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老大要回来了。”陆军犹豫了许久,还是说出了口,捏着香烟的手收紧,甚至有些焦虑地想要抽烟。
半晌,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那事儿也不能全怪你妈。”
???陆离满头雾水,这楚家老大是谁?
原主的朋友?还是哪个表亲?
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他不自觉地放下了筷子。
昏暗的灯光下,少年褪去了青涩,已然成为了成熟的大人,但在陆军心里,对方依然是那个拼尽所有也要去追逐梦想的倔强少年。不知怎的,也有了倾诉的欲望。
“你爸我,以前也追逐过梦想。谁希望老了以后,回忆起来,都是柴米油盐,人总要有做梦的勇气,把自己和别人分开。”回忆从前,总要有烟酒作伴。
陆军却只是捏着根香烟,娓娓道来,“我年轻的时候,玩的摇滚乐,当的吉他手,在学校里组建了乐队,还办过几次学校汇演。”
“每次演出,你爷爷奶奶都会去看,回来了,还夸奖我,说我这本事能进文工团,拉二胡也不差。”一个拨弦,一个拉弦,差得远呢。
“等我长大了,想要去更远的地方闯荡,学习更专业的乐理知识,见识更广阔的天地,做自己喜欢的音乐。摇滚,绝不代表着吵闹叛逆,消极堕落。”也可以抒情积极,扣人心弦。
陆离坐直了身体,他那边的老爸五音不全还手残,只会打打拳的样子,没想到这世界的老爸,竟然有这一手。
果然,别看父母朴素无华,年轻时说不定比他还玩的开。
“我想离开这里,去更远的地方,刚背着行李,还没走出家门,就被你爷拦下了。他抄起烧火棍,把我腿给打折了,真的,那痛的,我差点就要晕过去。”
陆离打篮球的时候,也曾摔断过腿,刚开始那一下还不怎么疼,后来缓过来,痛的连他一个男子汉都忍不住哭的稀里哗啦。他捏着筷子,仿佛感同身受。
他隐隐意识到,这可能是什么抗争史,陆离忽的想起原主的日记,那时候,原主大概也是废了好一番功夫,才能去打职业的吧。
“你爷觉得我疯了,然后把我关起来。你奶给我送饭,一边哭,一边打我,说我怎么那么不懂事,说我要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他们两要怎么办。”
“你爷生气我离家出走,也没给我治腿,怕我腿好了偷偷逃跑,逃到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我痛了一天一夜,麻木了,昏昏沉沉,睡了很久,差点醒不过来。”
“后来我才知道,我发烧了,村里的赤脚大夫说,再晚一点,我的腿可能要废了,人可能也会被烧成傻子。你奶哭着说你爷狠心,你爷说,与其有朝一日,从别人嘴里听到我的死讯,倒不如现在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养伤的时候,你奶天天以泪洗面,她跟我说,我曾经有过很多兄弟姐妹,但最后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你爷奶就只有我了,说我不能什么都不管。最后,我留下来了。”
“或许是因为不够热爱,或许是因为不够坚定,或许是因为缺乏勇气,总之,我留下来了。”
陆离呐呐,记忆中,爷奶都很和善,他从未想过,也是那种封建□□的家长。
他的小半生顺风顺水,就算中途辍学跑去打职业,父母也就嘴上说了两句,让他看着点合同,别被骗了,此外,也没有太大的阻力。
陆离一直是自由而肆意的,家人的爱,不会成为他的束缚,只留下一丝牵挂,让他不会迷失方向。
像始终牵着风筝的绳,它就在那里,但从不对他的未来指手画脚。
可是这里,陆离无意识的抓着桌沿,他感觉到了其中的差别,如果有一天,风筝线试图将风筝“引回”正轨,羁绊成了枷锁,缠绕在风筝上,那该是多么的“窒息”。
这算是爱吗?还是交易?
“和绝大多数人的人生一样,我娶妻生子,挣钱养家,年少时的一次叛逆抗争,好像隔了很远很远。”陆军吐出一口浊气。“当我也成了爸爸,我发誓,绝不像你爷一样,干涉孩子的人生。”
“所以,你打职业,我不反对,只要你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能够为你自己的人生负起责任,付出,并从中得到了回报,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你一直说是为了梦想。”陆军看向神情严肃的儿子,浑浊的双眼带着锐利的光芒,“可是,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到底是在追逐梦想,还是为了逃离这个地方?”
……
“戒瘾所,你们听说过吧。”陆离仰躺在午休床上,压低了的嗓音像是在故弄玄虚,“过度沉迷,叫做瘾,是瘾就是病,得了病就得治。”
“故事的开始,要从一个热爱电竞的少年说起。”
s3季后赛开始前,刚好碰上过年,虽然年后还有一场比赛,决出进入季后赛的最后一个名额,但fgo的众人都不怎么担心,作为s2的八强队伍,他们有信心再创佳绩。
距离s2结束已经半年了,虽然只是进了八强,但好歹见识过了世界赛场,熬了那么久,觉得终于闯出点名头的陆离,还沉浸在那荣光之中,虽然不是冠军,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吧。
所以,在楚哥的劝说下,陆离决定和楚哥一起回家。楚哥说的对,亲人之间哪有隔夜仇,逃避不是办法,矛盾总要解决的。
果然,刚一回家,他就被妈打了一顿,勒令在家待着,不许再往外跑,怕他又一声不吭地跑了,他妈每次出去都会给门上锁。
但他并不那么担心,这次回来,他是想认真和父母谈谈的,他相信,爸妈都是爱他的,之前离家出走是他的不对,只要他坦诚他的想法,爸妈会理解支持他的。
爸爸似乎是去镇上做散工了,要过几天才回来。不然,还能劝着点他妈。他实在不太会说话,每次说话都惹得他妈生气不已。
再等等吧,等他爸回来。
陆离成天被关在屋里,有点无聊了。
楚哥住他隔壁,听说他的遭遇,每次趁他妈出门的时候,都会偷偷隔着门和他聊天。
他们会拌嘴胡扯,吹牛畅想,做着以后拳打美队,脚踢韩队,夺得冠军,登上世界之巅的白日梦。
更多的时候,是他在听楚哥炫耀,今天又打了几局top,技术精进了不少。楚哥家里有钱,很久以前就给买了电脑,就连他第一次接触top,也是看楚哥打的游戏。
从某种意义上说,楚哥还是领他入门的师傅。
他妈归期不定,再加上楚哥因为上个赛季在总决赛上受挫,决心一雪前耻,在家也不忘疯狂练习,练的勤快,偶尔楚哥也会懒得跑来和他磕叨。
看着楚哥日益浓重的黑眼圈,他吐槽对方像个国宝,也不忘让对方好好休息,适当游戏,省得过劳死,他们还等着楚哥把他们再次带进决赛呢。
没事干的时候,陆离在家里做家务,里里外外打扫干净,锅碗瓢盆也洗刷的翻了个新,他妈没有说什么,但表情倒没有一开始那么难看了,甚至会语气生硬地跟他说上两句。
他以为这是破冰之旅,心里高兴。总有一天,他们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等他功成名就,妈妈也会为他骄傲。
直到那天,他照例坐在侧门,百般无聊地等着楚哥,却听到隔壁婶子对他妈说……
“戒瘾所来了个年轻人。”
“说来有点黑色幽默,那是个职业选手,大过年的,因为在家训练的太勤快,饭也不吃,澡也不洗,觉也不睡,家里人都以为电脑是什么新型毒.品,把孩子给害上瘾了。”
“按理说,断网小惩大诫就好了,可是,这家人也是不理解孩子把打游戏当职业的,在和邻居的聊天中,他们突发奇想,要从根源上把这瘾给戒了。”
“于是,这家男女主人一合计,趁着晚上,年轻人熟睡的时候,把他送到了戒瘾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