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一眼，很有默契道：“不要。”

宁颜被老爷爷的这番话弄晕了，表面看着淡定，内心的小九九早就打的啪啪响了，也不想再把自己弄进去，趟这个浑水。可是看程敬轩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屑，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

“老爷爷，你这个要求，有点过分呢。”宁颜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回答。

“这个我可不管，你收了我们家的传家宝，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是我们家的童养媳了。我这老头子生病了，时日无多，想找个媳妇都不容易啊……”老爷爷一巴掌打在病床上，声音不大，却止住了宁颜拒绝的话语，努了努嘴，“你看着混小子，还说什么让我活久一点，他没有那么快结婚的。”

望了一眼挨在墙边的某人，这确实像是某人会说出来的话。

程敬轩微微错愕，轻轻咳了两声，掩饰住尴尬：“爷爷，我这不是想让您不要放弃希望，您这个病，很容易治好的。别老是将死不死的挂在嘴边，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听着也难受，您说是不是？宁颜小姐，你说我说的有道理吧？”

“噢，是啊。”被点名了，只好附和着答应一下。

刺鼻的消毒水下隐隐浮动着冷冷的气息，程敬轩默默的看着被风吹拂起来的窗纱，外面是一片艳阳，灿阳和蓝天相互辉映，别样的美好。

看着她低着头，脑袋上有一个萌萌的旋涡，就想揉一揉，白皙的脖子从薄薄的领子透出来，整个人松了下来，去了平日的冷冽气息，不过是个柔软的小女生罢了。程敬轩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是不是真的忘记了很多事情？

之前看见她直播，说她已经有男朋友了，那一刻，嘴角小小的笑容淡然却温暖，他的心里就陡然升起了一种愤怒，就像是自己心头好被人蓦然夺去。

爷爷正好在一旁，指着ipad里面的小人，大呼道：“这不是咋们的宁颜丫头嘛，小轩啊，你将宁颜丫头叫过来，我正好有话和她说。”

程敬轩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爷爷，我和这位宁小姐根本就不熟，这般将人叫出来，不大好吧，而且她还在帝都呢，这两天估计她还未回来。”

“嗯哼，我才不管你这儿么多。”爷爷自生病了之后，脾气就变得像小孩子一样，父亲再三叮嘱他不能刺激老人家，也罢，找个法子将宁颜带来吧。

再后来，去“等轩”吃了一次闭门羹，也不好再出面了，便采取了一个极端的方法将她请过来了，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就打晕塞上车上，送到医院里面。

那时候她凑巧换了一个模样想要混进等轩去，门口塞着的人太多了，堵了她的路。扑得极白的脸，画着红唇，一颗画出来的痣，险些让他没认出她。

他程敬轩自认做事有条，讲究事礼，何曾干过如此上不了门面的事情。

爷爷看见沉睡着的姑娘的时候，气得就想从床上蹦出来将他给打一顿，胡子都气坏了：“我怎么可能有你这么一个孙子呢，你就这样请人家姑娘过来的？”

耸耸肩，挨在墙上，看着她宁静甜美的睡颜。或许，粗暴了点？程敬轩问着自己。然而，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与其说采用这个方法让她过来太过简单粗暴，不如说他一早就猜到，正常方法，宁颜绝对不会跟着他走。

“你看看你们两个人，现在就联合起来欺负我这个糟老头子了。”爷爷白了一眼两人。

“爷爷，宁颜小姐真的不是你儿媳妇，我有一个未婚妻，唤苏茜，小的时候，你还见过她呢，爷爷你不记得了吗？”不管怎么样都好，要先把这个错误纠正过来。

宁颜微微慌神，对喔，他已经有未婚妻了。

爷爷指着宁颜藏在衣服下面的钱坠子，目光如炬：“传家宝都在宁颜丫头手里面，你不认这个做媳妇儿，还真的要你爹给你介绍的那个啊？”

下意识的护住脖子上的坠子，宁颜听糊涂了，什么传家宝，这个不是小学毕业的时候，程敬轩给她的毕业礼物吗，还以为是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思忖下，宁颜开口：“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你们看看，是你们的传家宝吗？”摘下坠子，放置手心，随着他们二人观察，爷爷哈哈大笑，道：“这个便是啊，你看哈，这个混小子也随身带着呢，小轩，你将它放在哪里了，拿出来给宁颜丫头瞧瞧，看看是不是一样的。”

掏出钱包，内侧倒出来一枚比宁颜手上这枚大上一圈的钱币。爷爷接过两个钱币，感慨道：“这两可是咱家祖传的宝贝啊，据说在某个特定时候，合在一起，会在水边看到一个很美好的词语……”

老爷爷说的这些都很美好，她虽然在这里，可是他说的这一切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她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还是一个被遗忘了的过客。

“老爷爷，我把这个还给你们家吧，既然是传家宝，我收了也不大好。”宁颜咬着唇，低低的说。脱了程敬轩的那一层关系，这也是个带了快十年的饰品，怎么样都会有一点感情的。

“不用。”程敬轩淡淡的应了一声，声线低沉富有磁性，像是风儿在耳边的喧嚣，带来一阵奇异的萌动，“宁小姐，我们出去聊聊吧，聊聊旧事，聊聊未来。”

爷爷频频点头，赞许程敬轩的这个做法，“这才是我孙子嘛，别什么事情都只听你爸的。”

见着女子未动，程敬轩弯腰，将她的手腕紧紧地圈住，借力将她拉起来，一套动作下来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爷爷，我们先走了，回头有什么事情，联系我。”

程敬轩巨大的力量拉着她往旁边一撞，闷闷的响声，似乎是撞上了某些结实而又柔软的物体，即使这样，憋着很久的泪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最近的她，似乎变得特别的爱哭。

出了病房门，程敬轩低低的嗓音里夹了几丝无奈，“哭什么？”手没有放开，低头看看两颊的泪痕，另外一只手顿了顿，伸了出来，最后还是放下去了。

“你放开我。”宁颜无比僵硬的说了声，胡乱擦了一下脸，血气与绯红一并涌上脸颊，现在这算是什么事情啊。

程敬轩轻轻地点点头，“我只是想要和你好好聊一下。”说是这样说，手依旧没有放开。

“有什么好说的，难不成，你还真的想要和我结婚啊。你有你的生活，有你的未婚妻，有我永远触及不到的一切。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欠你的，我会还给你的。或许说，你的遗忘是一件好事情，程敬轩，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坐下来，宁颜深呼吸，将自己的心中想法一气吐了出来。

这一串话像是一个魔咒一般，猛然敲开了程敬轩的心门，他不知道此刻拿着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宁颜，但是，结婚，未尝不可。

他一点都不讨厌面前的这个女子，可以说，很喜欢。

在那段空白里面，他一直在寻找的人，就是她吗？如果是她，未尝不可。

“宁颜，你先冷静。我一直在找过去的记忆。三年前我动了一个大手术，脑子里面的血块还存在着，听医生说，它可能一直都会存在着的，也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也许这个血块，和我遗忘的那一段记忆有关吧。”程敬轩一直观察着宁颜的神情，当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宁颜的面前变了，变得迷惘又伤感。

终于，宁颜回过神，偏着头看着他，一字一句说：“三年前，你为了救我，被木板砸中，滑下了坡道，你脸上的那个伤口，也是那个时候留下的。我一直想要和你说一声对不起，却……”

一直都没有机会。

晚了三年的话，终于说出口了，却也同样的说服了自己。

放手吧，没有必要挣扎，特别是与命运挣扎，美好的一切，就由着这一切留在记忆里面。

咖啡送上来，淡淡的烟雾袅袅升起，二人面对面坐着，陷入一阵沉默。程敬轩缓缓的向后坐，他没有办法回应这一份感情，即使他很想回应。任凭他想破脑袋，都不清楚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生命里，似乎从未出现过宁颜二字。

这几天查了一下，她确实是他的同学，从初中到大学，曾经是李静内定的女主角。

直到一杯咖啡完了，宁颜的目光一点一点的低了下去，等了许久，终于他开口：“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这一句“过去”宁颜听在耳中，就像是一根针，狠狠的扎中最柔软的地方。心里面一直鼓动自己放弃，可是亲耳听到他说“过去了”，却是在一瞬间毁了接近二十年的坚持。

紧紧抿着嘴唇：“也好。”拿着包，起身准备离开。

程敬轩留意到宁颜脸上隐隐呈现出来的哀伤表情，眉头微微皱起来，心中涌上一波又一波的慌乱，抢在宁颜起身之前按下她，在她旁边坐下，强制她看向他：“宁颜——”

“过去了，一切都——”宁颜几乎是一字一字的憋出来这一句话。

话还没有说完，嘴唇便被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