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在初夏镇的公寓套间，林终第一眼看到的是有一些奇妙的光景。

客厅里，他看到芙兰和万瑾并排坐在沙发上，万瑾看上去有些累了，斜过身子靠在芙兰身侧。芙兰则端着水果罐头在吃，两个人在一起看电视。

没错，是电视，旧时代的家用电器。

这种光景林终在记录片里见过，在灾变前的黄金时代很常见，但在今天是不太能见着的画面。

全息投影技术已经如此完善的这个年代，这种支棱着巨大屏幕的大体积设备已经很难见着了。

比老式电视本身更稀奇的是“看电视”这个行为本身，这个时代已经没有电视台了，也几乎没有娱乐用途的影视作品产出，如今人们能接触到的电子娱乐，都是黄金时代遗留下来的产物。一块黄金时代留下的，储存着娱乐作品数据的磁盘在庇护区售价可以跟一两年份量的口粮相提并论。

林终观察了一下，这台智能电视上连接了一块黑色的移动硬盘，芙兰她们俩播放的就是硬盘里储存的电影。

也是得亏阿夏在那次事件后给初夏镇争取到了电力资源分配，要不然这电视根本没法运行。

芙兰和万瑾注意力显然基本上都被电影画面吸走了，对于他的进入，只有芙兰扭头瞥了他一眼。

林终慢慢地走到沙发后面，也盯着屏幕看了会儿，然后开口问道：“这东西哪里来的？”

“在镇子广场上逛的时候，有个拾荒的在叫卖东西，这就是他卖的。”芙兰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回答。

“现在居然还能在废弃城市里捡到这个？然后你们花了多少钱买？”林终顺口一问。

“他在那里现场拍卖，说是十万块钱起卖，结果压根没人买，我和万瑾就买了，一人出一半。卖的是那个什么叫硬盘的东西，电视是送的。”芙兰回答，突然有些迟疑地扭头看看林终，“我们没被骗吧？”

芙兰和万瑾身上其实非常有钱，在深渊狩猎，还有各种行动拿到的报酬，林终基本上都认真地进行了分配——这是他身为领队的原则。至于她们怎么花钱，就不关他的事了。

“谈不上什么骗不骗的，这东西有价无市，本身稀奇，但也没多少人买得起，买下也不一定有条件用，你们买下来觉得值这个钱就成了。”林终回答。

十万块一台电视加存着影片数据的硬盘，要林终自己说已经算比较超值了。

电视上正在放映一部老影片，男女主角开车穿过高楼林立霓虹灯闪烁的大都市。这在过去只是稀疏平常的景象，但三人看得都一些入神。

好一会儿过去，万瑾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然后开始揉眼睛，看上去已经没法集中注意力继续看下去了。

“困了就去休息吧。”林终对万瑾说。

从深渊出来他们赶了很久的路，到这个点就连他都有些困乏了，万瑾坐在沙发上坐了这么久，肯定早已经睡魔缠身了。

“好。”万瑾有些迷糊地应了句，起来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林终顺势坐上了万瑾留出的空位，和芙兰并排坐着看电影。

好一会儿过去，芙兰突然开口：“真有这样的地方吗？”

“有啊，我们在外面碰到的那些城市就是。”林终回答。

芙兰回头诧异地看他一眼。

“至少以前是。”林终补充道，指着电视画面，“灾变之前，那些城市都是可以住人，就像这样。初夏镇在如今是个世外桃源，但在过去应该只能算是一个很普通的小乡镇，还是条件比较落后那种。你记忆中的庇护区，应该也跟过去有不小差距。现在技术是比以前强，但却没有那么好的资源了。”

“那……”芙兰思考了一下，“灾变消失后，世界就会变回这个样子？”

“应该会比这更好吧，毕竟现在人类的技术比以前还强了。”林终认真地说道。

芙兰沉默好一会儿，插起罐头里的草莓送进嘴里。

“好想见识一下。”她突然来了一句。

“大家都想见识，但前提是得拯救世界。”林终来了一句。

芙兰又扭头看看林终。

“别看我，我从没想过自己是那块材料！”林终马上看出了对方的想法，“要是修女说的那个法子真能成，那只要争取一下变成半神，说不定就有希望了。”

“真的吗？”芙兰问。

“谁知道？”林终耸肩。

说到底，既然基本可以确定阿比斯文明并非如“圣人”说的来自上古，修女提供的这些情报有几分真几分假，还是未知数。

林终见芙兰好一会儿没说话，突然意识到了这家伙在考虑什么：“你不会就因为想体验下以前的城市，就想去亲自结束这场灾变拯救世界吧？”

“很奇怪吗？”芙兰一脸理所当然地反问他。

林终一怔，突然察觉到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可反驳的。

“也对，这理由倒是很正当。”他若有所思地点头。

和芙兰相处久了，他算是对这个女人了解了不少，虽说很多时候他搞不懂芙兰的想法，但这主要还是因为芙兰的思考方式比较异于常人，或者说有些脱线。

硬要说的话，芙兰这个人其实很简单，只是想要什么，就会去做。不像林终那样，做一件事总要瞻前顾后考虑得失。拯救世界之类的事情，林终从未想过自己有这能耐和机会。成为上位者走到如今这一步，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芙兰和林终在这个世上遇到的大多数人都完全不同，这女人没有什么长远的目标，没有算计别人的心机，几乎不会对他说谎。立场一致的情况下，和这样一个人相处其实是很舒适的。

哪怕是曾经被队友背叛过的林终，和她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不知不觉也已经对她没了戒备——不如说，已经完全习惯了跟她在一起的那种感觉。

就像现在，跟她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看电视，即便长时间不说话，气氛也依旧很自然。

只是看着看着，林终突然感觉到肩上传递来温暖的触感。

他有些意外地扭过头，发现芙兰居然斜过了身子靠在了他身上，两人的肩膀相互抵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