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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冬寒覆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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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一月,身在长安的空头皇帝司马邺被抓,平东将军宋哲拼死逃出,于建武元年二月将司马邺的手书送到建康:朕今幽塞穷城,忧虑万端,恐一旦奔溃。指诏丞相(司马睿时局丞相一职),具宣朕意,使摄万机,时据旧都,修复陵庙,以雪大耻!

司马睿在百官劝说下,定于四月称晋王。

同月,周札因多年功迹而改封东迁县侯,进号征虏将军、监扬州江北军事,东中郎将,镇涂中,即可上任。途中在建康东,周札立即北上。途径阳羡时,周札匆匆去了阮家一趟,和阮恒密谈良久。

阮容偷听未果。

周札离去的第三日,沈劲登门,告诉阮恒:阮家被人监视了!

阮恒在书房端坐一日,在阮母期待的目光中,喊来周札留给他保命的侍卫。手书一封,让护卫连夜送去途中。两日后,阮恒不慎得了场风寒。三月桃花盛开之前,不治身亡。

接到护卫送来的信,周札闯进大将军王敦帐中,要请半旬的假,遭王敦拒绝。

“四月后方可请假。”王敦如是道。

周札气急败坏道:“那我不做这征虏将军总可以吧!”

王敦微顿,忽道:“拿出阳羡送来的信,准你假。”

周札气得鼻子只抽,冷眸凛冽盯着王敦半晌,方狠道:“大将军等着!不过,那是别人的‘遗书’,大将军看过之后,烦劳交欢于我!”

不一会儿,周札去而复还,拿出一叠书信。王敦看罢,目露了然,在周札杀人的眼光中,把东西还了回去,并准了周札的假。

周札马不停蹄地赶回阳羡,却只来得及喊了声“阿奴”,连阮恒一个“大兄”的回应都没收到。

阮恒闭眸的那一刹,阮母留下了绝望的泪水;见到周札那一刹,阮母疯了似的扑到阮恒身上,摇着沉睡不醒的阮恒,大声啼哭、呼喊:“你醒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哭得头晕的阮家三兄妹,拼命拉回阿母,哭着安慰她。结果,不管用。

确认阮恒已死的周札,缓缓起身,看着阮母,仿佛看一个死人那般看着阮母,举起嘎嘎作响的拳头,寒声质问着:“你怎么不去死!”

眼见长辈一个一个都疯了,失魂落魄的阮容也忍不住了。她用尽全力推开阮母,将阮恒护在身后,怒吼道:“你们都住嘴!不许吵到阿爷!”

吼完,人已昏倒在阮恒床畔。周札连忙将人接住,不再去看阮母。

三日后,阮恒下葬,葬在了周家祖坟旁;七日后,周札将回涂中。临行前,他将阮家四口喊到灵堂,眷恋地凝望着阮恒灵牌很久,周札方道:“我将去了阮家佃客之名,去了阿容的荫恩。阮家原有田八顷,我再添两顷。有了这些,即便再交课税,剩下的也能让你们丰衣足食。”

“为什么?”依照阮恒遗言,作为新任家主的阮容,只问了这一句。

周札苦涩道:“阿容,伯父这么做,自有道理。”

阮容猜测这个原因的同时,只见阮母抹了泪,袅袅行礼,冲周札殷殷道:“三郎主,若是郎君在世,定然不白收这田。”

包括阮容在内的阮家众人,纷纷颔称是。

又听阮母道:“阿洛今年十八,才貌皆不俗,让他提前入仕,可好?”

晋王朝的官员选拔制度,是仿照大汉察举制度,由中正官将年满二十的男子,依据德行、才学、家世三项,将人分成九等,又称人的“九品”。吏部、府衙、县衙等,再以中正官给出的“人品”、荐言安排相应人员入仕。惊艳才绝的,可不受年龄限制。

单从阮家如今的实力,阮洛能不能出仕两说,还让他提前入仕……连阮洛自己都羞红了脸。

周札眼中压根就没有阮母的存在,他径直对阮容道:“阿容,你说。”

阮容未答,只恨恨地望着阮母不语。

阮洛赶在阮母再说话前,道:“阿母,儿守孝。”

糟糕,她把这茬给忘记了!子女为父需服斩衰之服三年,实为两个周年外加第三个周年的头一个月。对上幺女吃人的眼光,阮母不再言语。

阮容见她不再废话,这才琢磨起周札这番作为的意义。她不答,周札也不催,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百思不得其解,看着她皱起清秀的眉毛时,忽然生出一股不舍。

为了让阮容安心,周札道出连纪氏都不知道的政事:“去岁十一月主上被抓,曾托人送了御笔,让丞相司马睿继承大统。丞相拒绝,众人相劝,丞相最终决定先称晋王。只要我在阮家便无虞,而将来,南北士族难以明言,周家前途未明。明面上,阮家和周家没有关系,才是最安稳的。”

原来如此,阮容立即道:“阿爷常说,这世上所有的债都好还,唯独人情债。他欠了阿父好多,不能再多欠了,所以,阮家不能白要周伯父的田。”

周札负手而立,浓眉一挑,显然不认同阮恒的话,也不认同阮容的坚持。

阮容学周札的样子,昂道:“不瞒阿父,这几年我替阮家攒下的财富,自买五顷良田都够!”

周札颔:“可,我收回赠田一事。”

阮容又道:“佃客之名,阿父留下吧。阿父已庇护阮家多年,阮家和周家早已绑在了一起。阿容虽是女子,却不是个怕事的。周家佃客名额,阮家可以光明正大的拿着!阿容将以每年每顷田一斛杜康,换取佃客名额,可好?不是我要占便宜,而是我人小,酿不出更多的来。”

周札见她小模样生动可爱,还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忽然明白了阮恒的感受。周札学着阮容意气奋的样子,俨如父女,正色道:“阿容能酿杜康?若是真的,每年旦日、端午、中秋、重阳四节,每节送一斛杜康给你阿父即可。”

如此,阮家占了大便宜!阮容没拒绝,四斛,估计是她的极限。酿酒的事暂定,阮容当着周札的面,向阮母保证:“阿容知道,阿兄是阮家的未来。我和阿姊会供他继续读书,阿兄出仕时所需打点,必会拿出来。”

阮母咬牙点头。不点头没用,周札根本不会给她摇头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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