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是普通百姓打扮,守门的很是不客气地皱了皱眉,这才不情不愿慢慢悠悠地往里走。
薛小丝也不着急,就在门外等着。
很快,就听见院子里面传来动静,摔摔打打的声音越来越近,只见佘财一边狠命踢着守门的下人,一边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冲出来,最后落在她的面前,傻呵呵地笑。
“您来了。”
佘财如此配合,倒是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你很听话嘛。”她说道。
佘财擦了擦汗,“您这样厉害的能人,还知道那东西的存在,一定不简单!我可不敢欺骗您,对您不敬。”说着又踢了那下人几脚,“狗东西,看清楚了,这位大人以后来了,直接迎进去。”
守门的仆从连忙跪下来求饶,“主子别打了,再打这条腿该残废了。大人,大人!小的有眼不识太行山,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别跟小的一般见识,小的给您赔不是了。”
薛小丝一把将他拉起来,“闭嘴!”再喊下去,街坊邻里都该来瞧了。
“你也闭嘴,有话进去再说。”她同样拦住了佘财,率先走进了院门。
佘财就在正厅招待了她,安排了茶水点心以及时令水果,就将下人都轰了出去。
“大人这么快就来了……”佘财问道。
“嗯,你可想起什么来了?”她的确着急了,不想耽搁。再耽搁,万一面具又易手了怎么办?
“也没有什么头绪,不过面具我从来不离身,都是贴身带着,就算入睡也是挨着身子放着。再说我身边不留人……”
“好了,说这些没用。我能靠近你,别人自然也能。你先想想,对方为什么会知道面具的存在,你在别人面前显摆过?”
“这可没有!”佘财连连摆手,“这样的东西,就算我说出去别人都不会信,除非亲眼看见。不过,如果真的亲眼见到,怕是立即把我当妖怪处理了。”
薛小丝当过妖怪,不喜欢他这样的说辞,“你仔细想想,一定有你忽视的地方。如果说有人知道你的面具,最有可能是谁?会不会是身边人?你最亲近的人?”
佘财舔着脸笑道:“我防备最严的就是身边亲近的人。不过,经过您这么一提醒,我还真想起了一件事,丢面具那天早晨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我的一个护院死了,尸体我没见着,是这护院的家人来说的,说他得了急病突然去世了。现在想来,那家伙身子一直很好,就算风寒喝完姜糖水就能好。”
“哦?这人是谁?”
“姓钱名四两,就住在梧桐巷,大人想去的话,我可以派个人送你过去。”
避免节外生枝,她还是自己去吧,“你把详细地址告诉我,哪一户,我自己去。”
……
这户人家的住处很好找,没费多少功夫,她就找到了。
咚咚敲了几下房门,没有人应声。
“难道是家里没人?”她见旁边有个草垛子,站在上面能看见院子里的情形,干脆站了上去。
一眼看过去,她险些栽倒下来。
院子里水井旁歪着半个身子,上半身在井里,下半身落在外面,身上大片红色的血蔓延到黄土地面上,已经干涸。他的不远处则是一个断了胳膊的中年妇女,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似是不可置信。
屋子的门大敞着,她能看见屋子里桌子上还趴着个人,看样子年龄不大,正当妙龄的少女。
一家三口,全都死了。
看院子里折腾的样子,死得都挺干脆利索,说明杀手是个惯犯,至少会点功夫。
她只是扫了一眼便看到了这些,忍不住闭了闭眼睛。虽说修仙世界时,她见过更残酷的事情,可是眼前所见依旧让她心里堵得慌。这些不是拼个你死我活的修士,而是普普通通的百姓人家,生活的重担下,他们只想活下去,有口饱饭吃。
人命如草芥。
她叹息一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左右看了看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才从墙头窜进去打算搜查一番。
她要找到行凶者的相关线索,不仅仅是为了找到面具,也是为了给这三口人一个交代。
靠官府?
她不觉得官府有这个能力与面具的持有者相抗衡。既然能够知道面具,从佘财手中拿走,说明这个人不简单。
血水已经干涸,并没有出现腐烂的情况,薛小丝没有这么法医经验,只能猜测大约是死了一两天。三人身上的伤口都很细,受伤的部位都是要害,水井旁的汉子捅了心脏,妇女断了条手臂,脖子上的伤口是她的致命伤,血流了不少,那个少女则是直接从肚皮上穿过。
和她猜想的一样,对方是个老手,下手干净利落。
这三人身上都没有可用的线索。她只能去房间里看看。
一个时辰后,她在东厢房的地砖下翻出来一个油纸包起来的东西。
“幸亏找得仔细,不然就要和这东西失之交臂了。”
她正准备打开油纸,却听见院子外头传来动静。
“这一家人怎么了,昨天没看见他们,今天又没看见。该不会是跑了吧?”
“去,瞎说什么,钱大锤要是搬走,能不告诉咱们?”
“你不知道,听说他家四两死得不明不白,可是他们嘴巴又闭得很紧,我说啊,是发了一笔横财,跑了!”
“咦,这院门从里头锁上了,打不开。”
有那聪明人,想到了什么,“该不会是出事了吧?”大白天的,从里头锁门,按理说应该有人在家,可是叫了半天,却没有人答应一声。
“这可怎么办?”
“砸开门看看。”
……
再说薛小丝走后,佘财让下人收拾了茶点,便走去了卧房,支开帐子坐在了床上。
“见着了。没想到竟然是个女扮男装。不过扮相很好,不知道这女子的面容究竟长成什么样。”
佘财像是在自言自语。
“对了,你确定不知道她是谁?”
被子里竟然传来呜呜呜的声音。佘财抿嘴一笑,伸出右手扯开了棉被。只见里头躺着个和佘财一模一样的男子,除了只穿着里衣,被捆绑起来,两人没有任何分别。
床上的佘财惊恐地看着坐着的佘财,嘴巴上的布团子让他说不出话。
坐着的佘财收了笑容,将布团子扯下来,“我都说了,只要你好好的,就保你日后荣华富贵。可是你偏偏不听话,招惹来了别人。现在,你有什么遗愿就说了吧,若是不难我帮你完成。”
床上的佘财眼睛里流出泪水,“大人,这件事真的不怪我。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她夜里突袭,把我院子里的护院都用迷香迷倒了,要不是我睡得晚,我肯定也要迷晕过去。她知道我手里没有面具就走了,关于面具,关于您,我一个字也没有说。”
“呵呵,我留给你的字条不是到了她的手中?”明明是笑声,却透着阴森恐怖。
“看样子,我还是不适合当好人啊。原本还想报答你献宝……”坐着的佘财站起来,从墙上取下来宝剑,“这东西当摆设很好,杀人就不行了,太钝,割在肉上,能疼晕过去。”
床上的佘财两眼一翻,险些吓晕过去,真是痛哭流涕了,“求您饶命。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若是不将纸条拿出来,她根本不信面具不在我这儿,说不定就守在这里不肯走了。等您来了,让她撞见不是糟糕吗?我也是为了把她赶走!”佘财还是有些小聪明的,当时明明是怕死,现在却说是为了防止此人身份被揭穿。
“您刚才见到了她?她可疑心了?”佘财不敢住嘴,怕停下嘴巴,剑就落下来。
“呵呵,我把钱四两的事情告诉她了。她现在应该正在钱四两家吧。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床上五花大绑的佘财显然才是真的佘财,一脸懵逼。
……
“呀!死了!”
尖叫声在梧桐巷中犹如一阵炸雷般响起。
“报官,去报官!”
“嚷嚷什么,报什么官?”一位身穿皂服的官差手扶着刀柄,站在人群的后面,“都在看什么?”
官差身后的下属靠过来,低声道:“柴哥,好像是死人了。”
柴哥眉头一挑,分开人群,便看见了院中的场景,连忙带着下属们进去了。几个人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把百姓隔在外头,开始分头行动,有查看尸体的,有搜查屋子的。
感觉到脚步声越来越近,薛小丝的神经全都绷紧。
还好这里是偏房,人群集中在另一个方向,若是有一星半点的动静也没有大碍,院子外面熙熙攘攘,她趁机逃脱的话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必须先解决掉搜查她这个屋子的官差。
随着脚步声,她的心脏跟着快速跳动起来,每一下都仿佛踩在她的嗓子眼上,让她喉咙发紧。
她有过被冤枉的经历,再也不想尝这种滋味了。若是她被发现,藏身在犯罪现场,差不多会被直接认定为杀人犯。
古代的冤案太多,就是因为如此。真相,对于这些官差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破案的速度,关乎他们的功绩,这才是重要的。
反正,官府说的真相,在百姓看来就是真的。
她不能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