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一点没错，自己确实太冲动了，可是……

“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擅自做主了！你知道我把你安排进来花了多大力气吗？大概你已经不在乎杀害周义的凶手是谁了，那干脆现在退出，省得出了事还要我替你兜着！”

安小年委屈得胸口憋胀，狠狠咬了咬嘴唇，半天才憋出一声低低的“嗯”。

她以为项轻墨会继续训斥自己，可电话那头也莫名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淡淡的声音：“你想退出吗？”

“不……”安小年脱口而出，又停了下来，呼吸几次才缓缓说：“对不起，是我错了。”

听筒里一时寂静之极，两人就这样各执一端，默默听着对方的呼吸声。

良久，还是项轻墨先打破了沉默。

“你觉得谁有问题，发给我吧。”说完，他就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安小年将“男佣大程”几个字发出去后，呆呆坐在马桶上想了很久。

她回想着自己来项家的原因，有周义，有批文，还有金钱的诱惑。

她又思考着自己愿意留在项家的原因，除了上面这些，似乎还有对某个人的好感。

大概也是因此，才会在关键时刻忘记明哲保身，不断身犯险境。

她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刚才听到的话。

“……我把你安排进来花了多大力气……”

“……出了事还要我替你兜着……”

“……干脆现在退出……”

慢慢地，她感到自己胸中的憋闷化作液体，在眼角找到一个出口溢了出来。

其实自己在他眼里始终是枚棋子，多可笑，自己竟不知何时忘了这一点。

是从他为自己检查伤处开始？

是因为他帮全家人找到新的住处？八壹中文網

还是，在每一个他及时出现、解决难题的时候？

多可笑，安小年，你真是太可笑了！

那不过是他某个计划中的环节，或者是他收买人心的招数，你明明知道，却还心存侥幸，以为那是他无意展露的善意。

算了吧！看清楚，以后不要再犯傻了！

她开始微笑，狠狠擦掉眼泪，强迫自己站了起来。

“没什么要紧的！”她坚定地对自己说：“回去工作！”

从此以后，她只需要守好本分，完成他准许的工作。而她来这里和留在这里的原因，也再没有什么不同了。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平静。

每天按部就班完成护理工作，没有人再提药的事，她也全当自己忘记了。

只不过，每次给药时她都要认真检查好几遍，然后再定期扔掉有问题的空药瓶。

只不过，每当那个人出现的时候，她总会不由自主躲开，生怕自己会流露出丝毫异样的情绪。

只不过，偶尔独自一人的时候，她的胸口还会隐隐作痛。

“可以啦！快给我！”项嵘干枯的手拍打着床边，不耐烦地催促：“你以为我这儿是什么地方，出过一次错，还能再让他们得逞？”

“是！是！”安小年嘴上应着，还是又检查了一遍才递过去。

项嵘无语地瞥着她，仰头将药片咽了下去。

安小年把药放回盒里，再整整齐齐收进边柜。

“你这小丫头……今天多大了？”项嵘突然发问。

“22。”安小年随口回答。

“这么年轻，怎么办起事来滴水不漏的！”项嵘嗤嗤笑着，不知是在挖苦还是夸奖：“在家里主事早？”

安小年手下不停，回答地轻松随意：“是啊，我从小就要照顾弟弟妹妹，习惯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知想起了什么，项嵘叹了口气：“富人家的孩子么……唉……”

安小年关上柜门，转身开始收拾床头柜上的东西：“富人家的孩子早当总裁，我们可比不了。”

“你是说轻墨啊。我的儿孙里，也就只有他能提一提了。”项嵘向后倚在床头，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安小年收拾好一切，悄悄向外走去。

“你去跟刘嫂说，再给你每月加5000块的奖金。”项嵘突然在她身后说道。

安小年惊讶地转回身，想了想躬身道谢：“谢谢您。”虽然心中疑惑，但她到底有些开心起来——马上就要发工资了，总算能给家里寄一笔钱了！

项嵘摆摆手，吩咐道：“屋里太闷了，你推我出去走走吧。”

因为最近他的身体好了很多，经过与主治医生交流，安小年开始有计划地用轮椅推他出门透气。

安小年依言找来了轮椅，将他扶上去推出了门。

就在这时，顺着楼梯走上来一个人，向项嵘弯腰行礼后，又冲她亲切地打招呼：“安护士。”

安小年闻声看过去，楞了一下才说话：“你好，今天又轮你打扫了？”

来人正是那个大程，他点点头，视线凝在安小年手上：“安护士，那个，还有用吗？”

安小年手中拿的正是和上次一样的空药袋，她顿了顿笑道：“这次没用了。”说着便扔进了垃圾桶。

“那我就收走了。”大程也笑起来，弯腰取下垃圾袋，又换上新的。

他的笑容看起来憨厚平和，这让安小年的怀疑显得毫无根据。

大概项轻墨没查到他有问题吧，不然早就该把他赶出去了。

这么一想，自己真的是太鲁莽了。

她为自己的误判而羞愧，却在心底某处为自己没被采信而隐隐发酸。

“走吧？”项嵘催促。

“哦，是。”安小年答应着，推着他走向电梯。

项府的花园很大，设计风格依旧是项嵘喜欢的中式，小桥流水莺语阵阵，连廊亭台清风徐徐，散起步来十分惬意。

项嵘最喜欢去的地方是花园深处一个小湖边，那里面养着几十尾锦鲤，平日有佣人专门喂养，所以见到人来了也不拥簇，在水中游得悠闲自在。

这天风清气爽，安小年推着项嵘来到湖边，将他安置在靠湖的一棵树下，腿上搭上薄毯，手边放上温水。

到底是年迈了，项嵘坐了一会儿就开始打盹。此时身后不远处却隐隐传来了对话声，大概是不知情的佣人路过。

安小年怕吵醒项嵘，连忙走了过去。

原来是两个女佣边浇花边闲聊：“交男朋友了啊！恭喜你！”其中一个圆脸女佣兴奋的叫着。

安小年刚想上前提醒，突然从她口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看来你终于对轻墨少爷死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