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峰今天换了个新发型。
额前的头发被他用摩丝撇到一侧，原本就为数不多的头发显得更加稀疏。
视觉效果更加……光滑。
他带着笑容走进教室，看着我们拱手行了个礼：“我最近身体不大好，劳烦各位关照。”
“客气客气。”郭子睿在座位上抱着拳回礼，惹得安峰哈哈大笑。
“老师这个职业吧，”
他摸了摸光滑的头顶，把刚掉下来的一缕头发从左边撇到右边，意味深长的说：
“形象点解释就是赶鸭子上岸。我在前面游，有没跟上的我就得返回，一个一个往上捞。有些捞不上来就得天天捞，有点今天捞上来，明天又下去了，还得捞。好不容易停下喘口气，有的就开始往回游！”
“唉！”
一声唉，可谓是点睛之笔。让我对他深表同情，可是怎么办呢，说不好我就是那只往回游的鸭子。
no.5
第一天的早自习在他侃侃而谈中悄然过去。
安峰在听到铃声后惊恐的回头看了眼表：“快去集合吧。”
“马惟希！你留一下。”
我心下一惊，在教室只剩下零星几个人时，安峰在众目睽睽下递给我一个崭新的保温杯，我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不该接。
看着周围探寻的目光，我暗暗呐喊：我和安峰之间清清白白，真的没什么啊！
你们千万别误会啊！
“一会你代表咱们班把这个送给教官吧。”
我当即松了口气，用余光扫了眼周围的人：看到了吧！我和安峰之间真没什么！
但他和教官之间有没有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我伸手接过来，转身跑出了教室，转弯就撞上了看好戏的郭子睿。
“呦，安老师给你送礼了？”
“走开！这是送给教官的。”
“送教官的礼物给你干嘛？”
“我做代表！怎么，不行吗？”
“安老师派你当代表？”他像是听了个笑话：“他是不是跟教官有仇啊？”
“你……”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拽着转了90°
“我说完你别回头，背后三点钟方向……”
我即刻转过身去，撞上对方看来的目光，我心头一紧。
好漂亮的女生！
还没看仔细，又被郭子睿眼疾手快的一把拧回来：“你怎么不听党中央安排擅自行动！”
“她谁呀？你认识？”我问。
郭子睿立马笑起来，不再追究我擅自行动的过失。
“不认识，但看着眼熟。”
“你看美女都眼熟。”我鄙视道。
“你……”
他的话同样也没说完，集合的哨声就在篮球场中央响起。
我们连滚带爬的往三班队伍中跑去。
第一天的军训是在篮球场上进行的。
在教官到达场地之前，安峰又重复了一遍昨天说的军训注意事项，坚定地表示他会陪我们一起坚持到最后的决心后，就撇下站在太阳地里的我们，更加坚定的朝他办公室走去。
我们的教官叫扎西，是个藏族人。
郭子睿一直喊他扎教官，后来被罚跑了十圈后就再也没敢叫过。
扎西的个头不高，但嗓门却很大。
见面第一嗓，就把我们吼了个愣。
“大家好！”“我叫齐迈扎西！”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于是男生也跟打了鸡血一样，跟着他狂吼：“教官好！”
扎西点点头，不说话。
然后就让我们站了一下午军姿。
把他们男生的鸡血放了一地，全给蒸发了。
我想起安峰说，军人也是普通人，他们的挺直的脊梁就是从最简单的站立磨炼出来的。
话是不假，可站了一下午，我现在只想做个蜷缩起来的大虾。
因为站了许久，扎西带着我们进行踏步走训练时，我的腿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了，只觉得软绵绵的，像踏在棉花上似的。
“给我把你们的脚砸向地面！”他吼着。
一群人欲哭无泪。
除了大嗓门，扎西的皮肤很黑，站在阳光下有些反光。
脸颊上还有两坨藏族人最具代表性的高原红。
我站在队伍第一排最中央，每次他让我们目视正前方，他的高原红就正对着我。
看久了，还会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我想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高原反应。
当我把这个奇思妙想告诉小瑜后，她无情的嘲笑我：“就算在盆地，顶着38°高温的太阳一站站半天也会头晕眼花，这是中暑，不是高原反应。”
中暑？
我像是想到什么，挤眉弄眼的示意她，然后朝休息区看去。在确定她收到准确信号后，
我直挺挺的栽向地面。
事实证明，我高估了这个二百五的智商和协同作战的能力。
本以为她能心领神会的顺势扶住我，结果她竟然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好像在说“你倒了我怎么办！”
刘洁瑜的脑子是出厂设置吗！？
我认命的闭上眼，好在命不该绝，站在我后边的女孩一个健步冲上来，行动流畅，演技自然，速度快的我连眼睛都还没来得及闭。
“教官！有人晕倒了！”
她大喊。
就冲这份默契，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紧接着周围一片骚动，隔壁班的目光齐刷刷的向我看来，我赶紧靠在她身上装死，死不睁眼。
扎西走过来看了看，说：“把她扶到那边去休息吧。”
“报告！”身后的郭子睿不知道又犯了什么病，喊道：“我背她过去吧！”
听到这句话，我恨不得真的晕过去。
扎西你清醒一点啊！这货是趁机去休息区放松啊！你不要把我交给他啊！
在我无声的呐喊中，听到了令人心碎的声音：“快去快回。”
郭子睿如释重负的抖抖腿动动脚，活动了好一番，整个人舒服完了才走到我面前蹲下。
当我压上他后背时，我听见了一声闷哼。
“孙子！”我伏在他耳边咬牙切齿道：“你敢表现出吃力，你就死定了！”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颤颤巍巍地起身：“我……现在就……快死了……”
no.6
“你该锻炼锻炼身体了。”
我坐在休息区，看着只剩一口气的郭子睿说。
他摊在椅子上，一个劲拍打着自己的腿，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我嫌弃的转过身，看向刚才扶住我的女生：“谢了。”
“客气。”她笑笑：“举手之劳。”
“我叫徐绍沅。”
“马惟……”
“你好徐同学，”郭子睿打断我，谄媚的看着对面的女生：“我叫郭子睿。”
“……”
看着脸色苍白几近虚脱的郭子睿，我真是对他这种任何时间地点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认识美女的工匠精神感到由衷佩服。
只是在陌生人面前，我还是把到嘴边的吐槽咽了下去。
可眼前这个徐绍沅显然跟我不一样，脸上大写着嫌弃，连毛孔都是满满的鄙视。
我忍不住偷笑，郭子睿面子有些挂不住，只坐了一小会就归队了。
看着他步履蹒跚的背影，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无意间就瞥到了阚奕姝。
她微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是盘算着怎么晕倒，还是怎么坚持下去。
我突然有种揪心的惋惜和难过。
现在想想，在我认识她的这些年里，我只见过她几次面。而那时竟是她在我记忆里最后的样子。
她在太阳下，站得笔直。有种说不出的坚毅。
后来再听说关于她的消息，就是高考那年，她报了北大。那时我才明白，原来这时候她不是没有想法的。
站在炎炎烈日下，也许是她对自己的警示和惩罚。
其实十几岁时藏匿于我们各自心底的好胜心，才能让我们看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可惜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我没有梦想，也不贪心，从小到大我就只有一个愿望——
就是希望我所有的愿望能都实现。
no.7
军训要持续一周，跟日常上课一个时间点。
每次下课铃响起，教学楼前就是撒开丫子万马奔腾的景观，毕竟狼多肉少，竞争激烈。如果这时教官还没有解散的意思，那么全班49双眼睛就会散发着幽怨，如同锁魂一样死盯着他。
好在一到饭点，扎西都是解散最早的那个。
“马惟希！”
吃过饭刚进班，郭子睿就扔给我一个饭盒：“帮我个忙给9班孙源浩送个饭。”
“啊？”我满脸疑惑，一旁的方伊伊不知道为什么也抬起了头。
我十分不情愿：“我们都是男的，我去送影响不好。”
“我去影响就好了嘛？！”
那关我p事啊，我把饭盒推过去，不打算帮忙。
“总比两个男生容易让人接受吧！”他又塞回来。
“可我又不认识……”
“你去了不就认识了吗。”
“干嘛找我啊！”我气道。
郭子睿看了眼周围，凑过来小声说：“你不是咱班给小扎送保温杯的代表吗！我这哥们
可比扎教官帅多了。”
“你……”
我还想说什么，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我陪你去吧。”
是方伊伊。
我愣了愣，差点吐口而出：要不你自己去吧——好在被理性适时克制住了。
“滴水之恩，我一定让他当涌泉相报！”
郭子睿朝她拱了拱手，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报你个头！
我十分嫌弃的拿着餐盒，看见方伊伊冲我笑了笑。
如果不是她，我打死不会做帮一个男生去给另一个男生送午饭这么暧昧的事。
这是尊严问题！
一路上方伊伊都没说什么话，而我又是个非常害怕尴尬的人，所以浑身都不自在。总想着找个什么话题跟她聊一聊，缓和一下冰点的气氛。
我正想着暖场的话，她突然开口：“我初中的时候也经常跟朋友一起串班，每次都会经过6班。”
哦。
她暖场功力可真一般，这话怎么想都没法接啊。
我只能挤出一个看似很开心的笑容：“多走动走动对身体好，呵呵呵呵额……”
她看了我一眼，我更加尴尬了。
她扭过头忽然笑了。
这是我第二次在她脸上看到这个笑容。
不同于客套的微笑，也不是认同的应和，而是发自内心的，不自觉中流露出的开心。
拐上楼后，她忽然在楼梯口停住了脚步：“我在这儿等你吧。”
“啊？那……”我话还没开始说，她脸色一变像是看到了什么惊悚的画面，头也不回地跑了下去。
我转过身，看到从走廊那头迎面而来的几个男生。
其中一个十分眼熟。
直到走进我才想起这个男生是开学第一天在分班榜前穿黄色t恤的那个人。
“干……干嘛？”他见我一直盯着他，问道。
对！他是九班的。
“可以帮忙把这个给孙源浩吗？”
我伸手把饭盒递过去，随即听到旁边几个男生起哄的笑声。
我的脸腾的红了，不等那个男生接手就硬塞过去片刻不停地跑下了楼，险些撞上在二楼拐角处伸着脑袋朝上看的方伊伊。
脸颊竟然比我还红！
又是一路无言，沉默被走廊那头传来的一串笑声打破。
我扭头看去，四五个女生簇拥着朝这边走来，声势浩荡。
我看到了程煜。
都说真正的好朋友是同悲同喜，可那一刻看到我的好朋友有了她的新朋友，我却真诚的难过。
慌乱之下我别过头，跟她错身而过。不知道为什么，我跟程煜之间，好像是有了很多的欲言又止。
我想起有句话是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因为谁的出现而被替代。
的确没有，但却会被覆盖。
人来人往，四季更替，人也是一样的。
她还是是我的朋友，却不再只是我一个人的朋友。
日复一日，日覆一日。
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
我只是没想到迟早会有的那天，来的这样快。
方伊伊在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没有说话。
no.8
今天的晚自习上，唯一让我笑出声的事是王新华给那些带着红牌子来回巡视的老师起了个亲切的称呼：红牌狗。
我笑着看向方伊伊，只见她正低着头写着什么东西，没有察觉到我的目光。
似乎跟文字沾边的人，身上总有种特别的气质，笔下的内容也带着武林秘籍的诱惑力。
我一直觉得写在纸上的话，都是不想说出口的，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因为没说出口而觉得遗憾才会选择写下来。
可是很久以后，所有说出口的话都烟消云散了，而那些从未说出口的，却永远留在了纸上，永远记得，永远遗憾。
所以我不喜欢跟文字沾上边，总让人觉得伤感。
而方伊伊的那页纸已经快写满了，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教室里乱糟糟的，时不时就会从某角些落传来细碎的哄笑声，让原本交头接耳的说着悄悄话的人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放眼望去，只有那么几个人深埋着头，背影在周围打成一片的欢笑声中显得格外孤单。与人群格格不入。
我没办法强迫自己在嘈杂中静心，所以为了显得不那么孤单，我只能尽量做一个合群的人。我转头想向小瑜寻求安慰，发现她早就趴在桌上睡着了，先前被激发出来的上进心，此刻平衡了一些。
果然啊，人总要靠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心态，才活的轻松。
就在这时候，安峰走了进来，我赶紧把小瑜拍醒，示意她擦擦嘴角，不要留下跟周公‘约会’的痕迹。
“有一件重要的事。”
安峰开门见山：“有许多家长和同学们都反应这个座位的问题。”
“这个座位呀，是你们随机坐的，能在一起都是缘分，咱们就先不变动了。”
安峰似乎是摸透了我们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所以他从来都用一种商量的口吻来下达通知，让人听着很舒服。
“现在坐在身边的是你们高中的第一位同桌，大家趁这个机会好好认识一下，但是第一个月月考之后，我还是会根据你们的成绩和个人意愿来重新排座位……”
“真有月考？”
“刚开学就考试啊……”
我和小瑜面面相觑，就连方伊伊也都抬起了头。
众所周知，考试是个动词，特别是对家长来说，很容易就动手。
“老师！”忽然，方伊伊举手：“考试完了还会分班或者调班吗？”
安峰明显的尴尬了。
大家都用不解的眼神看着这个问出无厘头问题的女生。
她却只看着安峰，眼神有股莫名的坚定。
“啊哈哈……这个，班级现在已经定了……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私下跟老师聊……”
“其他同学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来找老师聊……”
实在太尴尬了，我想。
不等这份尴尬散去，前面的女生忽然转过头问：“你是不是方伊伊？”
趁着方伊伊愣神的那几秒我问小瑜：“方伊伊很有名吗？”
不等小瑜回答，方伊伊冲那个同学点点头：“嗯，我是。”
“我是谢子玉啊，咱俩一个小学的！我五班。”
“啊！”方伊伊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惊喜的表情：“你好。”
我忍不住笑起来，你……好……
真有她的。
这下连那个热情女生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我叫马惟希。”我解围：“她叫刘洁瑜。”
“你们好你们好。”
我张了张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调节气氛失败。
小瑜张了张嘴，但也因为没有话题又闭上了。
谢子玉张了张嘴，成功的找到了话题问：“对了，你是初中在哪上的啊？”
“区实验。”方伊伊说。
小瑜一副哦的模样，方伊伊和谢子玉互相笑着，我在一旁不知道做什么表情。
我对区实验，是有特殊感情的。
不太正面的特殊感情。
因为区实验是我们市数一数二的初中，师资力量自然没得说，校内还有各种活动建设，例如模拟联合国，机器人小组，飞机模型设计组之类，最恐怖的是纵然有如此多的课外小组，但仍不影响他们的升学率，中考记录年年刷新，以至于初中四年，我们都被笼罩在区实验的阴影下，时不时就被拎出去比较。
级部排名第一的班会被教育：你们班这平均分，放区实验连第八都排不上！
级部第一的同学会被教育：你刚刚挤进区实验前五十，千万不要骄傲呀！
而剩下的人会被教育：你们这样的成绩放区实验……算了，根本放不进去……
“安静！”
安峰冷不丁的拍了拍桌子，惊鸿一片。
他看着我们，笑着说想起了自己高中的时候，说着说着，连他做化学实验炸掉了化学室的事都全盘托出。
全班哄堂大笑，我猜测这件事跟他秃顶也许有直接的关系。
教室里一下子变得欢乐起来，彼此之间像认识了多年。
那时候，我们总会热衷于听站在讲台上的人，讲述那些他经过的却对我们还很遥远的明天，每每听到，都像是未来对自己发出的信号。
安峰忽然长叹一声：“你们啊，正处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光中却不自知。看看现在身边的人，他们就是高中你所能拥有的最大的财富。”
似乎每个人过来人都喜欢说你们现在多好。
只是，现在有多好，现在的我们又怎么会知道呢。
学生时代的每个人都憧憬着明天，好像一切美好都会在一觉过后如约而至。
总以为来日可期，却忘了当下也是自己昨天憧憬的明天。
“别觉得三年很长，其实从今天开始你们的高中就已经在倒计时了，一定要好好珍惜，三年真的很短。”
说完，他咗了口茶。
这句话我听着耳熟。
在暑假那会，刚毕业的表姐也说过类似的话。
她说，学了三年知识，考完感觉自己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做，才觉得三年真的很短。因为好像不管用来做什么都来不及。
安峰看着我们似懂非懂似信非信的样子，咧开嘴笑了。
不知道他是在笑我们明月清风不知忧愁，还是笑我们天真无畏，年少轻狂。总归笑得很慈祥，就像一尊弥勒佛。
“这样看着你们，真好啊。”安峰说。
no.9
接连几天的军训，让我晒成了古天乐。小瑜的脸上也被晒出了镜框的形状。
夏天就像是青春里的我们，总是想着在别人的生命里留下自己的痕迹。
它来过，在皮肤上留下了色差，我却看不到自己存在的痕迹。
由于我们班集合的太慢，扎西被总教官一顿训斥后把气全撒在了我们身上。
一大早就让我们跑篮球场，虽然炎炎烈日还没有出来，但几圈下来头发也一缕缕的贴在脸上，每个人都头顶都像是冒着蒸汽。
伴随着周遭沉重的呼吸声，耳边时不时还会传来几声在破音边缘嘶吼的高音，我朝篮球场中央看去，只见有个刺头的男生不知犯了什么错，被罚在大庭广众之下唱歌。他和四周站的笔直一动不动的班级一起，纷纷向奔跑着的我们投来羡慕的目光。我们呢，则迈着沉重的步子，此刻只想老老实实的站着。
人生啊，就是各有各的苦。
要说唯一共同的煎熬，大概是那个男生似吼似嚎似朗诵就是不似唱歌的歌声。
“万宇轩唱的也太难听了！”
郭子睿这个打了鸡血的神经病不知道套了我多少圈，再一次经过我时他低声骂道。
我从小体育就不好，此刻又落在了队伍的最后方，和我一起在后面蠕动的还有方伊伊。
在我以为终于找到可以一起相伴奔跑的人时，却发现她跑的很轻松，气息平稳，就像是故意跑在后面似的。
不像我，五脏都快被喘出来了。
“累不累！”我们悉数归队后扎西问。
此时大家都吊着仅剩的一口气，谁都不想搭理他。
“不说话就继续站军姿！”
“累……”
“这就累了？！要不要让你们继续站一小时军姿！”他吼道：“累不累！”
“不累！”
“那就接着站军姿！”
？？？？？？？？？？？？？
那首歌怎么唱来着？
心火烧，心火烧，关不住了心火烧！
没人算过站了多久，直到周围蝉生肆虐，他才让我们原地活动。
“我们今上午进行转体训练，现在一二排蹲下！”
女生想也不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四仰八叉。扎西竟也没说什么。
“不要忽略我的每一个转体！”
“向左——转！”“向右——转！”
他自己喊着自己360°的转了一圈，我们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啊！”他转过来，严肃的吓人：“笑掉牙，中午打算喝粥啊！”
我和方伊伊对视了一眼，忍俊不禁。
想不到扎西还会说单口相声呢。
“哎你们看！”小瑜凑过来，因为怕被扎西听见，她的声音很小。
“操场上罚跑的是哪个班的人啊，也太惨了吧。”
“9班的吧，我好像看见我一个同学了。”
我也扭头看过去，炎炎烈日下有七八个男生在操场上跑的汗流浃背。
像是跑了很长时间的样子。
方伊伊抿着嘴唇，没有吭声。
细细碎碎的讨论声此起彼伏，扎西一个回眸杀四下全闭了嘴。
“休息够了是吧！”他吼道。
我不合时宜的发现，扎西的嗓门是真的好，从第一天到现在，每句话都靠吼，嗓子还这么清亮。
“起立！都给我站军姿！”他又吼道。
你大爷的！
站军姿的每一秒都过得很慢，时间一长，就如同站在刀尖上。
当我试图稍微动一动时，扎西一声吼差点把我送刀口上。
“你！第二排右边第三个女生！”
我心提到了嗓子眼，用余光目测了一下，沉沉的放了下去。
还好我是第四个。
他在喊我右边的人。
但我右边的人……
不是方伊伊吗？
我微微侧了侧脑袋，发现她像没听见似的，还歪着头盯着操场看呢！
“你！叫你听不见吗！”扎西又一声吼，直接朝她走了过来。
“出列！”他命令道。
方伊伊吓了一跳，乖乖的站了出去，全身都紧绷着。
好在扎西只是让她换了个方向罚站——面对着操场。
我替她松了口气，顺着她目光的方向望去，只看到那几个罚跑的男生，小小的影子，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即便如此，她依然站的像自由女神像。
十分钟过去了。
半小时过去了。
一节课过去了……
终于在一声哨向后，全体解散。
移步到阴凉地后，我好奇的问她：“你刚看什么呢？”
“帅哥啊。”她毫不避讳。
徐绍沅正好过来节水，听到后立刻看向她：“哪？哪有？”
方伊伊顺手一指，是那个刺头的男生，他歪七扭八的站着，嘴上依旧声有色的念着什么词儿，要不是听出是歌词，还真以为他在诗朗诵。
我看了方伊伊一眼，什么也没说。她刚刚看的，明明不是这个人。
徐绍沅傻愣愣的盯着那个人看了好一会才转过头：“这也不帅啊！”
“还唱的这么难听。”
“所以才帅啊。”方伊伊看着他说：“唱的好听叫显摆。”
不成想这一举动激起了扎西的胜负欲，他看着那个痞头小子，突然喊我们集合，要教我们唱《咱当兵的人》。
真是……
有病啊——
本来好好的解散休息，莫名其妙的又被拉起来唱歌，一时间怨声载道，军心涣散，声音也都有气无力。
有力气的不好意思，好意思的没力气，整个士气低迷。
就自己唱的激情彭拜，声情并茂，完全拿出了开演唱会的架势。
他一句，我们一句。
只是我们开嗓第一句扎西就生气了……
他唱的那么难听我们都没急眼，他倒先下手为强急眼了。
“你们知道这是首什么歌吗！啊？！！”
“一个个的都没吃饭吗！啊？！！”
他一生气语速就快，一快……
就像在说rap，还是双押。
“你们六十多个人都没我一个人声音大！！”
“教官，你这不是唱歌，你这是喊歌。”
不知道是第三排的哪个战士顶着□□包抱着必死的心态冲锋陷阵，回头一看是王新华。
“那就给我喊！”扎西吼道，“给我大声喊！”
“声音这么柔，让你们唱歌让你们朗诵呢！”
说完他以身作则，大声唱到——不对，喊道。
“咱——当兵的人——！”
“好！”
郭子睿一声吼，在扎西铁青的脸面前带头鼓起掌来。
这个傻子。
别说扎西，我都想抽他。
教官能忍住没动手，也算是条汉子。
估计现在他都想改名叫扎心了。
“郭子睿！”他唱到——喊道。
（扎西唱歌和喊话都在一个声调音高上，实在是很难分辨。）
“到！”
“出列！”
扎西背着手走到他面前，我看到郭子睿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就再没有起伏了。
“说！”扎西顿了顿，“哪里好！？”
郭子睿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面不改色的回到：
“声音铿锵有力！”
“气势磅礴！”
“字腔正圆！”
“抑扬顿挫！”
你放屁！
“震耳……”
估计扎西也听不下去了，摆摆手，罚他去操场跑圈了。
“震耳欲聋！”郭子睿边往操场跑边回头喊。
“加五圈！”他转身朝郭子睿吼道。
真狠，我摇了摇头。
只是在扎西回过头的那瞬间，我看到他脸红了。
郭子睿回来时，已经集体解散了。
经过我们时，见方伊伊正看着某处发呆，他转过头说：“他叫万宇轩。”
我这才意识到原来方伊伊一直盯着之前唱歌的男生看。
“嗯。”她答得毫不含糊，“他很像我认识的一个……同学。”
郭子睿秉承着一贯的自来熟，开起了玩笑：“别躲躲藏藏的扯什么同学了，我们昨天还一块打球来着。看上了哥给你介绍。”
“好啊。”
方伊伊笑着，看向郭子睿的目光里却发射着杀人灭口的信号。
郭子睿没想到玩笑没开成，反倒真把万宇轩折了，他抽了抽嘴角，装模作样的说：“这么，这么直接吗，人家都还没个准备……”
“那你先叫他准备准备。”方伊伊说着，又把目光投向了那个男生。
我忽然很想喊她一声大哥。
那时候，我们每个人都以为方伊伊是喜欢上了爱出风头的万宇轩，所以才寸目不离的盯着他看，却忽略了那句‘他很像我的一个同学’里的同学。
那才是她爱情里的男主角。
雨果说，喜欢一个人在女生身上的表现是大胆，其实这句话不完全对。
在青春里，面对喜欢的人，每个人都会因为怕自己不够好而本能的躲闪，却会在像他的人身上找寻那抹熟悉的影子。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勇敢着。
我们已经已经解散了有一段时间了，没人知道扎西去了哪里。也没人希望他出现。
时间好像对校园格外宽容。
一分一秒都摆在明面上，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但时间也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宽容，一到自由活动，就总会有人落单，解散后的每分每秒，对这些人来说，是一种煎熬。
我和方伊伊坐在操场的阴凉地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看着形单影只的人我忍不住感慨：“你说一个人如果没有朋友该多孤独啊。”
“有也一样，”方伊伊的话总是带着大道理，听不出一丝人情味：“孤独的时候没有人会例外。”
不仅没有人情味，还让人听不懂。
我正在心里嘟囔，远处有个声音隐约响起：“看球啊！——”
我正琢磨他是让我看球呢，还是在骂我看球的时候，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不明物体，直直的向我砸过来。
“咚！”的一声，我向后一仰……
原来是看球……
被球砸到是什么感觉？
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像明明是在旋转，跳跃，但还闭着眼。
又像你说的黑不是黑，你说的白是什么白……
“你没事吧？”我隐约听见方伊伊跟我说话。
我懵懵的，脑浆刚才是不是甩出去了？
等渐渐缓过神后，才觉得整张脸都火辣辣的疼。
这要是假脸，没有个十万绝对解决不了。
“你们怎么踢球的！”方伊伊朝跑过来的人吼道。
骂得好！
我抬起头愤怒的看向那个人，一脸歉意的周陈深突然出现在我视线里，刚好迎上我的目光。
“轰——”
他在我的世界里，永远都是自带bgm的男生，每次出场，全世界都有这一个声音……
我们对视了整整三秒，我才想起来把嘴闭上，心有余悸，完了完了完了……
我这张晒了快一周的黑脸啊！
我的形象啊！
全没了……
方伊伊见我没了脾气，只以为我胆小，牟足了劲朝他喊：“看什么看，道歉！”
就是这个女人，刚才骂了我心肝宝贝的学长！
“没！”我猛的抬起头盯着周陈深，他也看着我。
“没，没事，不，不用。”
也许是我抬头时用力过猛，刚说完两行鼻血就溜了出来，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一直没开口的周陈深忽然笑了，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递给我。
“是你啊，”
我呼吸一滞，他……
记得我……
“好久不见。”他说。
“好，好久不见……”
我下意识地结巴起来，声音被如雷的心跳声压倒，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直到周陈深跑出去了很久，我都没能从他身上移开目光。
人心真复杂，看见他就想躲，他走了就想追。
手里攥着他给我的纸巾，捏出了汗。
“喂！”
方伊伊突然认真的叫我。
她淡定含笑的眼神已经看穿了一切，我刚刚平缓的心跳又渐渐突突起来。
她悄悄的凑近用只有我听得到的声音说：“喜欢他？”
操场上的夕阳半遮半掩的躲在云彩里散发着光芒，烧红了天空，也烧红了我的脸颊。
接着她问了一句让我匪夷所思又觉得很有逻辑的话，她问我，你该不会为了他才报的市一中吧！
“当然不是。”
我答的理所当然，好像她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
no.10
记得报志愿的时候，我3个志愿分别是十一中十一中和十一中。
倒不是对这所学校有执念，只是我这个人，虽然心气高，但是从小有一个优点，就是能对自己清晰定位。十一中不及市实验人才济济，却也和市五中旗鼓相当，是大部分高不成低不就人眼中的保底选择。
但不管出于什么考虑，我好像，都没考虑过周陈深。
方伊伊似乎是在等着我的回答，我被她盯得有些心虚，随口问：“那你来十一中是为了谁呢？”
“才没有！”她说。
不同于我刚才的理所当然，她回答的太快了，更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有时候，脱口而出的答案往往都是在欲盖弥彰，是被触碰到敏感区后作出的应激反应。
她说完，自己先心虚了。不再用追问的目光挑逗我，望着操场，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其实，来到这的每个人都是带有目的性的吧。”她说。
“才不是。”我随口回答。
“嗯？”
“更多是顺其自然吧，”我说：“如果做什么事情都是带着目的性去做，就算是达到了，那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好像能发生的所有故事，都是为了这个结果才发生的，这样功利的过程，多无趣啊。”
听完，她轻轻的笑了：“也许吧，”
“但有的事，只是先想到了结果，才会下定决心去经历那段路程的。”
“那如果，预知的目的落空了该怎么办呢？”
她没有看我，直到集合哨响，所有人都陆续汇合，她才收回目光，似乎是回答我的问题：
“就像喜欢一个人，最初可能是为了在一起，但当踏上这条路的时候，结果是什么，关于他喜不喜欢你，你们会不会在一起就都不重要了。”
不重要吗？
我没有接话，因为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重要。
也许每个人在人生的各个阶段，都会遇见不同的的人。
这些人中，有人一路陪伴，有人中途上车，有人教你如何说再见。
但也有人只为持续不断的刷新她在你心里的定位。
比如，方伊伊。
在继‘沉静内敛’被‘冷漠毒舌’取代之后，她又让我看到了她狂野的一面。
这天中午吃过饭，走在回教室的路上，远远看见有红牌狗在路两边查校牌，而徐绍沅和小瑜刚好没带，方伊伊则连校服外套都没穿。
在与红牌狗目光交错的一瞬间他们仨扭头就跑，一路狂奔。
徐绍沅口袋里的奶被颠了出来，她来不及捡，于是方伊伊一路跑一路喊：
“奶！”
“你的奶——”
“徐绍沅！你——的——奶——”
路上所有人都听见了徐绍沅的奶……
“方伊伊你的优雅呢！”
确认安全后，徐绍沅无比嫌弃的质问她。
“我的还好，”她边喘边说：“主要是你的没了。”
等气喘匀了，红牌狗都散了，我们才松了口气。
“我不是说你，以后这种敏感性的字儿能不能别用吼的……”
“我当时哪想那么……”
方伊伊忽然不说话了。
徐绍沅只觉得她理亏，没有在意。
我歪过头，见她目光灼灼的盯着前方你推我攘走近的两三个男生，我好奇的也看过去，咦？林盛？
他好像往这边快速瞥了一眼，但转移目光的速度让我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们几个迎面走来，方伊伊忽然伸手跟其中一个打招呼，忘了手上还牵着徐绍沅，差点把她甩飞。
“我不就说你几句，你他妈怎么动手呢！”徐绍沅一脸无辜。
“哎？你脸怎么红了？”我问。
“太热了！”方伊伊说。
“不热呀……”
“对了，还没问过你为什么喜欢那个学长呢？”她转移话题。
我……
我差点被她噎死。
有时候我真觉得方伊伊身上的熟悉感来源于我妈，她们话题之间的转折从来不带过渡。
“学长？”小瑜张大了嘴巴。
同样惊讶的还有徐绍沅。
方伊伊一脸歉意的看着我：“她们不知道吗？”
“我们不知道什么？”徐绍沅问。
“她们可以知道吗？”方伊伊又问我。
我觉得如果哪天我被卖了，方伊伊一定是主谋！
“可以不可以的现在不都知道了！”我说
“知道什么？”
小瑜依然一脸疑惑，真是个天真单纯的傻孩子——主要是傻。
“当讲不当讲？”方伊伊又问。
“讲吧，”徐绍沅说：“当讲不当讲的你也都讲了。”
俩人一唱一和，全然没把我这个当事人放眼里。
方伊伊点点头，指着我用最简单直白的话对小瑜说：“她，喜欢一个高二的学长。”
“为什么？”小瑜问。
很好，问题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你为什么喜欢那个学长？
no.11
能有什么为什么。
十四五岁时喜欢上一个人，哪还需要什么理由。
无非是普通的我对他帅气的脸一见钟情了，就这么简单。
而我却把一句简单的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越说越乱。
不过是在一个普通周一的普通升旗仪式上，周陈深做为代表扛着国旗走在最前方，我只
是在队伍里遥遥望了一眼迈着正步，后背挺直的他，心跳就乱了。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被我四面八方的讲，我甚至连周陈深名字的起源都说了。
他爸姓周，妈妈姓陈，两个人是在深圳旅游认识的。
还跟她们絮叨了很多周陈深多么多么帅气，多么多么优秀……
我不知道她们几个想不想听这些，但这些话全都是我想讲给她们听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提到周陈深自己会冒出这么多话，明明我和他的接触并没有很多。
许多都是连周陈深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讲起喜欢的人，总是滔滔不绝。
回到教室时已经进入了午休时间，屋里里静悄悄的。
但没什么能挡住女生之间的八卦欲望。
所以话题还在继续。
“咦！说那么多不还是一见钟情吗。”小瑜更精炼的总结。
虽然感情的起始的确是因为一面之缘，但把所有喜欢他的日子只凝缩成这四个字，心里多少会有些不甘心。
“得了吧，”徐绍沅揶揄道：“这叫见色起意，什么一见钟情。”
我一时语塞，伸手打她之余竟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正当我脸颊泛红不知道再说什么的时候，方伊伊突然开口：“我也是。”
“也”好像是世界上最不孤独的一个字。
我们往往能对身外事看的透彻，可是到了自己身上，却看不到自己。
所以对一个人最好的安慰和理解，其实不用说什么道理，一句我也是就够了。
“说暗恋是一见钟情不准确，它其实是一场飞来横祸。”
不知她是在替我解释，还是在说她自己，但她说这话的时候，那一刻我们好像在这件事情上有了共鸣。好像心里的某个暗室一下就被点亮了。
陌生的两个人相互吸引靠近也许是因为看到了对方身上的光芒，就像开学时的我和方伊伊，我和小瑜。
可让彼此想要紧紧相拥的，却是深藏在内心的卑微心事。
就像现在的我和方伊伊。
我想，她是懂我的。
只有同病相怜的人才会惺惺相惜，这也是为什么共鸣在交往中无足轻重却又不可或缺。
我看的到她眼睛里的光芒。
“所以你是初三的时候喜欢上了这个学长，到了高中失而复得你更喜欢他了？”
面对徐绍沅的客观总结，我才发现，自己的啰嗦是因为在说起喜欢的人时，恨不得用上了所有形容词。
“总结到位。”我说，“就是不知道这样的感情有没有意义。”
分开一年，我更喜欢他了，却不知道他能记起我多少。
“怎么会！”方伊伊说：“有意义啊！”
“不论他喜不喜欢你，只要你还喜欢着他，这场喜欢就有意义。”
有意义。
我以为每个旁观者在面对这种无望的感情中都会劝我算了吧，放下吧。说以后会遇到更好的，甚至会拿他也许大概很可能早就忘记你了的事实来劝解我没必要再耿耿于怀。
方伊伊却说，这是有意义的。
“光有意义可没用，”徐绍沅煞风景的说：“他要是不喜欢你难过依然在所难免。”
我默然，事实如此。
暗恋就像一场赌博，押上时间精力和与其他人的可能，连同所有的喜怒哀乐当成赌注，时间越久堵住越多，越舍不得放手，嘴上说着‘喜欢你是我的事，与你无关’的话，其实心里依然无数次的问过自己，他到底喜不喜欢我。
上了赌桌的人，没有一个想空着口袋走。
方伊伊也沉默了，没有再说安慰的话，倒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又不是所有的喜欢最后都会在一起，当然会难过啊。”
“但我还是觉得最好的喜欢就是暗恋。”我说。
方伊伊看用她刚才那双闪着光芒的眼睛看着我，忽然笑了。
来到十一中的这么多天，我心里始终没有归属感。
对生活的迷茫不解还有种种不适应。
可直到今天，直到现在，直到方伊伊看向我，我悬在半空的心才突然有一种落地的感觉。
那时我只觉得和她相见恨晚。
也许我们都太孤单，所以当被理解的那一刻，我们都恨不得和那个人袒露一切。
因为我们抓不到喜欢的人，只能抓到身边的朋友。
她也笑着：“是啊。”
很多人遇见了，只觉得相见恨晚，但其实一切都刚刚好。
小瑜在一旁没有感受到我们的心灵交汇，单纯之中透着天真，在我的记忆里她好像一直都是这幅样子，从来没有变过。
“我还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人呢。”她说。
“真好，你很幸运。”方伊伊看着她，声音很温柔。
“那你呢？”小瑜问。
“我啊，”她笑了笑：“我比你更幸运一些。”
“我在很早的时候就遇见他了。”
这个时候预备突然响了，走廊上的同学陆续的走回教室，午休的同学也陆续醒来。
方伊伊伸了个懒腰，冲我吐了吐舌头。
我忽然想到刚开学的时候她问安峰老师可不可以调班，那时只觉得她胆大和出言不逊，却没想过她要去哪个班，为什么要去那个班。
这也许，是她的故事吧。
不知道她会不会讲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