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老头领着他们介绍房间，这小楼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地板一踩一个脚印还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说，这里以前一楼住女佣，二楼住男仆，都是两人一间。

袁晨一直竖着耳朵听，怕错过什么关键，这会儿忍不住插嘴问：“那以前的下人呢？”

老头说，“死了。”

杨帆的脸白了，“怎怎么死的？”

老头正站在楼梯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声音幽幽传来，“很多年以前这里发生过一场大火，他们都被烧死了，一个都没逃出去。”

众人仿佛感觉到空气里的焦糊味更重了。

老头继续说鬼故事，“传说死在这里的鬼魂还没离开，所以天黑以后，你们最好不要四处走动。”

这里有鬼魂？！

众人下意识又缩到了一处。

老头却是话头一转，一板一眼地说起了规矩，“七点以后，公馆就会断电熄灯，届时屋里不准出现明火与亮光。”

“明早五点，我会过来给你们安排工作。”

“小主人八点起床，到时我带你们前去给她过目。”

“另外，不经允许，下人们不得私自前往主楼。”

说完，他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说了句“天要黑了”就步履匆匆地朝着主楼方向走了。

没多久，众人听到了咔哒一声偏门落锁的声响，几人面面相觑，尚陆首先脸色一变快步走去，众人赶紧跟上，结果他们穿过走廊，发现尽头的那扇门果然从另一边被人锁上了。

尚陆伸手推了一把，确定了除非拆门，否则落锁以后要从这里去主楼根本不可能，这让他立刻想起了老头先前说的很久以前这里发生过的那场大火。

如果现在这里也着了火，他们恐怕也是一个都逃不掉。

这种联想让人相当不舒服，众人安静了好一会儿，杨帆才小心翼翼地问：“咱们现在怎么办？”

“先分配房间吧。”

林安说完，拉住了妹妹林静的手，“我们一间。”

“我跟鹏宇一起。”

刘歆也立刻靠到了男朋友身边。

他们一行九人，女生四人，男生五人，两两一间注定会有人落单，只是现在刘歆要跟男朋友一起，那么女生当中的陈渔除非也和异性一间房，否则她就得落单。

陈渔在这里年纪最小，见此情况立刻很是无措，脸色有些发白。

刘歆也是说完以后才发现了这个情况，一时纠结起来。

张鹏宇看看陈渔，又看看犹豫的刘歆，叹了口气，“小歆，你跟她一起住吧。我一个大男人单独一间也没事，小姑娘胆子小，你比她大点能照顾。”

刘歆不放心，“那你——”

尚陆这时在旁忽然开口，“我不跟人合住。”

众人齐齐转向他，他说完转身就往楼上走，背影又酷又拽。

“那……”

张鹏宇看向夏烁，夏烁耸耸肩，笑，“我第一次跟别人一起住，请多关照。”

刘歆和张鹏宇都下意识松了口气，那边杨帆也跟袁晨商量好了，众人在楼梯口互相道别叮嘱，依依不舍犹如生死诀别，气氛沉重，悲壮莫名。

“明天一早大家可都要全须全尾地汇合啊！”

杨帆就差扒着扶手哭了，这短短半天，他们从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飞快地发展出了革命友谊，颇有种同气连枝之感。

他们踩着楼梯上了楼，推开吱吱嘎嘎的简陋木门，分给下人住的房间当然大不到哪儿去，房间里并排两张单人床就挤占了几乎全部的空间，对着床的墙边放了一排矮柜，不过好在房间里竟然还算干净，没多少灰尘。

“有窗！”

张鹏宇一进来就看到了，激动地冲过去拉开窗帘，结果很快就失望了，“怎么封起来了。”

窗帘之后，原本是窗的位置被砖头严丝合缝地堵上了，夏烁摸摸下巴研究了会儿，“好像是后来封上的。”

“柜子里有什么？”

张鹏宇蹲到了矮柜前看里头的东西，结果发现里面是两套叠得很整齐的粗布马褂，跟那老头身上穿的款式很像，有点民国早期的风格。

房间就这么大，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通也看不出什么，张鹏宇泄气地往单人床上一躺，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要是睡一觉睁开眼发现就是做梦该多好。”

夏烁又掏出了那个糖果盒，往嘴里丢了薄荷糖然后哐当哐当摇起来。

张鹏宇被哐当得有点心烦，转过身侧对他，“喂，你都不怕么？”

夏烁想了想，点头，“怕的。”

张鹏宇看了他一会儿，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家伙很奇怪。

年纪估计比他还小，鼻梁上那副粗黑框眼镜还有点土气，扔人堆里都很不起眼，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他身上有种很奇怪的特质，尤其是跟杨帆站一块儿的时候，两个年龄相仿的男生一对比，夏烁身上那种特质与说不清的矛盾感就更明显了。

不过怪人年年有，那个叫尚陆的年轻人也古怪得很，年纪不大气场却强得一批，让人主动跟他说句话都不敢。

“我怎么看不出来你怕呢。”

张鹏宇依旧愁眉苦脸，他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不知道楼下怎么样，小歆她胆子小，鬼屋都不敢进。”

“你担心她，为什么还让她跟别人住一块儿？”

夏烁眨了下眼问。

张鹏宇无奈，“那不然呢，真让人小姑娘一个人住也不好吧。”

他说着，挠挠头说，“小歆是幼儿园老师，她照顾小孩很耐心，以前有家长在幼儿园里动手打架差点伤到孩子们，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家拎着拖把冲过去把两个大男人给打出去了，那泼辣劲儿！”

说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满脸回忆的甜蜜愉快。

“噢，”

夏烁弯了眼，盘腿坐在床上又摇了摇糖果盒说，“我也觉得她挺好，我喜欢她。”

张鹏宇立刻翻坐起来，指着夏烁鼻子警告，“你要敢打我女朋友主意小心我揍你！”

夏烁仰头看看他，指了指薄荷糖，“你还有这种糖吗？”

张鹏宇没跟上他跳跃的思维，下意识摸了摸全身口袋，最后从裤兜里翻出了一条口香糖，还是他们中午吃完饭结账的时候顺手在柜台上拿的，“就这了，你要给你吧。”

夏烁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满意地塞进口袋里，“谢谢，你也挺好。”

他笑眯眯说，“我会祝福你们的。”

张鹏宇头顶冒出一个茫然的问号。

之后两人没再说话，矮柜上方正对着床的墙上挂了个挂钟，咔哒咔哒地指针转动声不停地响起，夏烁双手撑脸，支着腿坐在床上盯着挂钟上的指针看。

咔哒，咔哒，咔哒。

旁边床上，张鹏宇呼吸渐渐均匀了下来。

咔哒，咔哒，咔哒。

夏烁歪着头，盯着秒针轻轻动唇，开始倒数。

“5。”

“4。”

“3。”

“2。”

“1。”

伴随着最后的话音，房间里的灯光忽然熄灭，整个世界变得漆黑一片。

与此同时，当当当的钟声响彻了整一栋楼，带着让人战栗的冷意，长长的七声过后，世界骤然寂静无声。

……

半夜时分，张鹏宇是忽然被一阵寒意冻醒的，他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然后惊悚地听到房门上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

仿佛正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转动门把手试图来开门。

恐惧让他后背立刻出了一层冷汗，他立刻小声去叫隔壁床的人，“夏烁！夏烁！”

屋子里一片漆黑，旁边毫无声音，张鹏宇下床想要伸手去推醒夏烁，然而手一伸出去，竟然摸了个空。

隔壁床上没有人！

夏烁去哪儿了？！

无数惊恐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回转，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听到了门把手咔哒一声转动，房门被一点点推开了！

他来不及想太多，慌不择路地钻进了床底，贴着床板平躺在逼仄的床底，他屏住呼吸，侧着头，一双眼睛透过床底死死地看着外面。

门吱呀开了，走廊上有微弱摇晃的光，一道被拉长的影子投射进来，在地板上形成了一个长发女人的身影。

躲在床下的张鹏宇紧紧闭上了眼，在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中，听到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非常轻，却因为空气的寂静变得存在感十足，应和着墙上挂钟咔哒咔哒的声音，一步一步都好像踩在张鹏宇的神经上，每一下都让他的心脏剧烈震颤，几乎吓死过去。

那声音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到了他的面前。

然后停下了。

张鹏宇希望自己能立刻昏死过去，这样就不用再经受这种残酷的恐惧折磨，但事实是他的意识依旧非常地清晰，清晰到能感觉到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来的冰冷触感。

过了很久，房间里再无动静，那脚步声没有再响起，但也没有离开，他终于忍耐不住一点点睁开了眼。

咫尺之外，一个娃娃正歪头看着他。

那一瞬间，张鹏宇甚至仿佛能感觉到娃娃的呼吸一下下扑到了自己脸上。

下一秒，娃娃咧开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

一楼，刘歆与陈渔的房间。

刘歆睁着空洞的双眼僵硬地躺在床上，血液顺着床单流淌到了地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人偶娃娃趴在她的脖子上发出吞咽的声音。

这时，旁边床上熟睡正酣的陈渔翻了个身轻轻呢喃了一句什么，娃娃的动作停下，缓缓抬头，转向了她的方向。

这是个缩小版的女人模样的人偶娃娃，穿着深色的粗布裙，惨白的脸上满是血污，它扭动僵硬的手脚从刘歆身上爬下来，朝着陈渔的方向爬了过去。

熟睡中的少女毫无所觉，人偶娃娃已经抓住床单顺着爬到了她的枕边，朝她纤细的脖颈伸出了手。

它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就在那小小的手指快要触碰到女孩脆弱的皮肤前一秒，娃娃的动作突然停住。

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伴随着断断续续哐当哐当的声音，不疾不徐，逐渐清晰。

有火光出现在门外，将一个年轻男人的影子拉长了投到了地上。

娃娃的脖子僵硬地扭转了一百八十度，转向了门口的方向。

“差不多得了。”

举着一个打火机靠在门边的年轻人打了个哈欠，唇角弯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违反规矩，你知道后果的。”

娃娃的身体剧烈颤动起来，然后啪嗒一声仿佛失去支撑地掉在了地板上。

年轻人缓步踱进房间，打火机摇曳的火光让黑框眼镜的镜片反了光，他走到那张被血完全浸泡了的单人床边，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随意地抬脚踹开了地上的娃娃，从衣兜里掏出糖果盒倒出一颗薄荷糖丢进了嘴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doublekill。”

【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