵的纸张，也并非是那种青色纸张，而是一种更为稀缺的金色纸张。

加之沈重器手中这口道钟，此前被催动数次，上面的铭文被消磨了大半，所以才会被剑气直接击碎。

在道钟被击碎的那一刻，沈重器面色瞬间苍白如纸。

他猛地回头，看向始作俑者，也就是半山腰的那位黑衣少女。

此前追随沈重器的那位宫中老拳师，便因垂涎某件疑似极道圣兵的重器，被差点劈成两半。纵然沈重器再蠢，也猜得出来，当初将老貂寺近乎力劈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这位黑衣少女。

沈重器深吸一口气，强行按捺住自己心中的滔天怒火。

这趟小镇之行，让他这位大晋三皇子颜面丢尽。

屡次三番的忍让息怒，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是无计可施的无能狂怒而已。

山上道统的人看向他这个实打实的天潢贵胄的眼神，一如他俯视小镇之人一样。

沈重器深吸一口气，面色阴晴不定，尤其是赵胄有意无意投射而来的那种戏谑讥讽的眼神，更是让他怒火中烧。

禁器被击碎，就证明他此行将会一无所获。不仅如此，黑蛟鼎被魏杯打穿才是最让他惴惴不安的地方。好在那位被供奉在钦天监的老天师曾以心声嘱咐过他，无需太过担心，他有瞒天过海的办法。

至于这瞒天过海的办法……实在是下下策。

大概会是钦天监口径一致的欺上瞒下。老天师退而求其次，亲自去捕捉数以万计的蟒蛇来修补大鼎。如此一来，只怕无形中会让大晋的国运受到影响，而沈重器身上的大雪蟒龙袍，也会失去了唯一的蛟魄。

黑蛟鼎，恐怕日后只能被称之为不入流的‘黑蟒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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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来自北唐的老妪迟迟没有动手的迹象，倒也不是没那个心思，而是在静观其变。

老妪看向一旁漫不经心的圆润少女，后者依旧一副沉得住气的模样。

说不骄不躁是好听的话，实则小主打小就是这副脾气，时常被老皇帝取笑为‘乌龟爬爬’。

老妪问道，“小主有无想好，取哪一条大道气运？”

“都行的，都行的。”

少女目不转睛的看着黑衣少女的剑鞘涌出漫天的剑气，在见到剑气将沈重器的道钟击碎之后，更是神采奕奕起来。

老妪长叹一口气，又忍不住碎碎念起来，语气之中颇有怨念。

“想当年，咱们北唐也有机会祭炼一口镇国之器的，当年南瞻部洲的那位老禅僧愿意为我们打造一尊宝塔，只要祭炼个三五百年，虽远不及极道圣兵，但相较于大晋的那口破鼎要强了不知道多少。可武曌女帝给一口回绝了，说打造镇国之器劳民伤财，不是个长久之计，这件事最终也就不了了之了。但现在反过头看来，还是北唐吃了亏。”

至少两人此行，拿不出什么像样的重宝，唯有一件武曌皇帝的贴身佩刀，大抵和玉宫王朝赵胄情况相差无几。

老妪之所以暂时没动手，就是想看看赵胄是否有一争之力。

少女了解的昔年北唐秘辛，自然要比老妪多不少。

她漫不经心道，“岂是那么容易？白嬷嬷，当初还是你和我说的，不花钱的才是天底下最贵的。”

昔年那位从南瞻部洲远道而来的佛门禅僧，虽说愿意免费为北唐打造一尊宝塔，可北唐要付出的代价，则是要让他北唐的疆域内传道。

少女也接受武曌女帝传道的时候偶然听到的这个秘辛。

儒释道三教，唯有佛家只偏居于南瞻部洲一地，从未在别的洲开枝散叶过，她还听闻，那位老禅僧当初远走南瞻部洲，是被逐出来的。至于原因，则是涉及到佛家的一桩公案。

老妪沉默了许久，转而说道，“老奴若是不惜性命出手，大概能为小主夺来一道大道气运，至于是亲和哪种大道的气运，就不敢保证了。”

老蛟冲龙门，引来了数十道大道气运的垂落。

其中剑道亲和的大概有三道，显然都是最炙手可热的，她两人想要染指，只怕希望不大，反而会引来众怒。

亲和兵家肉身锤炼的武运也是众望所归的，道运、文运，大概也是如此。

这十几道气运，几乎都是别人的囊中之物。

玉鼎洲三大祖庭，剑道气运、文运、道运，各占一处。显然，身负重器的三位天之骄子卢无瑕董摇光以及那位黑衣少女，不可能只占据其中一道。气运这种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哪怕是贪多嚼不烂，也会照数全收。

而除此之外，像是煮剑山、栖凰山等势力不小的山门，也要分走一杯羹。

当然，还有其他几大洲远渡重洋而来的外人。

其实细细算来，能余下来的，所剩无几。

老妪眼瞳骤然紧缩起来，她亲眼见到，卢无瑕在将一份道运纳入青铜神殿之后，并没有就此收手，而是转而将另外一份道运之上。

背负符剑的卢无瑕身后老桂挂月的异象泛起一阵刺眼的光芒，他立于青铜神殿之上，粉彩绝伦，探出一只手，牵引着一道气运灌入神殿之中。

不仅是卢无瑕，董摇光那边亦是如此。

董摇光肩头悬着大日和辉月，一幅海上生明月的景象，他负手而立，缓缓行走于脚下的山河社稷图之上，文运被他牵引而来，如同一条从天幕之上流淌而下的气运长河，最终汇入社稷图之中。

这两人，是玉鼎洲最被人看好的两位天之骄子，也是公认的，未来玉鼎洲的道家和儒家的魁首，所以在争夺气运这件事上，没人愿意与其结仇。

所以两人的进程，出奇的顺利。

卢无瑕在拽了两份道运入了青铜神殿之后，又探出一只手，轻描淡写看似随意的拽住一份磅礴如长河一般的淡金色气运，这次他没有将其纳入青铜神殿之中，而是裹挟着这份气运，徐徐落在五君山的最高处。

卢无瑕如同拖曳着一道连同天地的长河，缓缓走到云霞遮面的少女苏红夜面前。

他面色微微泛白，调整气息之后，带着歉意道，“苏师妹，我实力不济，实在是扛不住天雷浩荡，若再晚走一些，只怕会触动天雷，所以只能拼尽最后力气，为你带回一份气运。”

苏红夜语气带着几分波澜，轻声道，“有劳师兄。”

卢无瑕微微颔首，随即牵引着那份气运，灌入了苏红夜的头顶。

苏红夜眼神纠结，最终也只能轻叹一声，闭眼承受了下来。

这，是一份佛家气运。

苏红夜心中五味杂陈。

身为先天道胎的她，在未来很可能会和卢无瑕有大道之争，她实在不敢多想卢无瑕此举是否是有意为之。

卢无瑕瞥见赤足少女面色异样，解释道，“苏师妹，我虽夺走了两份道运，可你也看到，都被灌注到了青铜神殿之中，这尊青铜神殿虽只是仿制的极道圣兵，但以我现在的境界，尚且不能完全驾驭，想要将气运从其中取出，也只能等我师父‘往生’回来，这一等，也不知道是要多少年，所以……”

苏红夜紧闭双眼，微微摇头。

卢无瑕这才如释重负，“苏师妹，你尽可在原地将这份气运吸纳，我为你护道。”

随后，

卢无瑕取下背后的符剑，走到稍远一些的地方盘膝坐下，符剑横在膝盖上，他眼神如炬，凝视着商湖之上。

若不是青铜神殿最多只能容纳两份气运，他又怎么可能这么快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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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胄幸灾乐祸的神情还等来得及消退，就戛然而止。

他的那杆铁枪，紧接着也被纵横的剑气给击退。

剑鞘所在之处，汹涌的剑气，形成了一份绝对的领域，那份武运，自然也被笼罩在其中。

铁枪被剑气击中，瞬间砸入了商湖之中，溅起滔天巨澜。

赵胄很早之前就见识过黑衣少女身上的锐利剑气，护道人陆乌衣也曾嘱咐过，坦言这位黑衣少女很可能就出自于小孤山剑场，那把剑鞘，是件实打实的极道圣兵。

赵胄在对方出手的一瞬间，就打消了争夺的野心，转而另寻其他。

但他实在是想不通，小孤山剑场的这位剑道天才，为何要垂青于一份兵家武运。

黑衣少女纵身从山腰处的青石跃下，奔走于湖面之上。

任凭湖水汹涌滔天，少女身形岿然不动，她周遭凭空生出漫天剑气，将席卷而来的巨澜尽数击溃。

偌大的湖面之上，黑衣少女的身形，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很快，

她便是接近了那份垂落于湖面之上的武运，没有收纳于剑鞘之中，而是一只手猛地拽住，强行将那份气运揉碎于掌心之中，形成一枚赤红色的圆润珠子。

不多时，少女回到岸边，落在曹画扇面前不远处。

她摊开掌心，冷声道，“给你。”

曹画扇挑眉，似笑非笑，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对方的反应如此迅速且霸道，毫不拖泥带水。

她先是招手将那枚赤红珠子收入自己手中，这才缓缓笑了起来，“姑娘，此前咱们约法三章的可不是兵家武运，而是剑道气运。”

曹画扇竖起两根手指，提醒对方是两份剑道气运。

“在商言商，就得按照事先约好的来……所以，这份武运，不作数的。”

黑衣少女闻言，眉头紧锁，有些恼怒。

曹画扇笑眯眯道，“其实不管怎么盘算，都是你赚，武运权当是个添头，如何？”

对方冷笑一声，转身离去，送给曹画扇两个字，

“奸商！”

曹画扇夹住那枚圆润的赤红珠子，颇为满意。

将其收入袖口之中后，从崖石上缓缓起身，眯眼看着被董摇光取走，仅存的两份文运，碎碎念起来，“若是爷爷愿将那本金色谱牒借给我，最少能纳入五份气运……”

“肥水不流外人田，谁又想天天被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开窍的笨师弟拖累呢。”

试问天底下，哪个当师姐的不想有朝一日，能让自己的小师弟为自己出面打架呢？

所以啊，曹画扇心中还是希望自己的小师弟能够尽早出人头地。

红裙少女眼瞳深处金色涌动，其中波澜壮阔的景象，要远比此刻的商湖还要澎湃许多。

大道气运落下，稍纵即逝。

况且眼下正值老蛟冲击天门的关键时刻，显然不会一次就成功。

若等老蛟被从天幕之上打落入湖中，只怕再无夺运的机会。

她一步踏出，从崖石之下，落入湖面之上，红裙飘飞，宛若秋日落叶。

与此同时，心湖传声于许仙，“小师弟，还愣着干什么，将那泥鳅送入商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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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摇光闲庭信步行走于山河社稷图之上，此次，他一共揽入了两道文运，可谓是收获颇丰。

两份文运，其中一份，必然会被他吸纳，至于另外一份，他暂时还没想好送谁。

但显然，送给青雀王朝小王爷，也就是他的小师弟范旌阳是绝无可能的，两人关系还没好到那个份儿上。

再者，他看范旌阳的意思，后者似乎对于文运并不感兴趣。

范旌阳大概也是明白，只要师兄董摇光还在世，自己在黑白书院就绝无出头人地的机会。

所以，范旌阳曾有意无意的透露过，想要夺取一份剑道气运的意思。董摇光也就默许了。

那么另外一份文运的去留问题……想到此处，董摇光的目光不禁落在了远处的簪花巷陆姓少女的身上。

少女本名叫做陆钟灵，天赋尚可。可惜之处在于，常年将自己困在象牙塔里，以至于心高气傲眼界有限，换做是黑白书院的那位大祭酒的说辞就是‘读死书，死读书。

董摇光有意向收陆钟灵为弟子，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至于是开山大弟子还是外门弟子，还得后续考验对方的悟性如何。

若是对方能够幡然醒悟，有望成为他的开山大弟子，那么董摇光手中的这份文运，便只会是陆钟灵的。

他踏着山河社稷图，缓缓走到五君山上，没有着急收起社稷图铺就的坦途。

范旌阳就抢先一步，拱手作揖，语气恭敬，“还望董师兄暂时不要收起社稷图，师弟我也想去夺一份气运。”

董摇光挑眉，“嗯？”

范旌阳又道，“亲兄弟明算账，若师兄帮我，青雀王朝必有重谢。”

董摇光笑着拍了拍对方孱弱的肩头，笑了起来，“师弟竟说这些见外的话，举手之劳而已，都是同门，这点小忙师兄自然会帮你。”

范旌阳自然不敢当真，再者，只要他恭维到师兄开心，在黑白书院的路也就宽了。

再者，青雀王朝的国库还算是充盈，经得起人情世故的挥霍。

董摇光笑着问道，“师弟可想好了夺哪份气运？”

范旌阳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剑道气运！”

董摇光点了点头，眼神颇为赞许，感慨起来，“剑道气运，算是极为稀缺了。师弟若是能够夺下一份剑道气运，未来必然不可限量，不过唯一的遗憾是，只怕日后和黑白书院愈行愈远了。”

范旌阳凝重点头。他怎么能不知道这个结果。

大道相斥，他又并非是天赋异禀的怪胎，若兼修儒道和剑道，未来成就有限。

若他侥幸夺下剑道气运，自然会弃儒，转而成为剑修。

随即，范旌阳深吸一口气，踏上山河社稷图，朝着商湖之上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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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商湖之上，彼此之间的争斗愈发激烈起来。

在短短片刻之内，便有了第一个身死道消之人。

一位三流宗门的年轻人，在争夺一份剑道气运的时候，被突然携带滚滚剑气而来的黑衣少女扫落了出去。

不凑巧的是，这位年轻人恰好被一道天雷迎头击中，瞬间尸骨无存。

紧接着，便又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

天雷密集落下，谁都看得出来，老蛟第一次冲击天门很快就会失败而终，届时，大道气运将会溃散消失。

黑衣少女一身剑气肆意倾泻而下，她立身于湖面之上，剑鞘环绕她胸口而飞。

半件极道圣兵被强行复苏，释放出恐怖的威压，密集的剑气，在她身边方圆数十丈的范围内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网，纵然是天雷落下，也会被悉数击溃。

天幕之上，如今剩下三份剑道气运，少女至少要拿到手两份。

她强行抓握住那份如同瀑布一般的白色剑道气运，猛地下拽，轰然一声，整份剑道气运如同长河一般灌注于少女掌心之中。

随即，她便是将目光锁定到了另外一条剑道气数之上，裹挟着剑鞘纵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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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曹画扇的声音响彻在许仙心湖之中的时候，尚且处于震惊之中的许仙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身材精瘦的少年，这辈子没见过这种震撼的场面，自嘲一句‘没见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回过神来之后，许仙飞快的弯腰穿梭密林之下，来到水面处。

高涨之后的汹涌湖水，不断冲刷着五君山的半山腰。

能看到一块块巨大崖石不堪重负的脱离山体，而后随着浪水滚落到了湖中。

许仙抓住一株老藤，以藤蔓缠绕在腰间，不至于让自己被突然砸过来的潮水卷入湖水中。

他解下腰间的小巧竹篓，遵照小师姐的意思，打算将小蛇放进湖水之中然后立刻转身回去。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许仙扭头看到了让自己瞠目结舌的一幕画面。

相隔不远处的一块硕大崖石上，此刻正站着一位身着白衣，手握一柄长剑的少女。

簪花巷赵家，赵素贞！

赵素贞所站立的那块崖石，半数没入湖水之中，滔天的湖水，不断拍打着冲刷着，赵素贞置身于其中，如同风雨飘摇的一株草，仿佛下一刻，随时都有可能被冲入湖水之中。

许仙心中大为疑惑，在这个时候，赵素贞出现在这里，意欲为何？

难不成，她也是为了争夺大道气运？

许仙本想提醒一下对方，可话到了嘴边上，就被生生咽回去了。

他倒抽一口冷气，眼神瞬间攀爬满了错愕和震惊。

只见，立于崖石之上的赵素贞眼神冷漠如冰，她缓缓脱去了身上的外衣。

随后，手持长剑的她，一步步迎着汹涌的潮水走了过去。

很快，潮水将赵素贞整个人都吞没了。

许仙张大嘴，心中震撼不已。

但紧接着，一条长达十几丈的白色巨蟒，从水面之上探出头来。

通体如玉一般富有光泽的白色巨蟒，鳞甲光泽闪烁，它浮于汹涌的水面之上，身形蜿蜒，朝着商湖中心处急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