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六年前的湘儿,她定要了钱举的命!如果是这六年里的湘儿,她定然转身离去!可今天不由她,只因她想回到宗族。
早几年她没想过逃,因为她不知道去哪里。去年,自钱鹏去新都太学后,她方知外面虽已换代,却未改朝。这半年来,她想借着出门的机会偷跑,可钱雅一直禁她的足。现在,好不容易有京都贵人莅临钱府,她怎能不把握这个机会!
“大郎,湘儿——”
曾大急匆匆走来,对钱举道:“大郎,蓝田侯府来人,有急事禀告蓝田侯世子!”
闻言,王述谢奕从室内走出,湘儿欲上前阻拦,王家的护卫不费吹灰之力将她拦下,直到二人离去,方将湘儿放开。刚得了自由的湘儿,立即被仆妇押着送往御风院。钱雅气恼,将湘儿禁足日,从一个月加到三个月,并派两名粗仆看管。
因蓝田侯府带来蓝田侯病重的消息,是以,王述还没放开的箱笼又被装上马车,驶向6家湾,再去换乘大船。刚回到家中的钱凤,又一次离家,护送王述回京。
精致的晚宴,太孺人只好带着次子、孙子、孙女享用。开宴前,因为少年郎没见上,她很是惋惜了一番,惋惜得钱雅心情极差,以致没吃几口。
饭后,挂心妹妹的钱举,亲送阿妹回院,一直送到了正房都不肯离去,再钱雅的催促声中,钱举方道:“阿妹,你明日跟阿兄一起去文会吧。”
钱雅已和阮容商议过,明日先接饮酒,再去总宅看看,怎会答应钱举的无理要求?当即拒绝道:“阿兄所邀之人我看过了,无一是当家主事之人,同他们相交,意义不大。”
有个如此市侩的阿妹,钱举头疼得要死,可他嘴笨,“你你”半晌,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阮容看他可怜,帮了他一把:“大娘子,话不能这么说。现在不能,不代表将来不能。”
钱举忙不迭附和:“对对!正是如此。”
钱雅看着得力助手,道:“我们俩虽说共事只有一载,我自认对你还是了解的。你既不想去,为何这么说?”
阮容义正言辞道:“阿容说的实话。只是,大郎所邀文人,大娘子和阿容都知晓。那些人大都将要及冠,然性子、为人处事,都不似能干之人,所以,不用结交!”
钱雅笑,钱举恼:“阿容,你到底帮谁!”
阮容依旧淡淡声明:“阿容只说实话。”
钱雅笑过后,方问阮容:“谢家大郎、蓝田侯世子也不行?”
“若是……”阮容含糊道出蓝田侯离世的可能后,方朗声道:“王家阿郎至少三年不能跟我们合作。”
“咳咳。”
“咳咳。”
钱氏兄妹都猜到了阮容的未尽之语,有志一同的咳嗽起来。
阮容只当没听见,说完王述继续说谢奕:“谢家大郎似是庶子,在他及冠前,自顾尚无暇,能帮我们的有限。当然,通过他攀上他那个从兄、宋娘子口中的妖人谢二郎也行。不过,谢二郎似乎不善庶务,争取来意义也不大。这些士族家的阿郎,大都跟大郎一个样,真是愁人啊。”
在钱举尴尬中,钱雅很不给长兄面子附和着:“吾心戚戚焉。”
将一脸郁闷的钱举打走后,钱雅主仆又确认一次衣物,方同榻而眠,命苦的汐儿,只好歇在二人屏风外的小榻上。
次日,三月初三,天刚破晓,寂静的街道上,一阵马蹄声响起。“竟然是辆双辕马车!”早起的百姓艳羡地望着马车、赞叹着,半丝被吵醒的怒火都看不到。有明事理的,已忆起今日乃是一年一度的上巳节,是富贵人家出游的日子。
那辆双辕马车又快又稳,不一会儿便抵达北城门。城门尚未开,守卫大喝一声,车夫主动下去交谈。验身份时,车夫悄悄塞了个荷包给那守卫,同时嘘寒问暖道:“今日小哥可要辛苦了。”
守卫掂了掂荷包份量,方乐呵呵地去开城门,同时轻晒道:“我们干的就是这个,谈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哪年哪日不是如此?”
“小哥这么一说,老夫觉得更辛苦了。”
说话间,门已打开,守卫道:“别废话了!走吧。”
车夫道谢离去,车驶到郊外,方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高一低两位银面少年郎。
“容小子,快整些吃的,饿坏我了。”带着面具的钱雅开口叫嚷。她昨晚没用多少饭,今晨为防阿兄堵人,天未亮已带着阮容、阿明出府,早饭根本顾不上吃,现在正是讥饿之际。
在阿明的帮助下,阮容很快收拾好东西,开始煮粥。米粥慢炖之际,她铺上席子,将带出的食盒打开,将食盒中的点心一一取出,再将食盒折叠成矮几模样,摆在席子上。
做好这一切,阮容方道:“商主,请注意身份。”
一旦出门,钱雅便化身为银面女商主。马车上,还有另外一个面具,是饮酒的。在阮容加入前,钱雅已以女商主之名,混迹于乌程商行。她不仅管着钱家的庶务,还顺手组建了自己的势力——雅行。带着面具的饮酒,是雅行的管事,统领全部庶务。阮容加入后,代替饮酒,接过雅行账房一责。
被阮容点名的钱雅,立即摘下面具后,皮笑肉不笑道:“现在不是了!”
摘面具这种事,阮容和饮酒不会做。他们俩的脸都太招摇,钱雅则不同了。一身男装,只要听不见她说话,就凭她那张方正刚毅的脸,还有张扬的气质,没人会现她是女子。
身在外,饮酒还不在,阮容没心情和钱雅大闹,专心守着小炉子。钱雅知她性子,只好捏着点心开吃,边吃边道:“阿明,别这么紧张,又不是第一次出门,怕什么。一会儿你去打野鸡,再抓几条鱼回来,接了饮酒后,我们在这里烤着吃!”
被点名的阿明没说话呢,阮容已道:“大娘子,食不言。”
钱雅扯过面具盖在脸上,无赖道:“我现在是女商主!”
阮容轻笑。对上这样的钱雅,实在没办法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