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又这样囫囵地过去了,除了吃到梦寐以求的肉,陆离砸吧砸吧嘴,虽然味道是有那么点又咸又焦,但他饿极了,连树皮都吃过,有炖猪肉吃,那都算大户人家了,更何况,他也确实好久没吃过肉了。
口水不争气地从眼睛流下来。
哦,还看到了不一样的师兄师姐们。
陆离心里掰了掰手指。
得到了强健的身体,虽然感觉不到具体是个什么实力,但至少外功练的不错,他捏了捏自己的肱二头肌,啧啧啧,肌肉结实,身材魁梧,满满的安全感。
和他又是另一个类型的,呃,肌霸。
噗,突然有点搞笑怎么办。
陆离翻身滚进了铺好的被褥里,把自己卷了起来。
宗门似乎构成简单,没有那么多臃肿的附庸,虽然看起来好像穷了点,但胜在同门之间依然友爱。
至于什么相思门,他有点怀疑是六师姐在诓骗他,师兄师姐们一个个的万年单身汉,铁直,一心向道,酷爱修行,就算有空闲,也满脑子建设美好宗门,哪有时间谈恋爱。
还一次十个八个,陆离心里摇头,越想越觉得师姐在找他逗趣。
除此之外,无甚意外。吃饱喝足,明天开干。
优势在我,幸福满满!
下巴缩在被子里,陆离平躺的很安详,就是大胡子挤挤挨挨硌得慌。
……迟早给剃了。
日常“吾日三省吾身”,陆离打了个哈欠。
在不知道打哪来的震天响呼噜声中,听着屋外的蟋蟀虫鸣,困意来袭,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哦,对,脑子里迷迷糊糊想到了一个身影,话说,之前刚醒来时,嚷嚷着喊他师叔的粗大嗓门是……
是……
zzz
你被小师兄捅了一刀。
被背刺的痛苦,更胜于身体的疼痛。
那一瞬间,你想了无数借口,但都没办法说服自己相信。
满心的恨意宣泄而出,却又像骤然失去了报复对象一样茫然。
一切,都是我在和空气斗智斗勇?
只是为了这个。
你看着一边道歉,一边将你千刀万剐的小师兄,觉得荒谬极了。
为什么?
其他师兄师姐是无辜的。
你有很多威力巨大的法宝,都是师兄师姐一点点为你搜罗来的。
你有很多天材地宝,旁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在你这里,都不值一提。
所有,师傅师兄师姐,都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了你面前。
你很虚弱,你很弱小,但你的师兄师姐们都很强大。
你只要安心做一个被宠爱的小师弟……
现在,你无法安心了。
怀璧其罪。
身体疼的几乎麻木,比起日日夜夜疼的睡不着觉的抽痛,刀子落在身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气血上涌,你又开始吐血,比任何一次都要凶险,淤血几乎堵住了喉咙,胸口闷的快喘不过气来,你觉得,就算你下一刻死在这里,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但是,你依然没有死。
生啖你肉的小师兄,突然抽搐着,死在了你面前,还未咀嚼吞下的肉片落在了地上。
想死的人没死,不想死的人竟然还活着。
你觉得这事简直荒唐得让人发笑,你也着实笑了。
在这刻满了符文的地牢里,你看着地上的尸体,放声大笑,眼泪不止,像个疯子。
不知过了多久,六师姐来了。
这次,她身着掌门服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全然换了一个人一般。
对现场发生的血腥之事,她并不关心,只冷冷地看着你。
你恍惚回望过去。
这一刻,你觉得,一切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当你最想报复的人,竟也是你最爱的人之一。
你又怎能不怀疑,那些因死去不断美化的人,那些依然还活着的人,是不是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你觉得周围都是魔鬼,你觉得这个世界都是虚情假意,你开始痛恨那些虚伪的人,是吧,哪有什么毫无缘由的爱,谁会对养的白白胖胖的牲畜,产生什么特别的感情?
哪怕被屠宰时叫的凄厉,主家或许还会落下一两滴鳄鱼的眼泪,端上饭桌时,不也吃的高高兴兴吗?
你从来不是一个容易被打动的人,当你被打动,就意味着,把能伤害你的刀递到了别人手里,这把无比锋利的刀,此刻,狠狠地扎进了你的心里,把你刺得面目全非。
病痛磨平你的棱角,你被迫心如止水,无欲无求,但你并非忍气吞声的人,你还有很多手段,你还有很多底牌,你知道师兄师姐所有的破绽,甚至知道他们自己都没留意到的弱点,习惯,攻击方式,偏向的法术,这些,你都知道。
平日里,无聊没事干的时候,你就喜欢做这种事情,你只能做这种事情,观察。
所以,当六师姐朝你挥剑时,你看到了她的杀意,怀着满腔怨恨,你引爆了法器。
再次睁眼,你发现,你重生了。
陆离无奈地睁开双眼,望着头顶悬梁,整个人就无语。
是是是,我,美强惨,疯且狂,睚眦必报,接下来该不会就爱恨交加,相爱相杀,又进无限循环了吧。
陆离看了一下大敞的窗户,可见屋外依然漆黑的夜空,没错,他也学会了古人看天象识时辰的基本技能。
有没有搞错啊,这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要命哦。
再这样下去,迟早猝死。
简直要给这没完没了的续集给跪了。
叽叽咕咕地埋怨了两声,陆离揉着脑袋坐了起来,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走出了茅草屋。
蹲在屋外,望着天边的月亮,发呆。
夜很空,风很凉。
弯弯的月亮,直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陆离又丧丧地站起来随便走了走,周边一片荒芜,隔了好远才有一处树林,他也没准备跑那么远,就在门前随便逛逛。
门前的土地不太平整,褐色的土壤松软,还残留着些许被犁出来的痕迹,夹杂着被粉碎的石头碎末,看起来是作为练外劲的练武场?
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通宵达旦地挥舞着武器,勤练武艺。
陆离再次感慨,要是他也能修行就好了,可惜他不能。
懒得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陆离蹲了下来,支着下颌,无聊到给自己出题。
让我猜猜看,原主用的什么兵器。
观察了一下地上的痕迹,像是钝器,在棍棒锤锏之间徘徊,他摸了摸自己手里的茧,啥都没有,光滑一片。
哦,修士没有茧,修为到筑基,洗髓伐毛,堪比美颜十级,差不多脱胎换骨了都,所以修真界人均俊男美女,像他现在这样……
呃,粗犷的美男子,真的很少见。
陆离扯了扯自己的大胡子,确认是真的,就更加郁闷了,明明身上的毛发也不旺盛,怎么全跑脸上来了。
就算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那也是看脸的好不好。先天不足,好歹保养一下啊,另一个我。
胡思乱想了一通,他再看了两眼地上的痕迹。
根据深浅间距推断,竟然是棍。
陆离眼神死。
和猴哥同款了不是。
自我安慰一下,原主是做大事的人,说不定他偷偷学上一手,回去还能做杀手锏。
个鬼哦。
陆离做着美梦,撑着脸,叹气。
跟诸多修真小说设定差不多,他那边的宗门常规武器都是剑,甭管是不是剑修,入门就学剑,剑为礼器,君子克己复礼,锋芒藏于剑鞘,必要时又能亮剑捍卫自己的性命尊严。
跟修行一道,有异曲同工之妙。
大概就是那么个意思。
所以,宗门学剑。
再加上,御剑御剑,剑还是个飞行工具,比起什么方舟,坐骑,不是要“钱”就是要“油”,带把剑自驾游他不快乐吗?轻便还能当武器。
反正听五师兄说,修真界几乎人手一把剑,拉风又帅气。
对此,陆离深表认同。
除了剑以外,基本上就是各种带刃的兵器,什么刀,斧,枪,戟,带刃的武器不仅帅,入门相对简单,因为带刃,拿得起,随便乱挥,碰到都能划一道口子。
钝器就不一样了,从手感来说,一般都比较重,招式大开大合,攻势偏向横扫、竖砸,是为隔挡、破甲,当然,练好了也能大杀八方。
典型代表,猴哥。
但是吧,套句“xx十年不出门,xx一年打死人。”
钝器,短兵,软兵,都是不容易练成高手的,真到了猴哥那样的境界,无论耍什么都是能成的。玩的就是碾压。
在修真界,人人追求神兵利器,还真的很少有人练这个,一般也就佛修那边在练,武侠小说,哪怕现实,不也有什么武僧,用的就是棍,钝器无刃,意为圆润通达,是为自保,不伤他人。
就思想境界来说,他觉得原主练棍,在大环境里,有那么点“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味道了,毕竟大家都用剑,你用棍,修为高于敌人,自保没问题,修为相近的,勉强能撑,遇上修为更高的,大概率没戏。
要不怎么说剑修能创造奇迹,屡屡上演以下克上、逆风翻盘的戏码,除了神兵加持,很难说,没有因为其间蕴含了道的法则。
修真,修真,就像一场漫长的考试,大考,小考,考考考,没过就打回去,甚至凉凉。
天道划好了考试范围,修士自由选科,自己研究,自学成才,闲暇时还要揣摩天道的偏好,历经重重考验,层层筛选,才能得道飞升……
啧啧啧,宇宙的尽头是考编,没想到他都穿越了,还能自行领悟到这等奥秘。
摇了摇头,抬头一看,时间才过了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
陆离幽幽一叹。
古代的夜生活没什么好说的。
修真界也不例外,有钱有闲,当然能去花天酒地,可他才初来乍到,还占了正主的身子,就算有点好奇,好歹也要矜持一下,别太浪了,看他现在这皮糙肉厚的模样,师兄师姐下起手来,肯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预想到自己偷溜出去的凄惨下场,陆离哆嗦了一下,也只能被迫卷起来了。
是的,他决定……
通宵打坐。
索性他平日里,也经常会被身体的疼痛,弄的无法入睡,打坐静心,所以他对这流程还挺熟悉的。
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大石头,双腿盘起。
打坐,修真入门的基本功,在他那边,主流派系是道家和佛家两门,一个讲究内外兼修,一个更倾向于修心养性,大部分宗门是修道,他当然也不例外。
比起那边的佛家,有时候要焚香列鼎,偏爱双盘正坐,道家打坐,对环境和姿势,都没什么特别的要求,管你坐着躺着,天上还是水里,安静地独处,还是置身喧闹的市集,随时随地都可以开始修行。
就因为这样,一个个修士卷到不行,睡个觉都要打坐,虽然也挺舒服的,但这样完全丧失了做人的乐趣有没有。
当然,对别人来说是修行,对他这病残来说,就是个锻炼方式,跟现代的瑜伽、冥想差不多,增强体魄难说,最多就维持一下原状的样子,碍于身体原因,他一般躺着练,通常坚持不到半个小时。
大概因为现代人杂念太多?
那会儿他还没想起前世,就单纯觉得手痒,焦虑,静不下心,总想抓点什么,也不知道四师兄误会了什么,竟然给他打造了一个……
镂空香炉球,呃,展开就是个蚊香盘,合起来当玉石盘也是可以的。
总之,经过长时间的锻炼,他心如止水,打坐一晚上完全没问题。
说起来,他还没试过真正的打坐,毕竟他身体虚到坐起来都困难。
陆离就简单散盘,也就是普通的盘腿,双脚.交叉,脚背贴地,手掐子午诀,上下牙齿相贴,舌头放平,肩背下沉,腰椎自然挺直,姿势看起来有点累,但做到标准,才恰恰是最省劲的。
气沉丹田,屏除杂念,由外而内,自下而上,全身绷紧,又放松下来,慢慢的,虫鸣鸟叫,山间星月,微风拂面,仿佛都离他而去。
昆仑山脉连绵不决,灵气充沛。
自山脚往上看,山腰以上,终年萦绕着雾气,时常飞来飞去的修士,更为此增加了几分神秘色彩,被普通百姓称为神眷之地。
那大部分是天延宗的地盘。
但在这个世界里,开宗立教的创始人走了点岔路,后续的继任者又发生了些许偏差,本该不断壮大,发展成第一大宗的门派,如今,变成了声名不显的相思门,与诸多门派宗.教共居昆仑山,占据了其中的三座山头。
门派低微,能守住的,自然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地方。
这种情况,自第五十八代掌门,也就是如今的老掌门,收了八个天资卓越的弟子,开始改变。
至少,现在,他们有八座峰了,一人一座,简直完美。
至于老头子,管他去哪个相好住处待着。
傅冉面无表情地敲着钉子,她本该有个美妙的夜晚,气氛正好,好说歹说,好不容易哄得冷傲自矜的天之骄子动摇了,终于愿意勉强试上一回,眼见着即将鸳鸯交颈,被翻红浪……
床塌了。
什么十几个人躺在上边都没问题,她就不该相信那糟老头子能办成什么好事,怕不是中间克扣了灵石,买酒去了。
出师不利,强势如她,都忍不住尴尬了一瞬。
要不是早先为逃午食,用了疾风术,怕用了法术,不能尽兴,她……
总之,真真晦气。
“你就不能买张结实点的床。”男人皱眉,双臂环胸,看着女修在那忙活。
被拒绝了帮忙,还,还要做那种事,虽然对方说的有几分道理,可阴阳调和,是自古以来就有的,颠鸾倒凤,他微妙感觉自己倒像成了花楼的小倌,总之,浑身不自在……
“拿去。”
他别过头,扯下腰间的储物袋,递了过去,意识到自己语气生硬,又解释了一回,“来的匆忙,我……”
话音未落,热烈的唇就撞了上来,没等他说话,纤长的指尖摁住了他的嘴唇,容貌清冷的女修抬眼,眉眼间带着几分慵懒,戏谑一笑。
“我与你在一道,可从不为这些。”只图你的身子。
渐入臻境,坦诚相见。
“冉儿,我……”
“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男修情动的自白,突如其来的风刃瞬间掀翻了屋顶,月光顺着大敞的屋面倾泻而下,落在了意乱情迷的两人身上。
!!!
下意识施法,将身边人裹得严实,冷风吹来,男修登时清醒,他愣愣地看着自己暴露在月光下的身躯,感觉到了附近飞速赶来的修士,心中狂跳,又急又气。
“你怎的没下禁制!”
若非在他人门内,他不好喧宾夺主……
就像隐秘之事被扔到大庭广众之下,任人嘲笑,里子面子都没了。天之骄子哪里受过这般折辱,脸上红一道,白一道,心里又羞又恼,匆匆穿上了衣衫,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等等,我……”
“嗯?”地动山摇,陆离看着远处被削掉了尖尖的楼阁,目瞪口呆,乖乖,这不是他干的吧,他,他就觉得有点热,然后,然后……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下意识想到了,疾风斩。
结果就,使出来了???
那么远的距离!
据他所知,金丹期以上才有这本事。
原来我这么强的吗?啊哈哈哈。
充钱的大号终于允许异地登录了吗?
陆离单手叉腰,有点膨胀,这样一来,我岂不是……
“陆离!”
天边骤然落下一道愤怒的女声,凌厉的风声响起,“砰”的一声炸响,陆离只觉天旋地转,后脑壳一重,整个头被踩在了土里。
……完全没有反手之力。
这天外一脚,登时就把他膨胀的小心脏,啪叽踩了个粉碎。
陆离安详挺尸,宽带面条泪。
嘤,我好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