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的乱坟岗中突然有一点红点闪烁,由远及近,红点逐渐变得明朗起来,原是一红灯笼随风飘摇,明暗交替中照映出一道有些佝偻的身影。
身影虽走得不快,但步伐却是坚定不移,似是有着明确的目标。
平素里大白天都不会有人来这孤寂之地,更别说此时已是丑时,正是鬼祟魍魉兴风作浪之时,怎么会有人在这鬼哭狼嚎的地方行走。
身影在迈着一阵蹒跚的步伐后,在一小坟头前停下,正是国师所埋死婴之地,随即这身影把灯笼放到一旁,灯笼中的烛火随风摇曳,时大时小,而自己则是跪坐坟前,竟开始用双手扒起坟头的土。
……
此时,在棺材里的吴为感觉像是有人扼住自己的喉咙,浑身不自在,因为这种窒息感让他实在是难受得很,马上就要扛不下去。
突然一阵异常的动静响起,像是从上方传来,紧接着一阵晃动,一丝月光从棺材缝里照了进来,随着棺材板挪动,光亮逐渐明显,一个面目苍老,灰白发缭乱的老人脸出现在吴为眼前,当即把吴为吓一跳。
“小家伙,久等了。”老人十分沧桑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沙哑,仿佛混入这鬼哭狼嚎之中,“没想到身处乱坟岗中,你倒是和没事人样,不愧是……”
“哇——”吴为当场哭叫了起来,声音之大瞬时淹没万鬼哭嚎,我就说怎么感觉这地方阴气这么重,还有种种凄厉的惨叫声。
吴为在前世宿舍里可是出了名的胆小,恐怖片从来不敢一个人看,从小到大死人都没见过几个,这一下冷不丁的突然和这么多死人当了邻居,这阴影怕是这辈子都抹不去了。
老人声音戛然而止,“咳咳。”像是在缓解尴尬,却又连咳几下,停不下来,“小家伙应是还没有名字,不如我给你取个名吧。”老人稍加思考,“见你身裹黄布,怕是大户人家,想必家中也是富贵之人,就叫你……”老人顿了一下,“王富贵吧。”
棺材里的婴儿哭声似是比先前更是浩大,小身子也在尽全力扭动。
老人仿佛被惊到,“看来你不大喜欢,那我再想想,在坟头扒的泥土,又躺在棺材里,还缺了块墓碑。”老人眉间已是快皱到一起。
躺在棺材里的吴为欲哭无泪,这老头脑子瓦特了吧。
能不能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你那是在说啥啊,什么坟啊,棺材,墓碑的,谁特么起名会用这些字啊,这是求着我早死吗?
若不是看你救我一命,我现在就踹飞你,不过现在自己还是个婴儿,先低调,以后有的是机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有了,你跟着我姓楚,就叫你楚墓,乳名小棺材。”老人挂着那笑起来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说道,先前眉间的纠结一扫而空,“走,回家去。”老人将棺材背到身上,提起灯笼,向岗口走去。
虽说这名字起的很是令人恼火,但是能离开这破地方,先这么将就着吧,反正我以后自己想咋起名就咋起名,吴为如是想到,却不知在离开乱坟岗后的日子更是让他有苦说不出。
……
炎炎烈日之下,一位老人步履蹒跚,汗如雨下,左手拿着一个棺材板,右手牵着一只母山羊,身后背着一个没盖棺材板的小棺材,棺材上绑着一把小伞,用来遮阳,棺材里还有一婴儿,不过这小家伙却并没有像其他婴儿般对着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反而耷拉着小脸,像是吃了苦瓜一般。
这个世界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露大腿的妹子可以看,让一个在地球经历过多姿多彩生活的学生,突然来到这样的世界,简直生不如死,更何况现在还躺在棺材里,还好这老头还知道随时给我翻身,倒是也没生虱子。
但是,吴为,不,应该叫楚墓,在上一世就最讨厌喝羊奶了,这老头虽说看着像个老乞丐一样,却不知道哪来的钱去买的母山羊,也就是现在不能反抗,我再忍!
“小棺材,饿了吧?”老头在一阴凉处放下棺材,扭头道:“来,又到了你最欢快的时刻了。”
我特么,你哪次看到我欢快了,还有别叫我小棺材,楚墓欲哭无泪,小手乱挥,嘴里哼哼唧唧的。
“哎呦呦,这都开始欢呼雀跃了,别急别急,慢慢来。”老人将婴儿抱到母山羊腹下,斜倒着将婴儿的嘴怼了上去。
老人看着前方的官道,笑道:“马上就要到家了,小棺材。”
在母山羊腹下尽力抗拒着羊奶的楚墓此时还不忘翻了个小白眼,因为这句话两个月前他便是听过了。
半响过后,老人继续出发,依旧是左手棺材板,右手母山羊,身后是插着小伞的棺材,棺材里的婴儿依旧是面带苦色。
……八壹中文網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从炎炎夏日到天寒地冻,再到炎炎夏日,期间不管大雨滂沱还是大雪纷飞,老人的步伐从未停歇,一步一个脚印,虽然缓慢,但偶有停下。
背后棺材里的楚墓,在这样的环境下竟是从未生病,这老头照顾人倒是有一手,自己应是比君子还要君子一些,那报仇再推迟十年吧。
终于,在不知道听过多少次“马上到家了,小棺材。”之后,老人的脚步终于停下,罕见的高兴道:“这次真的要到家了,小棺材,我就说马上吧!”
“是啊是啊,一年多了,真是够马上的。”楚墓不满的吐槽道,自己从只会咿咿呀呀到都如今都会说话了,这趟家回的还真是如西天取经般困难。
但老人似乎没听出楚墓话中的讽刺之意,毕竟这种奶声奶气的语调让人听了反而只会觉得是在附和自己。
黄沙城,离国极北之城,处于国界边缘。
看着面前这座带着沧桑悲凉的城池,老人略有愧疚,自己被困之后,没想到他们竟然被挤兑到这种地方,不知道看到我回来后,他们会不会高兴。
进城之后,在几番询问路人之后,终于到了一座大院,老人看着远没有以前恢弘的府门,心中暗叹,不过欣慰的是,“楚府”二字依旧磅礴大气,毕竟是离皇亲赐的匾额,只是这普通的府门怕是承担不起这二字。
上前叩门,几声过去后,大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两小厮,见老人穿的风尘仆仆的样子,身上又破破烂烂,背后还背着个小棺材,当即面色一变,驱赶道:“滚滚滚,去别地要饭去。”
老人转喜为怒,从前的楚府从不以貌取人,如今两个看门小厮竟如此这般,当真是有失门风,“如今的楚家家主怎么管教的,定要训他一顿。”老人字字铿锵道。
老人话语间带着几分威严,倒是把俩小厮吓了一跳,旋即回过神来,“哎呀,死要饭的,非得打你一顿才老实是不?”一个小厮撸起袖子,另外一个亦是如此,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我们家主大人!”说罢竟对老人开始动手。
“怎么回事?”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在府门吵吵闹闹,推推搡搡,成何体统?”随即走出一中年男子,国字脸,身形壮硕。
“家主大人,这有个要饭的老头说要教训你,我们气不过正要与其理论。”一小厮抢先说道。
“是吗?我看看倒是谁竟敢在楚府撒野!”男子推开两小厮,但看见老人这番装扮,也是怒气冲冲,竟敢有人背着棺材到楚府要饭?
刚想呵斥一番,但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传来,让其眼中充满了震惊之色。
“楚山林,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吗?”老人淡淡的说道。
“三,三叔。”楚山略带结巴,激动道:“您还活着,太好了!”说着眼眶竟不禁红润了起来。
楚家本是曜都除皇族以外的第一大家族,到如今竟被人撵出曜都,被挤到这种边境之城,还要寄人篱下,不断受城主府的压榨,毕竟曾是皇城第一大家族,族库必是蕴含丰富,成了别人眼中的肥肉。
种种委屈不满在见到老人之后,一股脑儿的涌上心头,“三叔,快进来,我马上派人去找我爹和二叔来。”楚山在前面领路,老人踱步跟随。
只留下两个小厮看着老人渐远的身影发呆,两人互看了一眼,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不妙的气息,好像闯大祸了。
刚刚发生的一切对于棺材里的楚墓来说,也是有些震惊,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老乞丐,还有点背景,自己是不是要当上富二代了,这样的人生开头也是不错,楚墓越想思绪越是飘扬。
到正堂一会后,一胖一瘦两道人影小跑而来,口中还喊着:“真的是老三回来了吗?”进来看到老人后,激动道:“真是老三,你还活着,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是我,大哥二哥。”老人看到自己的亲兄弟,也是异常高兴,三人抱做一团。
随即老人将李墓从棺材抱了出来,楚墓已经可以站立,老人对着自己的兄弟高兴地介绍道:“大哥二哥,这是我收养的孩子,叫楚墓。”
然后,又轻声对楚墓道:“这两个你叫……”
“先等一下,老三,这个不打紧,我想知道,你这次回来,我们是不是又能重回曜都了?”老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两兄弟打断,两兄弟苍老的脸上竟露出孩童般的希冀之色。
老人面露难色,想了想还是说道:“恐怕不能了。”
一听这话,两老人顿时心中一紧,连忙询问道:“怎么回事?”
“因为我修为尽失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