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听到这话,顿时大惊失色,不由得脱口问道:“爹,这却是为何?宁波府管理不严,如何会牵连到内阁和您的身上?”
朱高炽苦笑一声,伸手摸着朱瞻基的脸颊回答道:“瞻基,你可知道宁波府为何须芥之地,单列一府?”
朱瞻基摇摇头,他还没来得及了解大明海贸的知识,只知道宁波是大明出海的第一选择。
朱高炽看朱瞻基并不知道,便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宁波府乃是我大明头等良港、海贸头等重地,自你皇爷爷定下海外诸国与大明堪合贸易以来,便是诸国云集之地。可这市舶司设立之初,这头等首要之港却并不在宁波,而是在太仓,你知为何?”
朱瞻基又摇了摇头,航海的事情说实在话,他才刚刚开始研读,只是懂得些粗浅的皮毛,并不知道这背后深层次的道理。
朱高炽又耐心的解释道:“起先太祖爷设太仓为首重市舶司,乃是因为此处邻近朝鲜,山东诸地,方便往北平、辽东、大宁运粮,以备北元在关外的几十万重兵犯边。而你皇爷爷平定了辽东那哈初之后,北元胡虏除了上次进犯北平,便再不敢南下牧马。故而你皇爷爷又将首重的市舶司改到了宁波,原因无他,一是日本国和琉球每年进贡甚多,方便管理。二是你皇爷爷看出那日本小国有狼子野心,对琉球起了吞占的歹意,故而留着宁波做个军港,着那大明水师常驻,常备防范,故而宁波这才成了我大明水路首重之地。”
“爹,孩儿明白了,可这与内阁和您究竟有什么牵连?”朱瞻基听了宁波府的来龙去脉,却还是不明白为何自己父亲说和他有关。
朱高炽耸了耸肩,用肥厚的手掌缓缓的摸着怀中爱犬的头,左右看了看,找了个条石坐了下来,随后朝着朱瞻基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待朱瞻基在身边坐稳,朱高炽这才低声开口说道:“宁波府和外国的贸易,都是采用堪合制,这你应该知道。”八壹中文網
看朱瞻基点了点头,朱高炽又说道:“诸国临港,需有官员比看堪合,合着的,便让他上岸交易,比不着的,便让他原路返回。可这毕竟是国家交往贸易之事,需要慎之又慎,于是朝廷便会专门委派一朝中重臣,教他掌海外诸番朝贡、市易之事。辩其使者、表文、勘合之真伪。禁通番,征私货,平交易。特别是日本国,更是要专门验看,来时不许多载一人,去时更不许多带一物。可这若是有个钦犯从宁波钻空子上了外国的船,特别是去日本的船,层层牵连上来,除了那管事的,便是协理政务的我了。”朱高炽停了停,显然是不想再说下去。
朱瞻基浑身一震,朱高炽的解释显然让他顿时茅塞顿开,瞬间解开了心中的难题。
“他们最终的目标,是内阁成员中那个负责管理海贸之事的人,更是想要通过攻击这个人,最终把矛头引到自己的父亲身上!”朱瞻基心中暗道。“所以他们故意选择了让三叔从宁波港出海,再精心的选择了他的出逃目的地,日本!这样一来,一是相应的内阁成员和自己的父亲肯定会被责罚,甚至最坏的结果,就是可能皇爷爷会认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父亲所指使,再利用权势让三叔潜逃,那自己父亲便从此失了圣眷,离太子的位置越来越远;二来日本人私自藏匿朝廷钦犯,便是犯了包庇之罪,便是与大明为敌,大明必与日本交恶,便会将军备集中于东边防备日本,其他的方向守备空虚,少不得被一些别有用心的敌国所袭扰,这样分散了皇爷爷的注意力,他们便趁机起事作乱。三来,自己的三叔经这一次,必定被皇爷爷彻底从继承人的名单中所划去,再不可能染指这帝国的最高权力了。”
“好个一石三鸟之计!”朱瞻基不由得心中感慨道,如此借刀杀人的毒计,非心思缜密、心肠歹毒之人不可。
忽然,朱瞻基心思一动,连忙朝自己父亲道了声谢,便飞一般的跑回了书房,徒留自己父亲和怀中的白毛阁大学士在石凳上面面相觑。
因为朱瞻基惊恐的发现,如果自己父亲所说的没错,那么马上要倒霉的这名内阁的成员,叫做杨荣!
而且他还从可能发生的结果中推断出了一个非常可能的结果,那便是皇族之内,有人和建文勾结,设下了这个陷阱,就是为了把皇室内的水搅得更混一些,方才好摸上几尾大鱼来。
朱瞻基呆呆的坐在窗前,细细咀嚼着自己父亲的话,想要从中梳理出谁可能是这件事情的主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