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似乎轻了些,树枝摇晃得没有先前厉害;雨也弱了,不再爆豆般地砸在车上。
启明镇与河口镇并不挨着,一个西北一个东北,雨中的山路又跑不起来,赶到启明镇时已是四十分钟之后。
此时,虽是傍晚时分,天却完全黑了下来。
与贾春燕通话,得知南杏村和青西村这两个村的群众已经转移,目前正在清点人数。
夏枫首先来到了启明镇中学,见偌大个校园里灯火通明,每个教室里都亮着灯,挤满了转移的群众,有工作人员正在分发铺盖。
“你们这里谁负责?”
夏枫问一名工作人员。
“您是县长吧?李镇长,我们这里李镇长负责。”
工作人员认出了夏枫,忙着把一个青年喊了过来。
“夏县长,您好!我是启明镇副镇长李士荣,您有什么指示请吩咐!”
李士荣很是利落爽快。
“群众的生活问题怎么安排的?”
“报告县长,根据镇里的安排,中学和中心小学以及驻地的十几所小宾馆都已经用上了,老年人送宾馆,其他人到学校里来。我们已经从武装部调运过来部分席子和褥子,从超市进来大批的饼干、面包等食物。明天如果还需要的话,还要购进一批馒头、咸菜等,明早伙房还要送粥和蔬菜过来。”
“席子褥子的,够用吗?”
“目前来看紧张了一些,是以家庭为单位发放的。”
这显然不合适啊,人口多的怎么办?
夏枫立马打电话给县民政局长,请求支援,民政局长表示全力抓好落实,立马送一批褥子过去。
安排妥当后,夏枫又与贾春燕通话,得知南杏村有一位老人没有及时撤出,困在村子中了,村干部正组织搜寻。
“车子进不去了,我们正在调两辆铲车进村寻找。”
“好的,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夏枫迅速来到了水库边临时搭起的指挥部,贾春燕、启明镇委书记杨建广以及南杏村的主任周志德等人都在。
“管涌情况怎么样?”
夏枫急切地问道。
“目前还在可控状态,不过,县长,我们已经开始提闸放水,再不放就真的来不及了。等到管涌出了大事决堤之后,情况真就不可收拾了,两个村子一个也保不住!”
杨建广汇报道。
“好,好的,一定要尽快把水位降到出现管涌的位置之下。”
“是的。”
这时,一名工作人员来报:铲车来了,来了两辆。
“那就快些去找吧。”
夏枫说着,快步走出指挥部,上了一辆铲车的铲刀。
杨建广也跟着要上来,夏枫命令道:“你留在指挥部综合指挥,找个带路的,我们去找。”
村主任周志德便随着夏枫上了推土机。
贾春燕也自告奋勇地陪夏枫去,被夏枫制止,她却一扭头,学着夏枫的样子,上了另一台铲车,一名村干部也跟了上去。
有工作人员送上来简易塑料雨披。
雨,又比先前紧了起来。
贾春燕他们头前走了,夏枫乘坐的铲车紧随其后。
南杏村处在山脚下,地势基本平坦,滞留老人的家在一个小坡上,正是因为在坡上,老人才觉着不用转移,认为即便泄洪,也影响不到他房子的安全。
“老人想错了,泄洪道在他房屋的脚下不错,但那一带都是土丘啊,洪水一冲,他的屋就保不住了。”
周志德大声对夏枫讲。
夏枫点了点头。
洪水已经将道路淹没,灯光下一片汪洋,杂草棍棒等物随流而去,水流湍急,情势十分紧张。
司机在周志德的指挥下艰难地前行着。
一个小上坡,灯光便照到了前车的情况。前车上,贾春燕不断抹着脸上的雨水,正焦急地向远处望着。
突然,贾春燕发现远处一个物体飘了过来,近了一看,却是飘着的衣服。
衣服下面肯定是人!
贾春燕连忙示意司机降低铲刀的高度,见那物体正飘向她的一侧,便将腹部搭在了铲刀的边沿上,伸手去抓。
东西是抓住了,是衣服,可那衣服被什么东西裹挟着,怎么也拽不上来,那村干部过来帮忙,又不便拽贾春燕的衣服,伸手去抓水中衣物的同时,身旁的贾春燕却一下子从铲刀上掉了下去,被水带走了。
这一幕,后面的夏枫看得清清楚楚。
“春燕,春燕!”
夏枫高喊着,眼见着贾春燕向自己这边飘来。夏枫纵身向上一窜,腹部也悬在了铲刀壁上,向身后的周志德吼道:
“你扯住我的腿!”
感觉铲刀也下落了一点,肯定是司机配合的结果。
贾春燕在水中拚命地挣扎着,一沉一冒地飘了过来。
其实,水并不深,站直了也不过膝部,但水流湍急,贾春燕根本站不住。假如继续顺水飘去,一旦碰到石壁什么的,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夏枫瞪着双眼,集中精力等待着。贾春燕飘过来的时候,他瞅准时机,一把抓住了贾春燕的衣服,意识到并未抓牢,另一只手又伸了过来,方才抓住了贾春燕的手臂。
兴许是被水浸透的缘故,贾春燕太沉了,夏枫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其稳住,自己的身体也往铲刀里缩了一缩,脚才有所着实。
周志德放下夏枫的腿,连忙将贾春燕拉到了铲刀里。
夏枫松了一口气,正要抬头,却不料一根木棒漂来,结结实实地砸到了他的头顶。
“哎哟!”
夏枫大叫一声,差点晕了过去,幸亏那周志德眼快手疾,将他抱住,他这才慢慢蹲到了铲刀里。
一摸头顶,热乎乎的,肯定是血啊。
“县长,你的头破了!”
周志德叫道。
“我没事,先去救人吧!”
夏枫命令道。
这时的贾春燕虽然惊魂未定,但也意识到夏枫为了救她受了伤,要上来察看,夏枫又吼道:
“我没事的,先去救老乡!”
周志德又指挥着司机向前开去。
不远,便到了滞留老人的住处。前车先到的,那村干部是个青年,动作利索地进屋将老人背了出来,还未等夏枫等人靠近,已将滞留老人放到了铲刀里。
原路返回。
返回的路就与来时不同,水更深,司机开得更加小心翼翼,铲刀被高高地举起。
总算回到了指挥部。
杨建广立马安排专人将老人送往镇驻地的集结点。
借着灯光,张子文发现夏枫的衣服变了颜色,上前一摸,惊叫道:
“血,是血。县长您受伤了吗?”
周志德连忙上前道:
“县长的头可能被棍棒砸伤了。”
大家连忙拿来手电筒细细观察,方才见夏枫的头顶有五六公分的口子,脸上也留有被雨水冲刷后的血迹。
“这口子,太长了,县长,我陪您去医院吧!”
贾春燕的声音哽咽了。
“没什么,没什么,已经感觉不到疼了。怎么样?管涌什么情况?”
夏枫担心的还是水库的安全。
“暂时还没出现溃堤,现在闸门已经全部打开了,再有两三个小时的时间,险情基本就能排除。”
杨建广回道。
这时的夏枫,真正地松了一口气,方才感觉头顶一阵疼痛,而且还晕乎乎的。
难道被砸出个脑振荡不成?
内心一阵担忧。
“县长,这边有我呢,您还是去医院包扎一下吧。”
杨建广恳切道。
“我陪您去!”
贾春燕很是激动。
“既然这样,春燕,这是你的联系点,你也不要离开,我有子文呢。”
说着,随手拿起了身边的一把伞,撑开,出了指挥部,向轿车走去,大家连忙跟着。
进了车里,夏枫又把伞递给了门口的张子文,说了句让他们用吧。
张子文上车后,给司机李祥玉说了句去县医院,汽车便向县城奔去。
雨,不紧不慢,淅淅沥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