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省城以后我去领导那里请示,让他们调我回来云夕县县医院吧,章佳师傅老了,我想留在这里,照顾你们。”如绪忽然转脸看向我,认真地说道,那样认真的眼神,让我顿时不知道如何回他。
“留下来好啊,可是这个地方太小了,你医术那么好,应该留在更大的医院,发挥更大的光和热。”我看着如绪理智地说道。
“我没想你想象得那么厉害,救死扶伤在哪里都一样,我只是想留在这个地方,在国外生活了几年,我最怀念的就是这里。”如绪叹息着说道,闪着光芒的眼睛里折射出淡淡的忧伤。
“可是,你当年是偷跑出过的,现在又回到这里来,你不怕那些人吗?万一他们找你的麻烦怎么办?”我担心地看着如绪问道。
“呵,当年跑到英国,为了生存,帮我的人给我弄到英国国籍,我现在可是英国人。”如绪无奈地笑着,答道。
“英国人?”我看着如绪轻声感叹道。
“虽然我无奈改了国籍,但是在我心里,我永远都是中国人,我的根在这里,我的灵魂深爱着这片土地。”如绪看着平静的江面,轻声而严肃地说道。
“随心吧,你想留在哪儿就留在哪里,我和师父永远都是你的亲人,永远都会等着你回家。”我轻声说道,江风吹起我的长发,千言万语我只能默默地埋藏在心底。原来爱一个人,内心是如此卑微,连一个字都讲不出来,说出口的全是被伪装过的言语。
“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小小姑娘,眉头总喜欢轻锁着。”如绪转身笑着看着我问道。
“有吗?”我浅浅地笑着看着如绪说道。
“现在没有了,你应该多笑笑,等我请示回到了这里的医院上班,我有空就带你出来走走,带你来江边钓鱼、放风筝、烧烤,你应该快乐起来。”如绪笑着看着我说道。
看着如绪微笑的眼睛的亮光,心里阴郁的世界仿佛忽然被他照亮了,我幻想着,期待着……
只是我心里清楚,黑暗里潜藏着太多的魔鬼,也许我离如绪越靠近,他就会多一份危险,我的心不断地奢望着靠近他,再靠近一点,而我的理智又在不断地告诫自己,我是魔鬼,我的每一分靠近,都会给如绪带来无穷的灾难。
傍晚的时候,我们回到了裁缝铺,师父告诉如绪,下午的时候邮局的邮差来过一趟,说是省城的医院打电话到邮局了,让邮局帮忙传个紧急的通知,说医院有一个紧急病例,明天要动手术,希望如绪明天中午之前赶回医院。
如绪收拾了行李,当时就出发了,去码头坐轮船,连夜赶回了省城,人命关天,他连过多的解释都没有留下。我和师父都同意他尽早赶回去,临走之前他许诺,很快就会申请医院批准,让他回到云夕,回到这里的医院工作。
晚饭后,师父开始忙着赶制他手里头那套寿衣,直到天黑,完成了之后,他收拾好了,说要出门一趟去送寿衣,路途比较远。
师父把我背上了楼,说他出去后会把大门锁上,晚上回来他自己开锁进来,让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安心睡觉。
深夜里忽然就醒了,四周静悄悄的,我却怎样也睡不着,看着漆黑的房间,靠在床头上。我想起了如城,为了帮我他得罪了那个抱着婴灵的女鬼,为了救我为了救大家,他把阿梨推下了楼摔死了,不知道那女鬼会不会报复他,不知道阿梨的魂魄会不会记恨他,找他报仇。
忽然内心无比煎熬和内疚,好久都没看见如城了,难道他有危险了?难道他被找上门复仇的孤魂野鬼打得魂飞魄散了?
有风从窗户的缝隙吹进来,我盯着以前如城经常站的那个衣柜后面说道:“如城,是你吗?你最近好吗?”
许久,没有回应,这样的死寂,让我心里很害怕,忽然很害怕如城从此以后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我不知道我此时这种焦急和惶恐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感……
“如城,你去哪里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你都不出现?”我难过地看着黑暗的房间,问道。
“你是在叫我吗?”如城终于肯出现了,他站在床尾神色忧郁地看着我。
“你去哪里了?”我含着泪看着如城苍白的脸问道。
“我一直都在,只是……”如城冰冷的眼里闪着泪光,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我看着如城的脸问道。
“只是他回来了,我不应该再出现了,我不想打扰你的幸福。”如城哀伤地说道。
“幸福?幸福是什么?我不相信幸福!”我流着泪,大声地对如城说道。
“他可以给你幸福,我给不了,我走了,以后都不要找我了。”如城看着我低声说道,眼里却闪着冰冷的泪光。
“你要去哪里?谁批准你说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我情绪激动地从床上扶着床边单脚支撑着身体,单腿立地看着如城问道。
“你还是回床上好好躺着吧,其实你现在已经混乱了,你已经分不清如绪和我了,你把我当成他,又在他的身上捕捉我的影子,再这样下去你会更痛苦,我不能再害你了。我真的应该走了。”如城看着我说道,原本朝我挪动了几步的脚又停了下来,他捏了捏拳头,悲伤地看着我,转身准备离开。
“你,你不许走!”我哭着单腿支撑着身体,想追上如城,却失衡摔坐在了地上。
原来我在如城面前可以如此任性,在如绪那里我却连对他大声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你让我留下来做什么?我不是如绪!我只是他的一个影子,我只是一个鬼魂,永远都不可能陪着你走在阳光下。”如城看着坐在地上的我,难过地说道,想要伸手来扶我,却又收回了他苍白的手。
“你就是如绪,如绪就是你……”我哭着看着如城痛苦地说道。
“等他回来了,告诉他,你爱他,不要害怕,不要犹豫,我走了,以后别再找我。”如城含着泪看着我说道,说完转身就消失了。
“不许走……”我哭着,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痛苦地说道,我内心的自私和任性此刻全部暴露无遗。
如绪走了,如城也走了,时间一晃就是三个月,我的脚也终于痊愈了,门口的老槐树已经长出了满树翠绿的树叶,暖春来了。
暖春一来,小城里面爱美追求时尚的女人们都蠢蠢欲动了,裁缝铺的生意也越来越忙了,那些女子多半是来裁缝铺定做旗袍的,还有一些年轻女孩子定做棉布连衣裙。
为了更好展示我们章佳裁缝的手艺,师父特地给我量身定做了几套中袖春款旗袍,让我换着样式穿着新款旗袍,每天在裁缝铺里忙活着。为了跟上潮流,我还特意去皮匠铺里订做了一双米色的高跟皮鞋,没几天就学会穿高跟鞋了。
该回来的人终究是回来了,门前的老槐树开满洁白的槐花的时候,如绪回来了,邀请我陪他去参加医院的欢迎晚会,看来医院对他很重视。
来到晚会现场我忽然自卑了,那些参加晚会的人非富即贵,特别那些女子穿着高贵,画着红妆,举止高雅,穿着时髦的礼服,而我穿着朴素的旗袍,素面朝天。
在如绪的引导下,我第一次学会了握高脚杯,第一次学会了品红酒,第一次尝试着跳华尔兹,可是我太笨了,总是踩到他的脚,引来周围人的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