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亦的军队将烈馐的小队团团围住。
烈馐皱眉,刀锋转向外圈,神色紧张,却不敢擅自行动。
栗狐停住脚步,宁亦目光如刀般落在烈馐身上,沉声下令:“来人,将这些梁人立即斩杀!”
烈馐攥紧剑柄,额头渗出细腻的汗珠,纵然她是梁国十三暗卫之首,在面对宁王和鹿陵两大高手时根本毫无胜算,更别提宁王身后的百位骑兵。
她本以为秦妃离开应阳城是个绝佳的机会,宁亦正在筹备迎娶溧阳金家家主金喻,无暇顾及其他,可没成想宁亦却在此时赶来。
事已至此,唯有拼死一搏。
正当两方即将动手,站在包围圈中心的秦晚突然开口。
“等等,”秦晚抬起下巴看向宁亦,请求道,“放了他们。”
宁亦面色冷凝,没有说话。
秦晚往前一步:“我有话让她带给梁帝,你若杀了她,话就带不到了。”
宁亦冷声:“什么话?”
秦晚微微眯眼,嘴角露出笑容,看上去带着几分羞涩:“我是梁帝的皇妃,说的话自然是我与梁帝夫妻之间的小话,宁王殿下真的感兴趣听吗?”
宁亦万般没想到秦晚会这样说,整个人的脸色都暗了下来。
秦晚接着道:“宁王殿下放心,我让她带的话并不是什么机密情报,也不涉及政治,这一点鹿先生和流萤都能作证。她刚刚来也无非是代表梁帝陛下请我前去江南玉衡镇,并没有什么恶意。再说有鹿公子陪在我身边,还要一路保护我去沛郡,梁帝的人也不会傻到要动用武力将我劫走。”
流萤在一旁揪紧了袖子,自家娘娘这话说得真是太能挑事儿了。她的话里有三层意思,一是说梁帝派人请她去玉衡,二是说鹿陵要送她去沛郡,三是无论她怎么选择都是安全且自由的,这里不需要宁王殿下,他的出现是很多余的。
如果这三层意思流萤都已经听出来,宁亦没有听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宁亦死死盯着秦晚墨玉色的眸子,秦晚也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终究是宁亦先松了口:“既然如此,那本王先放这些人一马。”
他一抬手,宁王军队的包围圈露出一处豁口。
烈馐没有动,回看秦晚。
秦晚冲她笑了笑:“你回去就把我的原话告诉梁帝,他现在做什么都为时晚矣,没必要再为难你们这些人。”
烈馐拱手行礼,带着手下匆匆离去,瞬间就消失在官道旁的雪林之中。
待烈馐的人都走后,鹿陵走到秦晚身边,对她说:“公主殿下,咱们也继续上路吧。”
秦晚点点头,转身就要登上马车,眼中再无宁亦。
宁亦策马挡在马车前,对秦晚道:“速速跟我回去。”
秦晚抬起眼角,问了句:“为什么?”
宁亦说:“别闹,你还病着。”
秦晚笑笑,声音凉凉的,犹如风吹过残雪:“鹿公子医术了得,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多谢宁王殿下关心。”
宁亦:“有些话回去的路上,我仔细解释给你听。”
秦晚犹豫了。
她想起上大学时学过一门选修课,大概是讲人和人之间的沟通与合作。其中有一节讲得就是误解、矛盾和问题。如果两个人之间存在这三样,不应该回避当面沟通,并且应该面对面把话说开,才能在双方信息平等的情况下做出正确的决定。
秦晚觉得她是个成熟女性,不该像年轻小女孩那般冷处理所有关系,此时她应该做到平心静气地和宁亦好好说道说道。
所以她从马车上下来,对宁亦说:“有什么话,宁王殿下和我到村长家里说吧。”
宁亦翻身下马,跟着秦晚回到牛家庄村长家里。
村长和大婶见到宁亦跪在地上全身打着哆嗦,秦晚将他们扶起来,说了两句安心的话,请他们先去外面等一下。
老夫妻赶紧遵命,低着头匆匆离开,甚至忘了关上门。
秦晚走到门口,关上大门,屋内就剩她和宁亦二人,她将斗篷上的绸带紧了紧,转身面向宁亦:“殿下有什么话就直……”
还没等秦晚说完,宁亦已经走到她身后,从后方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下巴贴近她的颈窝,一阵伴有松涛气息的暖意瞬间袭来,让秦晚整个人怔在原地。
她挣脱开宁亦的拥抱,倔强地转身后退至窗边,恼羞成怒道:“宁王殿下什么意思?把我扔在玲珑阁一关就近一个月,现在在这里卖什么温存?男人都是见色忘义,和旧情人孩子相会,别的也都不管不顾了。要不是得到消息梁帝派人来带我走,您也不会想起我来吧?说到底,你我的关系仅仅都是利益,亏得我把您当朋友兄弟,其实您从没将我当回事。”
秦晚说的有点像赌气,怎么听还有委屈和埋怨,她其实不想表达出这种情绪,可话一出口就好像她多么生气宁亦撇下她一个月之久一般。
她默默告诉自己冷静,尽可能用陈述语句且不带任何抱怨的方式继续说道:“我已经下定决心跟鹿公子去沛郡。”
宁亦说:“溧阳金家那孩子和我没有关系,我与他母亲金喻亦不相识。”
秦晚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睁大眼睛看向宁亦,确定他说话的真实性:“你说什么?”
宁亦开始耐心地向她说明原委。
原来溧阳金家的独生女儿金喻在六年前与家仆相恋,两人私定终身后得一子,也就是那个带着小皮帽的小公子金昔宝。当时的金家家主也就是金喻的父亲得知后大为震怒,可金喻以死相逼求其父接纳昔宝的父亲。于是金家前任家主决定考验昔宝的父亲,给他五百两银子随商队前往西域经商,若能得利而归,就答应将金喻许配给他。
哪知昔宝的父亲突然得到如此重金,半路从商队逃离,带着钱前往赌庄挥霍,不足十日,五百两输得干干净净。不仅如此,他还在赌坊娼馆以金家女婿自居,欠下数百两银子。
直到赌坊娼馆追到金家讨债,身怀六甲的金喻才知此事,而昔宝的父亲此时早已不知所踪。
秦晚听后有些吃惊,可她转念想不明白,遂问道:“那昔宝为何说你是他的爹爹呢?”
宁亦叹气:“那是因为金喻未婚生子,为躲外界口舌,金家前任家主捏造了一段我与金喻在溧阳偶遇并生子的消息。金家口径一致将此事对外描绘的惟妙惟肖,几乎连他们自家下人都信以为真,更别说溧阳城百姓……”
秦晚掩口大惊:“天呐,昔宝的外公真是天才。以你的名声,谁也不敢跑到北戎跟你确认这消息的真伪,再加上你确实在六年前到过溧阳城,且对方还是金家嫡女,说你们私定终身留下一子,这在逻辑上说得过去,且刚好满足了老百姓的八卦心理。”
而且就算金家是梁国首富,也没有实力能跑到戎国去找宁亦算账,老百姓顶多是觉得金家小姐遇到多情君王,被始乱终弃了。
这个没法被证实的谎言成了人们口口相传的“真相”,但金家小少爷怎么说也是宁亦的血脉,人人知道他有宁王这个爹,也就没人敢欺负他们母子俩,不得不说金家上任家主手段确实厉害。
秦晚听后连连点头,可突然一想还是不对,问道:“那最近传闻你要接金氏母子到应阳的消息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