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护士长气得脸都变形了，勉强维持着架势叮嘱众人不要再提这件事，然后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两个护工抱歉地冲安小年笑笑，也跟着走了。

卫生间又剩下了安小年一个人，她收起笑容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轻轻叹了一口气。

钻石和锆石，她五岁的时候就能分清了。

这晚的夜班格外漫长，还好下班后终于可以倒休一天了。

交完班已经是上午十点多，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福利院。一进门，就看到安国强正垂头丧气地坐在院子里，杨乐乐正在一旁劝说着什么。

她放轻了脚步，靠近去偷听。

“这不是正好嘛安爸爸！”杨乐乐轻声细语：“既然进不去，你就把打牌戒了不行吗？”

“你懂什么啊！”安国强有气无力地拍着胸膛：“我这身体都这样了，也干不了活，再没个爱好，怕就活不长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安小年最听不得他说这种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安国强吓得一哆嗦，挤出满脸笑容看过来：“小年回来啦！快休息休息！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说完，麻利地溜了。

“怎么回事？”安小年问杨乐乐。

杨乐乐双手不安地拧在一起，倒像是她自己犯了错：“安爸爸今天又要去打牌，可最近不知怎么了，几个牌屋都不让他进，刚回来正生气呢。”

“他们倒是聪明，知道咱们还不了钱，怕赔本呢！”安小年紧紧皱起眉头：“你说爸爸都挨打几回，怎么就不知道收敛呢！”

杨乐乐欲言又止，怯怯忍了一会儿还是说：“大概他心里难受吧。听他说以前咱们福利院可好了，自从阿姨走了……”

“别提她！”安小年立即打断了她，又觉得自己口气太硬，放柔声音说：“我这个月的工资发了，先还一点钱，然后给大家添置点过冬的衣服吧。”

杨乐乐抿着嘴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说：“姐姐，我又找到一个兼职。”

“做什么的？忙吗？累吗？”安小年连忙问。

“不累。”杨乐乐摇头：“是书店的收银员，周末每天去两个小时就行，也不影响我平时照顾孩子们。”

她是三年前来的福利院。

那是个下雪的冬日清晨，她晕倒在福利院附近无人理会，是刚下夜班的安小年把她带回了福利院，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好几天才救回来。

刚苏醒的时候，她像是受了巨大惊吓一般见到人就发疯，只在安小年身边能平静下来。过了好久才慢慢恢复正常，却始终不愿意说出家在哪儿，只说自己是孤女，没有亲人了。

她的年纪比福利院里的孩子都要大一些，又不肯去上学，每天或者在福利院里照顾其他生活自理不能自理的孩子，或者出去打打短工，渐渐成了安小年最得力的助手。

想到这些，安小年叹了一口气，握住她的手：“真是辛苦你了乐乐。”

杨乐乐腼腆地笑起来，瘦削的脸上漾出两团浅浅红晕。

安小年给了她一些钱，剩下的拿着出了门，去找上次来催债的那些人。

“什么？不用还了？”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错。

“哎哟，都说了不用了不用了，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那个混混躲开她就要走。

“等等！”安小年一把拽住他：“你说清楚！”

混混也是无奈，却支支吾吾地不敢说的太清楚：“你就当我们发了善心好啦！反正不要了，欠条都撕了！”

看着他眼神中暗藏的惊惧，安小年的脑中像是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是不是有人帮我们还了？”

“啊哟小年姐！弄那么明白干什么啊！”混混恨不得多长出几只脚来溜之大吉，拼尽全力把她推开：“这样的好事掉到你头上，难道还非要问清楚还回去吗？”

安小年一愣，竟然真的被自己猜中了：“是谁还的？”

混混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当即扇了自己一耳光：“小年姐，我也不容易，您可怜可怜我吧！别问了！反正你爸再也赌不了了，你就回家高高兴兴的……”

“我爸进不去牌屋也是你们干的？”安小年抓住他的话头。

混混简直欲哭无泪，暗骂自己真是个蠢货，当即哀嚎起来：“小年姐啊你饶了我吧……”

“不用说了！”安小年突然说：“我知道是谁了。”

混混的表情都崩溃了，完全弄不懂自己又哪儿说错了，竟让这位小姑奶奶知道了真相！

这回他连半个字都不敢说了，憋着气溜之大吉了。

安小年怔怔站在原地，表情莫测。

还能有谁呢，除了那个惯以“收买人心”的项轻墨，她认识的人里谁还有这样的本事。

是啊，自己还有些利用价值，还得他费心来收买呢。

“呵呵。”她自嘲的笑了笑，说不清是什么样的心情，转身回家去了。

下夜班只休息了一天，第二天还得准时去上班。

安小年提前十分钟到了医院，步履匆匆穿过门诊楼走向住院部，可就在路过急诊科的时候，余光突然扫到了什么。

扭过头去，看到叫号的巨大电子显示屏上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项轻涟？

她脚步踟躇片刻，还是先到科里签到接班，忙忙碌碌地一直到中午才抽出空，找了个急诊科的熟人打听一下。

“吃安眠药自杀。”急诊科这样的事情见多了，熟人的语气波澜不惊：“洗完胃已经转消化内科了。”

安小年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不过还是决定趁午休时间去探望一下。

来到消化内科病房，她正在护士站询问病情，就听到身后有个冷静的声音由远及近：“我刚到……没事爷爷，我会劝她……好的……”然后拐进了不远处一间病房。

冤家路窄，是项轻墨来了。

安小年压根不想和他碰面，左右项轻涟没什么危险，就决定溜走了。

“咣！”突然一声巨响从病房里传出来，紧接着就是项轻涟大吼大叫的声音：“他为什么不同意！为什么啊！”

护士长匆匆跑来，左右看看没有得空的护士，就指着安小年问：“你是哪个科的？先来帮把手！”

她说完就进了病房，安小年无法推辞，犹豫一下跟了进去。