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流砂引导,晏莞决定明日再去安郡王府。
她想的是王妃娘娘既然将它备作待客的果点,那在他们家或许并不是如何稀罕,届时让她吃的话,偷偷藏几块带回来给煦哥儿就好。
是以,等夜间见到父亲,她便说了想法。
刚从老太太处回来的二老爷面色愠郁,原就是为着莫名其妙的提亲来东次间找闺女,可迎面就听她说要去王府,当下沉了脸。
他正襟危坐,目视着女儿问道:“莞姐儿,你什么时候和安郡王府到了这种地步?”
自己这个父亲做得委实太失败了!
刚老太太和他说王府要给奕世子聘莞莞的时候,他居然都不知道那个劳什子奕世子长什么模样。
这就好比,娶女儿的花轿临了门,然而他却辨不出哪个才是女婿。
那未来的女婿都不曾来拜见过自己这个岳父,就要将他的女儿娶回去,天下间哪有这样的说法,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晏二老爷对奕世子的印象还停留在妻子说的那些话上,只知其年纪轻轻不学好就懂得闭门思情偷窥少女画像,这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品德的人物。
而这样的人居然来肖想他的女儿,二老爷气得整张脸怒红,偏偏老太太的意思还要他们应下这门亲事。
晏莞不明所以,眨着眼迷糊反问:“什么地步?”
还装无辜!
二老爷自诩修养极佳,断不是轻易动怒之人,但这些年来被妻女磨得早没了年轻时候的翩然风流、闲淡如水。
此刻凝视着面前懵懵懂懂的女儿,气急败坏的质问:“为父带你回京还不满半年,怎么着你就马上要成别人家的人了?你说说你,平时在外到底都胡闹了些什么?”
他恼恨,自己不过就上衙当了一天差,再回家的时候居然被告知女儿不是他的了,刺激有点大,根本缓不过来。
适逢降香进屋奉茶。二老爷看都没看一眼,直接端过重重掷在桌上,霎时茶水浮溅,染湿了他官服袖角。
晏莞整个人微微一颤。很不能理解的望向父亲,爹爹火了。
她低头揪着手指,启唇糯道:“怎么了嘛,就是煦哥儿要吃凤梨,女儿才想去王府的。”
二老爷闻言才瞥见手边的那碟凤梨。见女儿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于是再开口时低了低声:“这是王府送来的?”
“嗯。”
二老爷举起碟子,又问:“你为着这盘凤梨,明日要去王府?”
晏莞又“嗯”,点头。
二老爷这个气呐,站起来负着双手来回走了半天,面色怪是纠结,最后停在女儿身前,指着她很努力的忍着窝火再道:“为父平日是没有给你们吃饱吗。让你们姐弟俩饿着了还是渴着了,馋别人家这么点东西就去羊入虎口?”
晏莞缩了缩双肩,闻言特别乖巧的回话:“吃饱的。”
二老爷见状刚要再开口,又听女儿忌惮着自己脸色小声添道:“不过爹爹以前还真没有给过这样的吃食,我和煦哥儿觉着新鲜。”
“新鲜!这天底下让你们新鲜的东西多了去,回头是不是看见哪家吃的新鲜,你就往哪家门前凑啊?”
二老爷觉着简直是白养了这个闺女,喘着气呼吸急促,不断的在心里做着建设:莞姐儿还小,她还小……可现这句话今儿个不顶用了。遂又开始来回踱步,只恨不能跳脚。
晏莞抿着唇,本是很想点头同意的,但察言观色了番父亲。貌似不可行。她从小就是这样,与人结善往来不是图对方会玩就是会吃,否则难道图人家的脸?
爹爹今日怎这样激动?
她低头思忖,觉得根源应该在于赵静之喜欢自己和王妃昨日的提亲,于是身为爹爹解语花的她当即凑过去攀其胳膊,软着声娇道:“爹爹。您别生气嘛,王妃的提亲咱们拒绝了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晏莞觉得父亲小题大做,二老爷则觉得女儿太过轻描淡写,郡王府的求亲岂是容易拒绝的。这会子就埋怨起妻子,出了这种大事怎么不立即回府和自己商量呢,安郡王府那里她能应付?
孝义当先,老太太都先了话,若再拒绝便是不孝。
二老爷侧望着女儿无忧无虑的面颊,突然自暴自弃的叹了声,随口言道:“我如果不拒绝,等到奕世子娶了你,回头现你被别人家用点吃食就勾走了,倒是报复王府的好法子,那时候他们母子也能感同身受了。”
晏莞自然听出了这话里的嫌弃意味,嗔怨道:“爹,您怎么这样说女儿?”
“那我该怎么说?你若是有点定力耐力,会被人骗吗?”二老爷苦笑。
“我哪有被人骗?不就是要点凤梨嘛,流砂都说赵静之喜欢我,肯定是什么都愿意给我的!”
女儿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二老爷双目怒睁,携着威严吃惊道:“流砂是这样说的?”
晏莞见他满面肃色忙噤了声,做父女做了这么多年,她又常常惹爹爹生气,对方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一看就分得出来。
此刻见情势严重,再不敢讨好卖乖,老老实实的点点头。
二老爷直接对外喝道:“流砂,你进来。”
侯在廊下窃听着谈话的流砂哆嗦了身子走进来,心下懊恼不已,居然就这样让姑娘给卖了!
但主子当前,她不敢辩解,忙下跪磕了头认错:“老爷,奴婢知错了。”
“知错?你倒是知道自己说的是错的,那还挑唆着姑娘做那种事,好好的主子都要被你给教坏了!”
二老爷还是初回插手内宅的事,他原只知这丫头机灵,却不想流砂明知是不对还灌输给莞莞,再让这种心思不正的人留在闺女身边,他日岂不酿成大祸?
他就说自己的女儿怎么会是贪图外人那些小东西的,定是这婢子怂恿的,于是二话不说对外喊了人就要扭送浣衣房。
流砂泪如泉涌,跪爬到晏莞脚边,拉着她的裙角慌求道:“姑娘,姑娘您别不要奴婢,奴婢五岁就到您身边服侍了,这府里奴婢谁都不认识,求您别赶奴婢出阆仙苑。奴婢犯了错,老爷要打要骂都可以,就是别把奴婢赶出去……”含泪流涕的,特别可怜。
晏莞心软,又见她后颈上的伤疤,想起当年她替自己挨了那下,回头望着父亲央道:“爹,您让流砂留下来吧,她从遵义府跟着我们来的燕京,您将她到浣衣房去,她以后怎么办?女儿会教她的,再说当年要不是她,女儿从树上掉下来,说不定就没命了。”
“你教她?”
二老爷拢眉,不以为意道:“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还教她?”
他是不想轻饶了流砂的,但正如莞莞所说,流砂对女儿有大恩,自己又不擅整顿这些事,最后退了步说道:“不出院子可以,但总归不能在你身边服侍了,让她到廊外候着做些传话接物的小事吧。”
流砂面色一白,又去看晏莞,泣声喊道:“姑娘?”
晏莞想到流砂近来确实伺候得不周全,夜间起夜想喝个水还得自己爬下来,于是贪图便利的她就没再帮着说话,“不还是在这院子里吗,哪里伺候都一样。”
二老爷落了流砂,觉得找到了晏莞想去安郡王府的根源,倒不再多言,只交代句女儿明日不准出府就起身走了。
见他离去,流砂立即抱了晏莞的腿哭:“姑娘,您就让奴婢留在屋里伺候吧。奴婢会尽心的,您以往都是奴婢照顾的,这没了奴婢您肯定不习惯,您去跟老爷再说说,老爷这么疼您,肯定会听您的。”
这样得寸进尺,晏莞就不高兴了,冷着脸道:“我是女儿他是爹爹,自然是我听父亲的。你快退下吧,别回头父亲见你还在我屋里,又让人拉你去浣衣房,到时候我就不定能留下你了。”
流砂哭了半晌,现没能哭软主子的心,只好委屈的退出去。
耳根清净后,晏莞长吁口气,望向降香吩咐道:“让画扇先进来服侍吧,等过两日娘亲回来了再安排。”
第二日,晏莞听父亲的话取消了安郡王府之行,只是眼见着艳阳西移,蜷在炕上的她越来越苦恼,待会煦哥儿下学堂回来,自己可怎么交代哟。
正满心愁绪之际,却见院门口走进来抹熟悉的人影,而其身后的小厮手里正捧着个凤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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