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好好的,不怕。”铜锡说,“小荷不哭。”
“兰姨说的好像你想自杀一样。”
铜锡不说话。
“不会真的想吧?”荷星河扑到铜锡身上。铜锡一个不稳倒在地上。荷星河也不放她起来,很认真地看着他:“青铜哥哥,不可以的。小荷会哭鼻子的。”
佣人的世界观都没了。
他们怎么不知道自家少爷有那么亲近的女人了?
而且你不就在哭……
铜锡拭去她眼角的泪,拉着她把一塌糊涂的妆卸了,然后说:“陪我,好吗?”
“嗯。”
里屋没有收拾,铜锡一缩脖子。
“不是你干的么?”荷星河抓紧铜锡。铜锡皱眉:“忘了。昨晚干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和上一个世纪的事一样。做了一个梦似的,一醒来就一地狼藉。”
荷星河沉默了良久,说:“我们一起收拾一下吧。”
“小荷?”
荷星河抬起手,尸体浮起来飘到一角。“有要特殊处理的吗?”荷星河问。
“没有。”
“叔叔呢?这事应该他来……不好意思。”荷星河捂住嘴。
“没事……”
荷星河牵着铜锡走到尸堆旁边,说:“点着它。”
“我可以不接触吗?”“你要面对它。”荷星河坐在椅子上,“我只能教你面对。”
“时间对你这么说过。”
“他也让我这么做了。”荷星河扁扁嘴,“一直做噩梦……”
何止做噩梦哦,还是死活醒不来那种。
仿佛仍是那个受伤的小兽一样的女孩,眼神回避着不看尸堆。
铜锡感觉自己比她强,至少敢看尸体。
她也害怕。
铜锡终于还是点着了。火燃烧中,气流不规则地扰动视线,让烟云后的一切都如同阴间。
有他恐惧死亡的权利做助燃剂,火比平时旺的多。在铜锡眼中的世界又清晰起来,却不复过去模样。
荷星河轻轻捏了一个小小的白色的梦。引星人都能造出一个梦来送给别人。“青铜,睡一会吧。”荷星河把那个小球放到铜锡怀里。
“小荷,说说那时的事吧。”
“没什么好讲的。”荷星河说,“和你差不了太多,第一次都不太舒服。”
铜锡看一眼隔壁的高楼。池里就住在最顶层,对院中一览无余。
荷星河忽地笑了:“好啊。”
他们借荷星河的小鱼跃上高楼。荷星河还在斯斯文文地布阵,铜锡直接破开窗户。
“小荷说得对,很好吃。”铜锡说。
“青铜,快点!”
“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池里应该发现不对了。
荷星河急得一直跳一直跳。
铜锡跳下来,拉着她走进自己的房间。
和荷星河想象的一样。
在她的想象中,铜锡的房间是温馨的,有着木头的清香。不是死的,是活的树木的生机的气味。
和它的主人一样温柔。
她还没吃早饭,饿了。肚子咕咕叫。
铜锡看着她:“没吃早饭就来找我?”
荷星河点点头。“你喂我。”她本意是卖萌撒娇。
铜锡拍拍她。“哄我睡。”他说,“唱着歌哄。”
他本意也是撒娇。
“好呀。”
铜锡揽过荷星河的腰,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喂食。
今天有点多呢。
荷星河别过头,强行终止了一切。
“小荷?”
“太多了,有点撑。”荷星河红着脸,“你强一点好,以后用处可多了。”
铜锡站了一会,脱掉外衣躺在床上。
“唱呀,小荷。”
荷星河不知道唱什么。都是铜锡负责唱歌。
忽然之间,一首不知名的歌儿蹿入她脑中。也许不太适合当催眠曲,但很好听。
“鸿雁,天空上,对对排成行……”
“你改了曲调。”
“别打断我。”
“你改了。”
“你又不教我唱歌……我不唱了!”
铜锡坐起来。“我睡一会,帮我去买一个香囊。要助眠的。”他说。
荷星河在生气。“买个粉红色的。”她恐吓他。他一点也不怕:“要和你的眼睛一个颜色。”
荷星河跑出去,没有人拦她。
她跑上城墙,看着无边的森林和大湖。和年幼时一样梦幻。
手中什么掉下来。
铃铛。
她拾起来,戴在手上。
一只大雁飞下来,变成一个荷星河很眼熟的人。
很眼熟,就是不知道是谁。
“你好?”荷星河试探性地说。
那个女子微笑着转过头:“荷星河,早啊。”
“你认识我!”“预言家们无所不知。”
荷星河不理她。
那个女子也不在意她,独自趴在城墙上唱歌。
“好听。”荷星河说。
“谢谢。”
荷星河招手,唤来蓝鱼。她飞到大湖中心,飞越树冠,飞到森林上方。
阳光落在树冠上,金碧辉煌。与森林中略暗的小镇相对比。
她躺下去,放声歌唱。
鸿雁,天空上,对对排成行。
江水长,秋草黄。
心中是美好家乡。
美好家乡?荷星河想。多美好?
远处又有一缕硝烟。
整个向天大陆都不太好。
如果不是战争,我真想出去玩。和青铜一起成小船,顺妖木河向下至入海口,在沙滩看日落星星日出。走海路到清溪谷,在羽城吹那和向天大陆差不多年龄的埙。在途不过山丘与平原,到面海镇看初始之楼。到初始之楼以东的银河界,从那儿出发向东回到森林。
和青铜一起,什么都不怕。
和青铜一起……
我想给他买一个粉色的香囊挂在他的床头,他一起床就可以看见。
荷星河回到城墙上,那个女子还在那里。
“他喜欢粉色。”那女子说。
荷星河纳了闷了:“你怎么知道?”
“预言家们无所不知。”
“无聊。”荷星河想下楼梯,又想起什么。她停下来,转头问:“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我等你这句话很久了。”
“你是谁?”
女子站在女墙上,衣襟飘飘。
她回头回答了这个问题,跳下城墙,在下坠的过程中化为一只褐色的大雁,扇动双翼飞向天际。
荷星河想着那个名字。
怎么那么耳熟呢?
终于在回到茶馆时她想起十二岁的那件事。那天她收到了喜欢的男孩的情书。
时间说过,所有人都是夏雨寒的木偶。
荷星河买了一个粉色的绣着荷花的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