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有力的爪子勾住了枯枝,鹰眼微转,机敏的脑袋偏头,锐利的目光看向远方,捕捉着猎物的踪影。
“簌簌。”雪山间,黑影闪过。
“啁。”
仰头尖啸,猎鹰振翅高飞,掠过连绵的山脉。
终年不化的山峦,萦绕着阵阵雾气,月夜倾泻而下,照亮了雪峰,一座座古朴大气的亭台楼阁点缀期间,若隐若现,越发显得庄严圣洁。
一片雪峰间,雪白的身影在雪地间疾驰。
鹰眼徒然锐利,俯冲而下。
身姿矫健的猎鹰呼啸而过,强健的爪子猛的一伸,眼见着慌乱逃窜的雪兔,就要落入爪中。
特殊的声音远远传来,猎鹰身形一顿,抓住一线生机,雪兔忙不迭地逃之夭夭。
眼见着到手的猎物跑了,猎鹰露出颇为人性化的不满,“啁。”尖啸一声,转头拍翅高飞,雄健的身姿划过夜空。
乌黑油亮的羽毛悠悠飘落,在空中打了几个旋。
光秃秃的山峰上,灰扑扑的身影从远处走来,但见男人一身粗衣麻布,身材魁梧,走姿却是极为端正讲究的,衣摆四平八稳,带着不疾不徐的气质。
偏生那人又留着遮了半张脸的络腮胡,只露出剑眉星目,双目微垂,带着些许疲惫之意。
正是被连续特训了好几个时辰的陆离。
学废了,学废了。
陆离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麻了。之前打架还只是身体痛,痛着痛着就习惯了,睁眼闭眼,就过去了。
可现在完全变成了持续性的脑壳疼。
陆离迈着沉重的步伐,往来时的茅草屋方向走去。
仔细想想,他穿越到这世界,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不是噩梦缠身,就是被幻术招呼,到现在的特训。
陆离幽幽一叹。
“嘶。”
还没叹出声来,闪电般的刺痛袭来,他捂着腮帮子,眼花涌动。
身心饱受摧残,陆离不禁悲从中来。
太难了,实在是太难了。
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在河边练习了两个时辰的喷水,整整两个时辰啊,才堪堪掌握了入门技巧。
喷水破阵眼。
陆离垂头。
入门两个大字哐哐地砸在他的脑袋上,压弯了他瘦弱的肩膀。
想到师姐的标准是能喷水画符,要的还是鬼画符的草书,陆离登时觉得嘴巴都有点幻肢痛了,只差被抱头痛哭。
这会儿还能直立行走,还能有个人样,全靠他的男神之魂在撑着。
不然,他还能立刻表演个青蛙趴。
这效果,这排面,填鸭式考试都不是这样填的啊。
搞的他明天就要走,后天就要来个封神大战一样。
不习惯时刻紧绷,维持礼仪的身体有些疲累,陆离稍微放松了一下肩颈,困,但又不想轻易结束这一天,内心左右拉扯,便就越走越慢。
微风吹过,夹杂着泥泞的腥气,带着些许雪山冷冽的气息。
陆离仰头,却见展翅翱翔的身影,追着月亮高飞,只留下一个漆黑的背影。
哦,还有……
一片乌黑油亮的羽毛,落在了掌心。
五品铁翼鹰,还是壮年猎鹰,实属罕见。
陆离缓缓眨眼,指腹轻轻捏了捏精准投放的羽毛,甩了甩,对着月亮一照,却见根部散发着幽蓝的微光。
有主灵兽的特征。
“哦,都忘了问,这里的天下第一宗叫什么来着。”附近还有没有驭兽峰,瞧着像是外门弟子的毕业设计,万一跑了,回头正主岂不是要哭死?
陆离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多管闲事把那鹰抓回来,转念又想,万一猜错了,那不是害了人鹰兄吗?
几番纠结,来去自由的鹰兄早就不见了踪影。
算了,他摸了摸咕咕叫的肚皮。
着实不想轻率地结束这一天,陆离干脆转了个弯,绕路去饭堂搞点薯条,哦不是,搞碗面,填个肚子。
不远处,茅草屋前,一个魁梧健硕的身影,蹲在那里,双眼不眨地看着山上的通道,那人,或许算不上人,又或者说是木偶人,傀儡?就这样不吃不喝等了许久。
独守草屋第三天,小师叔好像又离开了,明明当初伤的那么严重,为什么一下子又能活蹦乱跳了?
难以理解人类的奇怪体质,因为它也只是一个阴差阳错诞生的造物,连它的造物者都把它当成无用之物,想把它回炉再造,是小师叔救了它,给它起了名字。
从此,它才变成了他。
【哈哈哈,既然是四师兄的炼器,那就是我的师侄啦,可不许说什么奴仆。】
晋言抱着硬邦邦的双腿,蜷缩起来,下颌抵住膝盖,静静地坐在那处小师叔打坐静修的位置上。
这样,小师叔一回来就能看到他了。
另一头,不知错过了什么的陆离,很快到了厨房,还没靠近,就听到了“嘻嗦”的声音,他脚步微顿,放轻了动作。
突然掀起了布帘。
“哎哟!”
“啁!”
偷吃的人和禽吓了一跳,骤然回头,不慎碰到了锅碗瓢盆,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
吃的满嘴油光的老者不由讪讪,“哈,哈哈哈,那么晚,还,还没睡呢?”
“咯咯。”吓得到处飞的猎鹰这才收起了羽翼,落在了老者肩上,威风凛凛地看着掀起了门帘的男人。
掀起门帘的手微僵,按住心头徒然升起的酸涩,陆离缓缓眨眼。
月光透过敞开的窗户,落在来人身上,鹤发童颜,不拘小节,仍是记忆中的模样,更多了几分鲜活。厨房偷吃这种事,也就憨憨师傅做得出来了。
他眼里带笑,嘴角微弯,“师傅。”
“师傅何时回来的?”罕见用法术捣腾了两碗面,整理了一下厨房,待陆离端着锅出来,一老一禽早就在那候着了,两双相似的眼睛巴巴地看着他。
陆离给师傅盛了一大碗面,没养过飞禽,他看了一眼垂涎欲滴的鹰兄,问道,“鹰兄有什么忌口的吗?要不我再……”
饿极了,齐道子迫不及待接过徒弟递来的大碗面,吃得吸溜作响,几筷子下去,祭了五脏庙,烧心挠肺的饥饿感这才消失,他放慢了速度,眯着眼,享受美食,“不用不用,流觞什么都吃,随我,也给他一碗面好了。”
话是那么说,陆离还是扭头捣腾了一份猫饭,放在名为流觞的灵兽前,这猫和鹰,大概,也是差不多的吧。
“咕。”流觞从老头儿的肩膀上跳了下来,踱步,看眼前喷香扑鼻的肉糜,收起饿狼扑食的架势,矜持点头。
这小子不错,能处。
投以赞许的目光,流觞蹭了蹭知情识趣的人类,这才埋头突突干饭。
大胆摸了两把顺滑油亮的羽毛,得到猎鹰“咕咕”的不满,被大翅膀推开,陆离这才放下了撸鹰的手,净手吃面。
大概是过了饿的那个点,他也不太饿了,大半的面进了师傅的肚子里。
他撑着脸,看着师傅吃的香,自己却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吃了两口。
这里的师傅,是去游历了吗?
突然回来,是休息,还是要闭关?
如果是闭关的话……
陆离双眼微垂,睫毛轻动。
吃饱喝足,齐道子这才有心思打量变化颇大的徒弟,胡子整理得干净,虽有些落拓,也不掩潇洒,他满意点头,很好,像他,肌肉紧实,孔武有力,想来也没闲着,修行很是勤勉。
却见对方双眼微垂,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忧郁,齐道子虎躯一震,满脸震惊,素来心胸宽广,豪迈不羁的侠客,突然换了个风格,他感到了急剧不适。
不会吧。
“徒弟,你这是失恋了?!”
听到这话,陆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说师傅啊,您这是推己及人吗?我可听师兄说了,师娘宴请天下观礼,那叫一个热闹,还与新人合籍了,那可是过了明路的,您这等陈年旧书,就好好摆在架上晾着吧。”
猝不及防被戳了心窝,齐道子不由悲从中来,“我还是爱她的!”
“……那你还花天酒地,这个情人那个情人的,渣。”虽然不敢相信,陆离初初听到,也是消化了好一段时间,如今见到了正主,看向对方的眼神带了几分微妙。
联系到两个世界的关系,他又忍不住想,他那边的师傅会不会也有那么一段情?说不定那些传闻猜测也是真的?比如说,他其实是师傅的亲儿子什么的。
合籍大典,这么说,他来之前,确实,好像,听说过!!!
破案了!
脑补了一出爱恨情仇,甚至想到不久后师傅渡劫失败!
陆离坐不住了。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齐道子没好气地挥了挥手,成年人的世界也是十分复杂的,好吗?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不是旁人想的那般。
不想在这等事情上纠缠,他这次回来,不是和徒弟斗嘴的。
唉,徒弟啊徒弟,都是师傅的债,他还有八个!
一个个的不省心。
说着,老者站了起来,收起嬉笑怒骂的神色,还颇有些风仙道骨的模样。齐道子甩袖,迈步向前,“走吧,你也等了很久了吧。”
陆离眨眼,跟在后头,嘿然一笑。
我可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