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柳林紫红色的花还在开,再有差不多一个月就要谢光了。
当小寒期待着找到煤矿一笔财的时候,我们来看看生在河南地的事情。
时钟还要拨回到两天之前。
头曼城,匈奴王庭大帐之中,头曼单于与左、右两个屠耆王一边吃饭、一边议事。
头曼单于说:“这一天终究要来。还是按我们过去的做法,大部队向北边转移,留一部分趁其不备袭扰秦军,诱敌深入,转移的那部分在转移的过程中在有利地形分出人马设伏,一股股地消灭他们。就当他是三十万大军吧,人越多,后勤供给越困难,耗得越长,他们越耗不起。等到了大漠戈壁,他们会不战而退。呵呵,如果他们有能力追击到大漠戈壁的话。”
左屠耆王咬牙切齿地说:“只要不能把我们统统杀光,我们就会重新杀回来。这河南地终究是块好地方,是上天给牧民的好地方!”
右屠耆王稳稳地说:“动员已经做好了,前些天那几个不爽快的大当户、都候及千户长现在都没话说了。立刻动身都可以。”
“嗯。你去准备吧。吃完这顿饭就动身。我还是中军,你二人领好各自的人马。拖后腿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左、右屠耆王点点头,站起来,就要出帐安排各自的人。
帐外一声招呼:“太子来了。”门帘就掀开,冒顿走了进来。
头曼单于招呼:“没吃就坐下吃,边吃边说。”
冒顿对两位屠耆王点点头,说:“鹰眼来报,蒙恬大军即将越过长城。”
头曼单于不慌不忙地看了几人一眼,说:“冒顿你带两千轻骑留下袭扰秦军。他们行军劳顿,总要休息的,找时机先挫挫他们的锐气。然后一路北返,诱敌深入。其它你就见机行事吧。”
“得令,父王!冒顿这就布置下去。”说完,冒顿鞠了一躬,按着腰间的箭筒转身出去。
头曼单于向余下的两个人挥了挥手,那两个人也鞠躬出去了。
确实没有时间了。
一会儿功夫,帐外男人的吆喝声,女人的叫骂声,孩子的笑闹声和牛马、车辆的声音混成一片。
头曼单于来到帐外,有人开始收拾大帐。阏氏乌珠领着小儿子车犁过来,身后跟着她的侍女图雅。
乌珠有些不舍地注视着不远处的红柳,说:“我们还会回到这里来,是吗?”
“是!也许几天,也许半年、一年。他们拿不走什么,只会耗光他们自己。这块地终究还在这里等着我们。”
“嗯。我相信伟大的王说的话!”
“好,带着孩子上车吧。”
卓格凖把马牵过来,那马仿佛闻到了战争的味道,兴奋地昂头嘶叫。头曼拍拍马背,马儿瞬间安静下来,头曼再一次扫了一眼他用心经营的王庭,该拆的已经拆下来了,剩下的也暂时没办法了。他翻身上马,把视线望向南方,那长城筑起的地方。
听说蒙恬是个狠人,但他,头曼单于,是草原上狼群的头领,想埋在这里的,全都来吧!
蒙恬把披风交给身边的亲兵。这衣服挺管用,见风挡风、见雨挡雨,可是太阳当午的时候却不透气,也不知道扶苏从哪里搞来的奇怪东西。
望着不远处的长城和身边的车马,他想起扶苏身边那个小寒姑娘说的话,匈奴人的气焰是不久长的。她的分析很有道理,问题是他没有时间等着匈奴人占领一块地方再丢掉一块地方,也没有时间等着匈奴人被华夏人同化,那些已经是被征服、被劫略之后的结果。作为军人,这是他不能忍受的。
他又想起以前李斯说的话,他说,匈奴没有城郭居住,也无堆积的财物,他们如同鸟儿飞翔,到处迁徙,得到他们也难以控制。如果派轻便军队深入匈奴,那么军粮必定断绝;如果携带许多粮食进军,物资沉重难运,也是无济于事。就是得到匈奴的土地,也无利可得,遇到匈奴百姓,也不能役使他们加以守护。战胜他们就必然要杀死他们。虽然战胜匈奴很高兴,但使华夏疲惫的政策却不是好政策。所以,他不支持打匈奴。
老头子说的道理他当然懂。问题是,匈奴趁着秦统一六国无暇他顾之机已经占据河南地多时了。河南地离咸阳有多远?匈奴人得了好处未必不会南侵。谁看着眼前的肥肉不想伸手捞一筷子?今天把它往北赶一赶,明天它要南侵的时候就要多想一想。再往北赶,最好把他们赶到大漠以北去,足够的防御空间和强硬的防御形势一定能让他们徘徊很多年。
驱敌于千里之外就是最好的防御!今天,匈奴人,我蒙恬来了,既然你们生存能力强,那就到最苦寒的地方去喝西北风吧!
………
“大将军,大将军!”
蒙恬看了一眼前边飞跑来的军官,淡然问道:“什么事?”
“报告大将军,周围的村子已经全部通知到了。里典和伍老们已经开始挨家挨户通知,能集到的粮食很快就会报上来。还有,放羊的也不准再过来了。”
“嗯。你再去传令,军队视野前方看到的所有上衣左衽者一律射杀,不须盘问,无论男女。注意,赭红裤子的除外。”
“孩童呢?”
蒙恬闭了下眼睛,沉声说道:“女童除外。”
那军士犹豫了一下,领命下去了。大将军的意思他明白,男童会成长为新的抢劫者和杀人犯,给他们留下女童已经是仁义了。而且,这个时候还单独游荡的男子,一般就是匈奴人的探子,这种人是一定要消灭的。切断他们的消息通道非常重要。
这时候,又有一骑飞来,是左衽而红裤的探子,尘土当中,那红裤子依然明显。亲兵提醒了一下:“大将军!”
蒙恬勒住马。那探子已经到了。
“大将军,有大约两千人向我部右前方移动,全部轻骑。”
蒙恬点点头,说:“再探!”
两千人的轻骑,能干什么呢?不会是阻击,恐怕又是老套路——诱敌深入。
哼,他不会给他们时间了!
这两千人他也要全部吃掉。
想到这儿,他看了看附近的地形,对身边的亲兵说:“传令给各部,就地休息,迅埋锅造饭。把李来福将军叫过来。”
亲兵得令下去。一会儿,部队的行进停了下来。马不解鞍,停下来吃草、饮水。人坐下来了,但还在各自所属的队伍,基本队形仍然保持。
李来福跑过来。“大将军,李来福听命!”
“嗯。李将军,有两千轻骑正从右前方向我部推进。大军能不能安然吃饭就看你的了!”
“李来福明白,我这就去打个开门红!”说完,飞驰而去。
蒙恬也下了马,拍拍辛苦了的坐骑,把它交给亲兵。
“太子殿下,炊烟!炊烟!”鱼图格兴奋地大叫。
冒顿早就看见了,他转身看看身后的两千人,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众人就把眼光汇聚过来。
“看见吗?炊烟!他们正在吃饭,不能让他们吃饱了有力气打我们,得现在就过去冲他个措手不及,准备好弓箭,先射倒一批再说。记住,能打则打,不恋战,往北边大漠引敌深入。路上有接应我们的兄弟!”
众人举了下手中的武器,意思是记住了。
前方是一些低矮的土丘,炊烟从土丘后边升起。秦军的尾部还可以在更低的地方看见。
冒顿一招手,两千轻骑就像草原上的疾风一般向土丘驰去。马身上的銮铃早就摘掉了,而厚厚的草甸子使马蹄的声音变得微乎其微。
突然,“嗖、嗖、嗖!”连续破空的声音响起。箭矢如雨一般向轻骑射来。
不好!中埋伏了!
众人连忙操起手中的武器,有的弓箭在手,但拨打箭矢明显是不称手的。有的操刀护住头面,但身上是护不住了。
“哎哟!”鱼图格中箭落马。
冒顿在他落马的一瞬间一把捞起他,同时对身后的骑士们大喊:“快,向北转移,向北转移!”
骑士们伏低了身子就策马向北。
不幸得很,马也中箭了。一个栽倒了,阻了后边马匹的路,撞倒一个、又一个,有同伴回身救人的,被前边的人一扯,“快呀,来不及了!”那人也只好弃同伴而去。
飞矢仍然如雨。
冒顿边跑边骂,也不知道在骂谁。他的马屁股中了一箭,不能好好走了,旁边的人已经歪在马上快不行了。冒顿一把推开他,飞身换马,再回身把鱼图格拽过来。
“太子,我不行了。你把我扔了吧!”
冒顿一拳下去,鱼图格不说话了。也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乖巧了,总之不像刚才那般挣扎,像个面口袋似地搭在马背上。
后边赶上来的温尼罗说:“把他给我,他太碍你的事了!”
冒顿把鱼图格像面口袋似地扔过去,温尼罗准确地接住。
冒顿回身一看,身后跟着的,也就几百人了。远处的一支秦军骑兵也追了过来,箭还在射,自己这支队伍也有回身射击的,但没中目标,箭矢就落地了,射程没到。而对方用的是弩,射程远胜于他们手中的弓箭,不时的有同伴中箭的叫骂和扑通、扑通摔在地上的声音。
又有中箭受惊的马,又有倒地的马,又有被前者跘倒的……
秦军紧咬不放,身后跟着的人越来越少了。冒顿从没感觉到如此懊丧。
温尼罗一咬牙,把鱼图格推到马下,带着他自己也跑不掉了。
鱼图格被推下来的时候,后边的马一脚踩上去,“嗷”的一声,听得冒顿一阵心颤。他圆睁着二目,狠狠地用手中的刀背拍了拍马的屁股。马吃疼地猛跑,猛跑,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才能如了主人的愿。
……
匈奴人的马和马术确实好,渐渐地追不上了,也到了弓弩的射程之外,李来福拿起手中的刀向空中一举,“听令,停止追击!”旁边传令的亲兵也跟着大喊“停止追击!”一匹匹马就在奔跑中被紧急勒住,“吁——!”“吁——!”
“回去,吃饭!”李来福一挥刀,向着埋锅造饭的土丘处跑去。
回程的路上,收拾战场的军士已经开始工作了。补刀、找干粮、拿兵器、拉马、拉不走的就杀掉,补充军粮。
清点人头的工作也开始了,有人在记军功。这是全队人马的大功,要记在李来福所部的头上。
蒙恬已经吃完了饭,冲着飞弛过来的李来福说:“干得不错!有多少伤亡?”
李来福有些兴奋地说:“有五个中箭的,两个比较严重,可能会没命,另几个养养就好。”
“嗯,干得不错。开门红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