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枫突然感觉,有这半斤酒垫底,陈汉俊今晚是不能写作了,也不存在采访的可能。他如果发稿的话,只能发通稿。至于明天他是否能够深入采访,那就看明天县里如何陪同。
另外,陈汉俊更加惦记的,恐怕应该是专版能否确定。所以,他的话,不必太当真。
于是,在宴会结束之前,夏枫就又热情洋溢地发动了新一轮的敬酒活动。这次,孙桂香应该完全明白了夏枫的意图,带着新闻科长端着酒杯站到陈汉俊身边,甜言蜜语的话说了一大箩筐,终于劝着陈汉俊又尽兴了一回。
餐毕,意犹未尽一般,夏枫就又将摇摇晃晃的陈汉俊陪到了房间,二人交头接耳地亲密了一番,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私房话,直到有电话打进来,夏枫才道“有点事情需要处理”,握别陈汉俊,出了他的房间。
孙桂香一直在大厅等着夏枫。二人来到一个小会议室,孙桂香首先请示如何应对陈汉俊,夏枫道:“他今晚应该会发个通稿,明天如何采访,你们要妥善安排,周密组织,将他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材料准备得非常丰富。”
“嗯。广告价格的事怎么办?”
“先别ying谈,抻一抻等一等,他会主动提的。能降则降,实在不能降的话,看看能不能降低版数,少做一个版甚至两个版。如果能降到8万,就做四个整版。”
“好的。这个熊玩艺,钻到钱眼里了,整天放闲屁,报社总部如果真涨了价,别的县为什么还是老价格?向咱要这么多钱,太缺德了。”
“他说的已经很明白了,社里有政策,他们身上都有任务,咱就多理解吧。荡涤网络电视台的那边,处理到什么程度了?”
孙桂香慌忙汇报了相关情况。荡涤网络电视台的记者是一位参加工作不到一年的大学毕业生,过去曾来过江平,但没来过兴通,对江平市印象很好。县~委宣传部分管新闻的副部长带着一个同志一起陪同,提供了通稿,这个通稿现在已经在网络上发了出来。给他准备的红包,起初他不要,以后悄悄放到了他的包里,他也就默许了。现在他们处得很好,明天记者一早就要到岩黄市采访一个加重农民负担的事件,已经明确表态说县里处理得很妥当,不再继续关~注了。
“他们这些人往往是不按套路出牌的,所以不能掉以轻心,防止他虚晃一枪,杀了回来。明天他走的时候,要一直跟着,直到他出了江平。”
“好的,书~记,您放心,我一定安排好。”孙桂香明显地提高了警惕。
“对了,陈站长的采访日程里,争取采访一下唐书~记和孟县~长,因为是写全县的营商环境的改善,综合性比较强,文章中最好出现主要领导的语言。早与他们的秘书们挂号,确定采访时间。”
“嗯!您书~记考虑的就是周到。”
“与记者打交道,没有个细啊。还有,采访孟县~长的时候,如果孟县~长在治污现场,千万不要引导陈站长去那儿采访。”
“一定,一定。”
想想嘱咐的差不多了,夏枫舒了口气,叹道:“这陈站长来的也不是时候,正赶上化工厂排污事件。”
邀请陈汉俊来是夏枫的主意,这阵子又感叹人家来的不是时候,孙桂香一时无语。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夏枫说。
孙桂香又连忙征求夏枫的意见,问他明早还来陪陈汉俊吃早餐不,夏枫说早餐我就不陪了,你们陪好就行,孙桂香又道了书~记辛苦,各自就上了车,消逝在黑夜中。
回到家,冲了澡,想着陈汉俊暧昧的态度,夏枫竟睡不着了,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地睡去,稀里糊涂地又进入了梦乡。梦里,但见洪水滔滔,一只小小的乌篷船逆流而上,时不时地被浪头托起,很是艰难,也不知何人划桨,似乎本人就在船上,感觉这船又像是自家的那船一样。父母家没有乌篷船啊,怎么会是自己家的?忽然,篷中一女子探出头来,朝他大喊:“枫哥救我,枫哥救我!”定睛细看,那人竟是关丽娜,关丽娜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夏枫大吃一惊,大喊“小关莫慌,小关莫慌”,却怎么也喊不出声。他想挣脱什么前往搭救,但却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身躯不听自己的指挥,眼看着船儿越走越远,焦急之中的他无奈地奋力挣扎着,忽又听得一阵铃声,遂渐渐醒来。待他清醒过来,意识到原来是大梦一场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想幸亏是一场梦。正想着呢,却听得那铃声仍然在响,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半夜来电,准是急事。打开电灯,mo起手机,发现是个陌生电话。县内重要人物的电话,手机里已经存上了,这陌生电话,接是不接?犹豫了一下,按了拒接,将手机放到了一旁。刚要倒头再睡,手机又响了,看来,是非接不可的了。
“喂......”还没等夏枫说话呢,那边就大声地喊了起来:“夏书~记,是我,我是陈汉俊!”
“陈站长,怎么了?这深更半夜的?”
“快别说了,我遇到事了,您能来趟驿佳宾馆吗?”
驿佳宾馆?夏枫对这四个字太敏感了,一时有些语塞。陈汉俊不是住兴通宾馆吗?怎么去了驿佳宾馆?
“你在哪?要我去驿佳宾馆那边干什么?”夏枫问。
“哎呀,我在这边会了一个女朋友,正赶上这边公~安派出所的扫黄,非说我是piao娼不行,你快来给他们说说,我怎么会piao娼呢!”
夏枫立时就明白了,这个色~鬼,肯定是借着酒劲“打猎”去了,还ying说自己没有piao娼,不piao娼你在兴通宾馆什么客人不能会啊,非要跑到哪个敏感的地方去?真是丢死人了!这事如果传到报社总部,起码是要受处分的,记者站站长也有可能当不成。
“你给他们好好说说不成?”夏枫试探着问。
“说了,他们不信,好说歹说才让我用他们的手机给你打这个电话。”
“你让派出所的同志接电话。”
只听陈汉俊在那边说道:“警~察同志,您接个电话,是县~委的夏书~记。”
“夏书~记?你怎么不找唐兴德呢?不信!”一个声音传来,夏枫听得清清楚楚。
“真的是夏书~记,您一接就清楚了。”
是陈汉俊可怜的乞求的声音。
“不接不接。还认为你找的是我们所长呢!”
夏枫突然感觉好笑起来,这帮警~察也是,只认现管不认县官。你陈汉俊太不自重,难堪了吧?落魄到这个地步,完全是木匠戴枷——自做自受。
“夏书~记,他们又不相信您是县~委的夏书~记,这帮伙计可怎么办啊!夏书~记,在您的地盘上,您可不能不管哈!要不辛苦辛苦您,您就跑一趟吧!”
此时的陈汉俊,完全失去了晚餐时的傲慢骄横,变得谦逊无比。
跑一趟不是不可以,不过,夜查的小伙子们很可能是辅警,万一再不认识夏枫,那不就丢大人了?还是应该给宋峰说一声,让他给这帮人打个招呼的好。
夏枫调出了宋峰的电话,又停住了。这么晚了打扰人家不说,要把这事说清楚也不是三言两语的事。再者说了,宋峰先前对旭日盛能化工有限公司的态度,让夏枫已心生疑窦,还是不要找他的好。到了现场,真需要找他的话,再说吧。
下了床,夏枫这才意识到如何去的问题。自己开着“黑马”完全可以去,但稍一思索,他还是拨通了司机李祥玉的电话。这样有个伴不说,公车号小,是身份的象征,有说服力和威慑力,还有些狐假虎威的味道。
还好,李祥玉及时接了电话,并迅速将车开了过来。
来到驿佳宾馆的时候,两辆警车闪着警灯,几个警~察正驱赶着一群男男女女往车厢里钻。真是太紧急了,再晚来一步,人就被带走了,那样的话会更为麻烦。
走近时,一位警~察认出了夏枫,两腿一并,打了个敬礼:“夏书~记好!”
“你们谁负责这儿的行动?”
“报告夏书~记,我是城关镇派出所副所长苏浩波,今晚的行动由我具体负责。”
“啊,您好,苏所长。这些人员当中有没有一个叫陈汉俊的?”
“李洪明,你过来。”苏浩波喊过来一个青年警~察,问:“有没有叫陈汉俊的?”
“有的,苏所长。”
“把他叫过来。”
“是!”
“不好意思,夏书~记,我刚从别的宾馆赶过来,还不了解具体情况。”苏浩波笑着解释。
夏枫没有吱声,看着陈汉俊从车上被人揪着衣领拽了下来。陈汉俊一下车就看见了夏枫,连忙跑了过来,慌里慌张地说道:“书~记您可来了,我可没有piao娼哈,我哪能piao娼呢,您快给他们说说,他们冤枉我了!”
“他与卖yin女单独在一起,室内有避~孕~套。”青年警~察嘟囔着。
“我没有,没有,真的没有,你们真的弄错了。”陈汉俊的腰都快弯下去了,几乎要给人下跪的样子。
夏枫是听人说过的,判定是否piao娼,主要看房内是否有“套”,如有,那就属于piao娼,如没有,也许就是异性按~摩之类的,不会认定为piao娼。
望着陈汉俊狼狈的模样,夏枫感觉十分恶心,同时心里也犯了嘀咕:既然有“套”作证,那就是既成事实了,这种情况,这俩警~察会不会把陈汉俊交给他?难道真的需要打电话给宋峰才行?
夏枫好不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