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长的梦都有醒来的时候。
再艰难的路都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半月之后,周羽彻彻底底的意识到,萧清墨不再是那个任由她拿捏的人了。
也许四年前,他就记在了心里,等着今天。百大集团的股东全都倒戈,周羽失去了话语权,自然也失去了打压萧清墨的能力。
她此刻坐在萧宅,怔怔发呆,似乎意想不到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萧家老太太,也就是容云舒,为她倒了茶,叹了口气,“周羽,让敛之跟小苏过自己的日子吧。这些恩恩怨怨,早就由不得我们了。”
就好比二十多年前,她们两个谁又能想到,现在能坐在萧家大宅里心平气和的讨论儿女的事情呢。
当年周羽恨透了容云舒占据了萧老先生的心,容云舒又何尝不恨周羽毁了她的家庭。可是一转眼将近三十年过去了,当年的人已经逝去,该过去的总该过去了。
“可是苏软配不上敛之。”周羽的态度依旧高傲,可是语气似乎多了一点的不确定。
是的,她一直都觉得苏软配不上萧清墨。不论从家世还是品貌,都差得太远。
容云舒叹了口气,“你不能把对先生的感情,强加到敛之身上。在你眼中谁能配得上敛之呢?乔乐那样的姑娘吗?倒是家世容貌样样得体,甚至跟你的性子还有几分相像。可是你要明白,敛之不爱她,她再优秀也是不配。”
周羽被戳穿了心事,脸色不太好看,半晌才不甘不愿的说道:“你这是要提醒我,萧隽这辈子都没有爱过我,所以我当年的付出与痴心都是妄想吗?”
长辈们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愿意强加到下一代身上,这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当年周羽得不到萧隽的爱,现在就希冀着萧清墨能跟乔乐在一起。
在她眼里,苏软跟容云舒差不多。
“我的话只说到这里。”容云舒神色冷淡,不痛不痒的讥讽她,“敛之是你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如今倒要我一个外人来操心他的幸福,真是百般讽刺。”
周羽被她这两句话刺的心痛,终于没再开口。
等到容云舒送客的时候,她才有些不甘愿的说道:“苏软真是命好,前世修来多少福分,才得到敛之倾心相护。”
容云舒笑了笑,她知道周羽这是想开了。
等送别周羽后,她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想着,夏天快要到了。
“云舒,如果有来世,我们还做夫妻。”
先生临死前抓着她的手,满眼悔恨。当年他被周羽设计发生关系之后,她虽然理智上能原谅,可是心里始终迈不过那个坎儿。
一直到他病逝,他们都没有同床共枕过。
现在想想,心里难免有些悔意。
人生在世,一定要原谅可以原谅的,告别难以面对的。
这一生千万活得坦荡不后悔,不然临了临了,内心只有彷徨的惆怅。
……
我在美国待了半个月的时间,三哥始终陪在我的身边,一刻不敢离开。
可就是这样,难免会有疏漏。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苏樱想尽办法自杀。
我摸了摸手腕上的伤疤,三哥虽然不说,可是我知道,这辈子再难拿画笔了。
半个月以来一直在做手部康复训练,但是并没有什么进展。
我盯着面前的牛奶杯,鼓起勇气伸手握住杯子。
啪的一声……
右手完全使不上力气,杯子砸在地上。
萧清墨听见声音扭头看过来,挂断电话,大步走过来,紧张的问我,“有没有烫到?”
他扯过纸巾给我擦了擦手上的牛奶,喊人过来把地上的碎片清理掉。
“疼吗?”他低头仔细看着我的手。
只是温热而已,不至于烫伤。
我摇了摇头,低声问他,“我的手恢复不了了,是吗?”
萧清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这半个月以来,他一直回避这个问题,想尽一切办法咨询医生。
他将我从沙发上拉起来,“去换衣服。”
“那就是恢复不了了。”我怅然若失,他的态度说明的一切。
萧清墨轻轻的把我抱在了怀里,下巴抵在我的发顶,“苏软,对不起。”
傻瓜,你说什么对不起。
我将头埋在他的怀里,眼睛发热。晚上起夜,总是能看到未眠的他,他每次都认真的看我好一会儿,确认是不是苏樱出来了。
这些日子,三哥何曾睡过一个好觉。
“小乔什么时候过来?”我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眼泪,闷声闷气的说道:“我不愿意再拖下去了。”
“应该要到了。”萧清墨低头看着我,“苏软,这是你跟我共同做的决定,我希望你不要有任何压力。”
我故作轻松的说道:“我能有什么压力,谁怕苏樱那种胆小鬼。”
萧清墨没再说话,低头吻我。
我勾住他的脖子,心里说,三哥,我真害怕,害怕彻彻底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再也见不到你。
是啊,原来我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跟你分离。
……
“阿软,害怕吗?”乔深冬看着我。
我给了他一个轻蔑的表情,“你见我害怕过什么东西吗?”
乔深冬故作沉思,“这个还真没有。”
我不耐烦的催他,“赶紧的吧。”
“阿软,你是不是要叫我一声哥哥。”乔深冬亲了亲我的额头。
我没搭理他,才不要,省得他得瑟。
萧清墨站在一边,始终没有说话,沉默的看着我,眼中有一片海。
我看向他,“三哥,如果醒过来的是苏樱,你也好好爱她。”
“你从前不是这么说的。”萧清墨站着没动,有点冷漠,“所以,苏软,你这是要抛弃我吗?”
我没说话,心软的一塌糊涂。
乔深冬说,“阿软,我要开始了。”
……
所有的痛苦源于201年,苏软十八岁的那个春天。
那一天,她跟萧清墨发生了关系。
小姑娘缩在被子里,依旧睡得沉。
萧清墨一早洗漱好了,坐在一边,等她睡醒。还好今天是周末,不然得帮她请假。
他并不后悔昨晚的事情,却怕将来苏软会恨他。毕竟她才十八岁,那样稚嫩又冲动的年纪,轻易把自己交付给了她。
一直到九点,被子里的人翻了个身,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苏软瞧着床边坐着的人,下意识的就要他身边凑。稍微清醒一些的时候,才发觉到自己光溜溜的,又后知后觉的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过长的反射弧,几分钟后才慢慢红了脸。
萧清墨低头捏了捏她肉呼呼的脸颊,笑话她,“知道害羞了?”
苏软一向嘴硬,哼了一声,“才没有,这种事情,一闭眼睛就过去了。”
萧清墨有些无奈,又问她,“还疼吗?”
“啊?”苏软一脸茫然。
萧清墨低头在她耳边讲了一句什么,她的脸越来越红,蚊子哼哼似的说道:“一开始疼,后来就不疼了。”
萧清墨还想问,结果看她虾米似的缩成一团,也知道她惯于嘴硬,不知道心里羞成什么样子了,就没有再问。
哄着人洗漱了一下,带她下楼吃饭。
饭桌上,萧清墨很随意的说道:“我要出门几天。”
这事儿常有,苏软低头喝粥也没在意,“知道啦,我会好好学习,保证不逃课的。”
“再有三个多月就要高考了,等你考完,带你去度假。”萧清墨掌握住了苏软的脾气,吃软不吃硬,得好好哄着。
苏软果然露出个笑脸,兴致勃勃的跟他讨论去哪儿的问题。
那个时候萧清墨已经在心里规划好了他们的未来,苏软在唐家的身份地位尴尬,如果回北城,必定不是一个好的去处。他的事业又在国外,带她出国是最好的选择。
这次出差,正好把房子看好,等她考完试就去国外读书。
再请一个心理医生给她治病,萧清墨以为自己规划的井井有条,但是他几乎一帆风顺的人生,几乎遗忘了人生中有意外两个字。
萧清墨出差之后,苏软索性住在了这边,反正冯家人也不管她。
她每天按时上下学,乖乖做功课,跟萧清墨照常通电话。
在第四天,苏软再也打不通萧清墨的电话。
第五天,第六天,依旧毫无音讯。苏软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忽然发现,除了一个电话号码,她居然没有任何办法能联系到萧清墨。
“我答应过你会好好学习的。”苏软握紧了手机,面上有一丝倔强,“哼,工作这么忙都不接电话,再也不要理你了。”
四月上旬学校组织高考前的体检,体检过后没几天,苏软被叫到了办公室去。
等她从办公室出来,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觉得生命有些神奇,居然已经有了一个两周的小宝宝。三哥回来之后,也不知道要多开心。
老师联系不到唐家人,只能给冯家人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冯丰,私生活混乱的一个猥琐男人。
当天下午,苏软的世界彻底崩塌。
她洗澡的照片,换衣服的照片,纷纷扬扬的传遍了整个学校。从那些角度可以看出来,是偷拍的。
她坐在座位上,捏着那些打印出来的图片,低着头,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