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点点头,补充道:“蒙古人拿下大宁,补充了朵颜三卫之后,不可能舍近求远去攻击太原和西安,也不会绕路去啃大同和宣府两块硬骨头,必定是以大宁为据点,南下攻击松亭关和居庸关,再去抄我北平的后路。以我燕山卫的实力,就算是加上宣府兵,也不是十几万蒙古大军的对手。如果北平再破,大明北方就再无险可守,蒙古人直接南下劫掠,到时候又是生灵涂炭,半壁河山恐怕都会落入敌手。谋划此灭国毒计之人,其对大明边防体系之熟稔,心思之缜密,用心之恶毒,真是当世少有。”
朱权点头表示同意,但随后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可是这个计划有两个明显地漏洞,一是大明塞王相互拱卫,凡有一王被攻击,其他塞王必会相救,所以必须想办法拖住其他塞王。二是在拿下我大宁之后,能够兵不血刃地攻破长城上的关隘,让大军化整为零地通过长城,再在北平城后集结,才能达到奇袭的目的。以上两个漏洞不解决,这个计划就不会成功。”
朱棣苦笑着对朱权说:“十七弟,你的分析鞭辟入里,句句都在点子上,论权谋,众多兄弟当中,你是独一份的高明,且听四哥给你道来。这第一个问题,你仔细想想,四哥为什么这么着急回去?这第二个问题,就是四哥刚才说的要办的另一件事情。”
朱权细品朱棣说的话,顿时大惊失色,额头上冷汗直冒,声音也不自觉地开始发颤了起来:“四。。。四哥,你是说,这件事。。。。。。和。。。。和朝廷有关系?”
朱棣无奈的点点头,对朱权说道:“四哥自己也不想相信这是真的,可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太过于巧合,让人不得不把它们联系在一起。而且恐怕这个计划一开始,就是用来对付你四哥我的,而你是被临时拉入这个计划当中的,可惜用计的人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你四哥我有幽燕骑,而且会置北平于不顾,前来救你。你想想,我们两个如果倒下,最终受益的是谁?”
这下,朱权彻底想通了自己无故遭此大劫的原因。他无力地瘫在自己的椅子上,喃喃的说道:“因为我拒绝了建文帝回京师的旨意,他怕我倒戈于你。于是便用这条计策,顺路将我铲除,防止你得到朵颜三卫,就势做大。”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一跃而起,着急地向朱棣问道:“可这样做实在是太疯狂了,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勾结外族,私放鞑虏入侵大明,一旦局面收拾不住,让山河破碎、生灵涂炭,他就是千古罪人,有何面目再面对太祖和兴宗?”
朱棣叹了口气,对朱权说道:“孤也是不敢相信这疯狂的计划,所以我要办的第二件事本来就是要趁着这次救你的时候,抓几个蒙古人里的高官,通过他们来找出朝廷和蒙古人勾结的证据,来证实我的猜测。可惜,蒙古人溜得太快,只抓住了几个一问三不知的百户、骑卒,蒙古人的这条线索,算是断了。”说罢又是长叹一口气,抒发着胸中的不快。
朱权却是已经度过了初闻此事时的震惊,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他想了想,对朱棣说道:“四哥,您别着急,此事还有转机。”
“哦?十七弟快说说,怎么个转机法?”朱棣听闻还有希望,连忙向朱权问道。
“首先,蒙古人虽然没有完成拿下大宁的战略目标,但也彻底打残了我大宁卫,如果按照我们的猜测,他们极有可能会继续实施计划,通过长城,去攻打北平,毕竟北平是他们曾经的大都,拿下北平,对于他们来讲,也算是不世之功勋了。所以如果我没有猜错,我们还能在北平城下再见到他们一次,四哥你也有机会继续证实我们的猜想。其次,就算蒙古人不来,也还会有人知道这个计划,建文帝并不知道我们在大宁击败了蒙古人,所以他的大军,一定还会按照原来的计划等待蒙古人攻击北平。为了不让京军失手攻击蒙古人,建文帝一定会将这个计划告诉统兵的亲信,由这个亲信来控制京军攻击的进度和范围,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知道这个计划的人就是京军的大帅!”朱权娓娓道来。
“李景隆!”朱棣一声惊呼,朱权这么一分析,他顿时茅塞顿开。自己刚才也是急昏了头,完全忘了这么疯狂的一个计划,如果不告诉京军,就会让京军和蒙古人互相攻击,所以建文帝一定会将计划全盘告诉李景隆,自己只要抓到了李景隆,也就能够知道这一切的真相了!想到这里,朱棣一拍大腿,激动的抓住了朱权的手,高声笑道:“十七弟,你不愧是众兄弟中韬略第一,经你一说,孤顿感醍醐灌顶啊!”
正在此时,宁王府亲兵突然跑进客厅报告:“启禀殿下,忽剌班胡将军他。。。。。。”
朱权听到忽剌班胡的名字,连忙着急喝道:“忽剌班胡怎么了?你快说啊?”
亲兵喘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恭喜殿下,忽剌班胡将军经过燕军军医救治,已是转危为安,虽然仍在昏睡,但已无大碍。”
“太好了!”朱权闻言大喜,他挥手让亲兵下去。又转身对着朱棣真挚的说道:“多谢四哥救了我这过命的兄弟,弟弟我今日才知四哥的好,以往我多有不恭之处,还望四哥见谅。”说罢纳头便拜。
朱棣连忙扶住朱权,慈爱的说:“你我兄弟之间,还讲那许多虚的作甚?十七弟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我那部将谭渊发明的酒精和羊肠线罢!”
朱权迷茫地问道:“什么酒精和羊肠线啊?是吃喝之物吗?可否让我也尝尝?”
朱棣见朱权疑惑的样子,不禁抚掌大笑,边笑边说:“十七弟,不急不急,等晚上喝酒的时候,我再给你好好说说这些都是什么。”忽地,朱棣的表情又感慨起来,他被朱权和忽剌班胡等人之间的生死之交感动,不禁道:“今日孤见你这部下,皆是大忠大义之人,所行义举孤也不禁为之动容。这般过命的生死弟兄切不可白白丢了性命,待孤将那建文的细作和李景隆擒获,定将其带给十七弟,听凭十七弟处置,以祭大宁卫众将士。”
朱权听了此言,若有所思,眼眶却已是微微泛红,他一言不发,只是怔怔地望着前面亲兵上报的阵亡将士名单出神。半晌方回过神来,也只是擦了擦眼中的泪花,拉起朱棣的手说道:“四哥,走,吃酒去!”便和陈亨等人一同走出厅去。
此时此刻,李景隆也在自己的大帐中忙乎了起来,他先是屏退左右,净了手,又焚上一炉香,对着建文帝御赐的令旗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这才恭恭敬敬地请出了一直密封着的建文帝给他的密旨。李景隆抬头看了看日头,差不多已经是午时三刻了。他怀着激动地心情,撕开了木盒上的封条,拿出了黄绸写就的圣旨,小心翼翼地打开看了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李景隆被圣旨上的内容唬了一大跳,手一抖将圣旨掉在了地上,如同被烧红的火钳烫到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