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小爷。
这是第一次有人用这个称呼叫我,很多年之后我回忆起那天和吴素相遇的场面,总觉得一切像是在做梦一般,这个天生早夭相的家伙也不知是不是早就从我身上以相人望气术看到了什么,当初一声小爷喊了我,就让小爷这个称呼跟了我一辈子。
但当时的我哪敢真以小爷这个称呼自居,只是摆摆手回道:“张左道,主道没有,旁门就是我名字的另一半,呵呵,吴素,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和赵丁胖一样,叫我道儿就行!”
然而吴素只是摇摇头,很坚定地说道:“小爷,或许你不知道,其实我一直在等你。”
“你一直在等我?”
我脸上不露表情,只是语气中带上了几分疑惑。
吴素点了点头,看了眼旁边无所事事敲棺材板的赵丁胖道:“不然以他这样子怎么可能找到我?”
赵丁甲这厮本就闲得无聊,对吴素这家伙敢再来撩拨自己表示很是开心,当即就拍着棺材板回道:“道儿,你瞧瞧,我就说这人脾气不好对付吧?也幸好我赵丁甲气量大,不和你这病秧子计较,不然回头就一闷棍打翻了,给你装进这棺材里去,你信不?”
吴素没有笑,淡淡地回了一句:“这棺材可是一块板子接近十万的金丝楠木板,敲坏一点,赔偿一万。”
这句话吓得赵丁甲连忙缩回了手,眼珠子却是使劲转着,憋气回道:“扯你的犊子,一块板子十万的金丝楠木,你会这么堂而皇之地放在铺子里?夜里不怕贼惦记?”
吴素摇了摇头,看了眼那两口金丝楠木棺材回道:“不是给你准备的,也不是给贼准备的,不怕人惦记。”
我对这吴素很感兴趣,让赵丁甲别打岔,问道:“好了,吴素,我就叫你老吴吧!现在可以说古玉的事情了么?”
吴素点了点头,拿桌子上的茶壶倒了杯茶,用手指沾沾茶水开始在桌子上写字。
“冥玉。”
这是吴素写的第一个词,吴素看了一会儿回道:“冥玉,民间又有称作是死玉,专指那些从墓葬死人身上拿下来的玉石,往往会觉得晦气很重,但他们却不知道,冥玉还有另外一种说法,乃是辟邪驱鬼的宝物。”
“许多游方道士都会以死玉封锁怨灵鬼魂,久而久之,死玉所化怨灵鬼魂越多,它的灵性也就越强,需要的人戴在身上,百鬼绕道,万邪难侵。”
说着,吴素看向我问道:“小爷,我说的可对?”
听着吴素的话,我心里猛地一跳,手指不由得摩擦起古玉来。
有关手中的古玉是否就是冥玉的说法,我也曾经在网上搜查过,但网上几乎都说冥玉便是死玉,也就是从古墓死人身上拿来的玉石,会沾有很大的阴气,人最好不要佩戴在身上,不然容易给自己带来不好的事情。
但就像吴素所说,当时我就觉得冥玉还有别的说法,后来还专门去我爹的书房偷偷查看了各种手稿,然而依然没有发现,倒是有一份手稿上写着我爸关于死玉和活玉的区别,记载在南疆道士奇闻录之中。
“南疆道士奇闻录是一个游方道士在南疆时遇到的各种奇事,其中就有讲到在广西,西部,靠近四川的一片山林之中,曾经有鬼门关现世。”
我看着吴素,说起这件昔日查过的奇事来,“那是一个夏日,广西云南交接的密林山川处暴雨如注,足足下了两天两夜,那道士被迫躲在小旅馆内,等雨势稍小几分才继续赶路,谁知到了夜晚才翻过一处山岭,就听到一声巨响。”
“只见在他不远处的两座山峰竟然发生了崩塌,暴雨洪水裹挟着山石滚滚而下,道士吓得面无人色,就想赶忙离开,但随后他就看到,那崩塌的山石间,竟然有墨绿色的玉石出现,一块块飞落在地上,竟然铺成了一条大道。”
“道士觉得奇特,就躲在一棵树下,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随即只见那两座山峰间,万鬼出行,就沿着那墨绿色玉石铺就的大道一路往山洪之下走去,周围的树木和石头全都拦不住它们,浓郁的阴气让那游方道士遍体生寒。”
我敲了敲桌面,放下脖子上的古玉道,在这奇事的末尾,道士还注明,这是七月半鬼门大开时,万鬼出行所形成的玉道,而上面的玉石,便是鬼魂怨灵所依附的死玉。”
“不过我爹毕竟是考古研究者,注解说这如果是真事,那多半应该是山洪暴发冲垮了什么古墓,将里面的玉石给冲刷了出来,又因为天色昏暗的缘故,所以产生了错觉。”
“只是不知道这死玉,和老吴你说的冥玉,是不是一回事?”
吴素正要开口,赵丁甲这厮像是嗅到了肉味的狼,看向我嘿嘿一笑道:“道儿,你这么一说的话,那地方是不是肯定有古墓了?而且还能冲出玉石来,说不定就是什么王侯之墓,里面宝贝大大的多,把地点说出来分享一下呗?”
我忍不住朝他翻了一个白眼,倒杯茶润润嗓子回道:“那奇闻录都是些轶事怪谈,能当真的话,我爹早就出马了,还轮得到你?”
赵丁甲嘀咕道:“谁知道,说不定就可以捡漏呢?”
我做出一副对这厮钻到钱眼里已经彻底死心的表情,看向吴素道:“老吴,你接着说,我只知道这古玉是我爷爷从一个西周古墓里得来的,背后只怕藏着很深的故事。”
吴素点点头道:“小爷,你想的没错,我爹走之前也和我说过,这古玉得自一西周古墓,但具体事情他却没说,只是让我等着你,还让我一定不能忘了破解机关的手艺,以后等到你来了,有机会就跟着你下墓去。”
吴素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问道:“老吴,听你的意思,你爹和我爷爷认识?”
吴素有些沉默,许久后才回道:“是我爷爷和张三爷认识,我爹一直记着我爷爷走之前说的话,他还说他没能等到小爷你来,只能让我等下去,如果我再等不到,那就让我的儿子继续等,直到……”
吴素指了指自己的脸道:“直到我们家这早夭的面相恢复正常为止。”
我忍不住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一条条线索串联在一起,隐约在我眼前,好像就有一张几十年前的大网慢慢撒开来。
我爷爷张三爷,陈二皮陈叔,吴素爷爷,老单,廖姥姥……在这之后,我爹小三爷,商叔,杨姨,现在到了我这一代,一切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赵丁甲这厮见我没说话,便举着手里的冥玉问道:“老吴,按你和道儿的说法,那这东西不是九窍玉了,还能驱邪避鬼么?”
吴素回道:“能不能驱邪避鬼,赵丁甲,你都是半个继承了摸金校尉的人,你自己不知道?”
赵丁甲这厮一愣,点点头很严肃地回道:“必须管用,必须能啊!说起来惭愧,虽然我和师父下墓没几次,但有一次记得进了个也不知道是明朝还是清朝时期的古墓,才在东南角点了根蜡烛,那烛火就熄灭了,墓室里的棺材更是啪啪作响。”
“当时我师父就让我撤手,我一时鬼迷心窍,想顺走那墓室里一件金器,结果就有一阵妖风突然吹起,然后你猜这么着?要不是这古玉突然发出一阵光芒,把我整个人推了出去,我怕我早就死了!”
赵丁甲说起来神神道道的,满嘴唾沫乱飞,“我师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就说以后我下墓一定要我带着这枚九窍玉,哦不是,冥玉,说关键时刻能保我命。”
听到这么玄乎的事情,我终于放下心头烦乱的思绪,忍不住说道:“赵丁胖,你确认当时不是自己吓尿了裤子,出现了幻觉?”
“道儿,你滚一边去,再拆我台小心我回头把你也装这棺材里去啊!”
赵丁甲瞪大了眼睛,直接把吴素的话给忘了,使劲伸手拍着那棺材板,满脸的愤懑。
“好好好,我信你。”
我心中偷乐,安抚了一番这家伙,又转向吴素回到正题道:“老吴,你凭这个古玉可辟邪驱鬼,就能确认它就是冥玉了?”
吴素没吭声,像是出神了一般,半晌才回道:“嗯,因为我这些年一个人一直默默在查相关的东西,就等着小爷你过来,九窍玉的说法实在是不可靠,倒是反而让人怀疑是不是在掩盖什么秘密……”八壹中文網
吴素这话说到一半便没有继续下去,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爹告诉我这是九窍玉,而不说这到底是什么古玉,或许就是为了掩盖这背后的秘密,至于这秘密到底是什么,我不由得便想起了十八岁那天的事情。
“哦对了,小爷,我这里还有一卷爷爷当年留下来的录像,说是当初和三爷在南京总统府附近拍的,他说等你来了,要给你看看。”
吴素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朝柜台走去,从里面拿了一卷录像出来,放进了大堂的那台老式录像机内。
我现在对我爷爷那一代的事情也越发感到好奇,便暂时放下脑子里所有的事情,看向录像机。
老式录像机灰白的画面卡顿了一下,慢慢加载进来一段影像,虽然上面的人很是模糊不清,但我爷爷还是能分辨的出来。
背景是总统府灰白高大的建筑,一队队解放军战士从总统府前走过,而我爷爷则是拉着几个人在拍照,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
那几个人倒是笑的很开心,其中连续拍了四张照片,我发现其中有一个人和我爷爷始终站在一块儿,面相普通,戴着帽子,看不清神色。
“他是谁?”我下意识问道。
但还没等吴素回答,我就瞪大了眼睛,看到了一副令我感到惊恐的画面,心跳迅速加快,血液一下子全都涌上了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