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张,名左道,旁门左道的左道,我的爷爷叫张三千,小农户出身,祖上三代就没什么富贵的人家出现,情况一直到我爷爷这一代有了很大的好转。
爷爷自小就很聪明,抗日战争爆发后不久,他就一个人参了军,加入了部队,在江西四川云南等地都跑过,后来因为见多识广,认识了三教九流的人物,还做过一段时间的地下情报员。
再后来日本鬼子投降了,国内开始了解放战争,我爷爷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光脚不怕穿鞋的,又拿枪跟着部队四处跑,甚至在解放南京那会儿,还去总统府墙头拍了张照片。
这张照片至今还留在我抽屉里,是他留给我为数不多的遗物。
爷爷过了南京解放那阵子,才不过三十来岁,一次和部队里的干部在破落夫子庙附近闲逛时,遇到了个算命瞎子,干部信的共产主义,没理会这瞎子扯淡,我爷爷走南闯北,以前还为了筹措经费下过地,碰到过不少玄乎的事情,对这种事情倒是颇感兴趣,于是他便坐下来和对方攀谈了一会儿。
还留着前清老辫子的瞎子一边锤着自己瘸了的腿,一边絮絮叨叨地要给爷爷算命,说他面相奇特,尤其是监察宫、子女宫和奴仆宫,隐隐有凶险的兆头。
爷爷也是无聊,就问他这都是些什么说法。
瞎子翻着白眼,乱七八糟说了一堆三停五官十二宫格的事情,末了唯一让爷爷还记得清楚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以你这眉眼宫格,将来只怕会沾上不少损阴德的事情,这阴德果报会落在你子嗣后代上,你若是信我瞎子一句,但凡第一胎怀上的孩子,都不要。”
瞎子絮絮叨叨的声音突然就变得很阴森,白眼皮直勾勾看着爷爷,渗的人发慌。
接下来为了清缴余匪,部队要继续南下,爷爷却在南京留了下来,配合着做相应的恢复生产工作,还做过一段时间的市政领导,算是家里几代出过命最好的人。
我的知青奶奶也是在那个时候,和我爷爷认识的,两人都经过艰苦的岁月,所以彼此珍惜,恩爱甜蜜,结婚一年后就有了我爸。
而这头一胎怀上的孩子,爷爷却忘了瞎子的话,或者说他压根也没放在心里去,十月怀胎后就生了下来。
只不过我爸生下来后就体弱多病,爷爷多方求医治病都无果,病急乱投医,在一个江湖朋友的建议下,爷爷就在南京市夫子庙附近盘下了一家古董店,买卖些老玩意儿,中途也收过不少来历不明的明器。
但最重要的是,爷爷想要靠这家店来认识些见识广的人,好方便给我爸看病。
这法子确实是有用,但也开启了我家三代的命运纠葛。
那天古董店里来了个江湖术士,以前从没来过,说是从西安那边过来的,这人一看到我爷爷怀里的孩子,就吓得面色惨白,连连说赶紧把这个孩子给扔了,不然祸及家人。
爷爷当即询问起来,江湖术士犹豫半晌,非得要了爷爷的镇店之宝后才肯道出来历。
爷爷的镇店之宝是一对上古貔貅,据说是从一个王侯墓里偷盗出来的,十分珍贵,曾有客人开价五十万都不卖。八壹中文網
那年头的五十万,搁到现在五百万都不止。
那一回,为了我爸,爷爷将这对貔貅交给了江湖术士,江湖术士便问他是不是早先年的时候遇到过一个跛脚的算命瞎子。
爷爷哪里还会回想不起来,当即回了是,江湖术士便告诉爷爷,那算命瞎子其实是阴阳鬼师,终年游走在人鬼两界,找寻凶煞之人来种鬼咒的。
只要被阴阳鬼师认定你将来可能是生下凶煞之人的,都会被种鬼咒,因为只有这样,被种的人生下孩子,头一胎基本很难活下去,也就避免了凶煞之人的出现。
而我爷爷身上,就是被那阴阳鬼师种了鬼咒!
爷爷当时正心慌意乱,又问起怎么解决的办法,江湖术士便告诉他要去找能镇我爸体内鬼咒的东西。
那东西通常可以在古墓里找到,共有九件,合起来叫做九窍玉,但只有在公侯大墓里才会有,是塞在尸体身上九处部位的玉石,可以辟邪,镇鬼物,防尸变。
阴阳鬼师的鬼咒也会被这东西克制,所以如果下墓得了九窍玉,多半我爸的病就能好。
大概是为了让我爷爷相信他所说的话,这江湖术士还告诉了他一个消息,是一座西周古墓的方位,在那里面就有他要的九窍玉。
“你要不怕的话,到时候我们还有几个人,一块儿下墓去。”
江湖术士向我爷爷邀约,我爷爷也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心里一想到自己孩子,咬咬牙就答应了下来。
之后下墓的故事,爷爷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似乎里面隐藏着一段了不得的秘密,总之从西周古墓回来后,我爸身上总算多了一枚九窍玉,他的身体也逐渐好转,慢慢长大了。
但我爷爷的性情就开始变得有些古怪,虽然依旧经营着古董店,但他总喜欢一个人窝在柜台里,拿着纸和笔写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副书法也被我爷爷挂上了古董店最醒目的地方,“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正是这十四个大字。
而我爸则是按照爷爷的意愿,努力读书,考上了南京大学考古系,还找了我妈结婚。
之后便有了我。
我是一个早产儿,七个半月大就剖腹产生了下来,而恰好的一件事是,那天也正好是农历的七月半,鬼节,听说是爷爷强制要求我妈这么做的,还说这样才能保住我的命。
而很奇怪的是,要说一般的婴儿别说是七个月大生下来,就是八月的早产都会有生命危险,但我却很健康,虽然体重轻了许多,但没什么问题,医院的医生都很惊奇,连连说不可思议。
但我只知道,我生下来以后,爷爷变得更加古怪,更加沉默,整日里神神道道的,对我的态度尤其如此。
自打我记事起,我就一直觉得爷爷看我的眼神很不对劲,不像是在看一个孙子,倒像是在看一个敌人。
这种感觉一直到我十八岁那年,那件令我印象深刻的事情发生。
那天我正好高中放学回家,向终日和我混在一块儿的赵丁甲吹嘘我爷爷开的古董店有多神秘阴森。
赵丁甲,也不知道他爸妈给他取名时是怎么想的,取得这么奇怪,不过他名字虽然古怪,人却长得不赖,面相方正,身板壮实,虎背熊腰的,只可惜看上去憨厚老实,其实心眼鸡贼,一肚子坏水,在学校里和我做的坏事中,有大多半他出的主意。
所以当我提起我爷爷的古董店时,这厮就来了兴致,撺掇说马上要考试了,压力太大,不如就去我爷爷那阴森森的古董店里耍耍,就当是放松心情了。
我爷爷神神道道的,我爸也是考古系的,自小给我讲过很多灵异的故事,所以我有些害怕,但我又特别想去。
因为从小到大,我就没去过爷爷古董店,我爸不让我去,我爷爷更是不允许。
但我就是想去,十八岁的胆量,再加上一个赵丁甲,足够我冒险试一试了。
爷爷的古董店就立在夫子庙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尽头,周围原来都是民居,现在变作了商业旅游的地方,但这条巷子却很窄,来的人也极少。
古董店在这巷子里年头也有些久了,柳木雕的门上全都是斑驳的痕迹,匾额上的字迹连看都看不清楚。
店门左边立着一串古旧的银铃,随着晚风吹拂,发出叮铃铃的声音,右边则是一块块连在一起的木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木牌油漆都剥落光了,上面刻着模糊不清的字,偶尔风大了,还会配合银铃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木门的窗户纸破了大半,往里面望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道儿,你爷爷这古董店真的有点吓人啊!”
赵丁甲掂着个脚冲我说道,嘴上说着吓人,手却直接推上了门。
“吱嘎!”
门发出一声轻响,竟然没有上锁,慢慢打开来,我心中一跳,暗说自己偷偷来爷爷古董店,被他知道了,会不会被骂死。
但小赵同志既然已经推开了门,那我也没后路可走了,他推开门就窜了进去,我犹豫了一下,只好咬咬牙就跟在他身后,进了古董店。
一股陈旧腐朽的味道从里面传来。
“咳咳!”
我闻到这股味道,闭上眼重重咳嗽了两声,连忙捂住了鼻子。
“赵丁丁,你说这啥味道啊?这么重,闷死我了……”
赵丁丁是我给这厮取得绰号,但他却没有回我,我感觉有些奇怪,抬眼看过去,发现原本走在我前面的小赵同志,竟然失去了踪影。
“叮铃铃!”
“啪嗒啪嗒!”
一阵诡异的声音响起来,我低下头看去,发现地上躺着个人。
黑暗中,这个人的头好像断掉了,落在肚子旁边,直接朝上冲着我,眼睛空洞,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